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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涅尔,08
扛着夺心魔尸体爬上高墙倒也不算费劲,但看到你们在黑夜边缘浮现出的身影,小卡林珊的守卫们还是惊恐地表示:走流程吧。
你们被请到值班的小屋里,一边喝着廉价啤酒熬成的热饮,一边等待阿莱的亲卫们过来,亲自审查夺心魔尸体的情况。这么晚了,他们还能被主人指使,跑到危险的地方交接工作,真是让人佩服。
你靠在卡尔文的肩膀上小憩。他总是暖融融的,比起热甜酒,你更喜欢卡尔文传递给你的温暖。惊险的冒险过后,休息时间让你的神经松弛下来,卡尔文身上淡淡的烟熏和香料的味道几乎让你陷入真正的睡眠。你被他的容貌、好脾气和体温软化了,在魔索布莱城,这十分危险,但在地表,你可以尽情享受这一切。难怪安特弗林会想远离家庭。
过了一会儿,你休息够了,芬也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这里。检查完夺心魔的尸体,他们大受震撼,看你们的眼神中都多了不少敬畏。芬来到你们的面前,对着你和卡尔文深深鞠了一躬,并递给你一袋金币,从重量上看,大约有三百枚。接过钱袋时,你顺势打量起他的脸,是个清秀可爱的年轻人。
卡尔文搭在你小臂上的手收紧了。你无奈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安慰他:“我不会把幽暗地域那一套带到这里来的。我只是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不停爱上不同的人的吟游诗人竟然相信爱情中要忠贞,这让你哭笑不得。卡尔文显然对卓尔文化习俗倍感不安,登墙途中一直不停地询问你他看起来怎么样,在你眼里他和芬究竟有什么区别。你逐渐失去耐心,翻起眼睛瞪了他一眼,卡尔文立刻闭上了嘴,低着头,沉闷地跟在你的身后。
芙洛拉趁乱开始拱火,她就喜欢看这种纠纷事件:“你还敢闹脾气?女卓尔随随便便就能甩了你,知道吗?你这种质量,在她们那边完全没有竞争优势。”
“芙洛拉。”你停下脚步,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再敢瞎讲,我就拿树脂胶把你的上下嘴唇粘在一起。”
芙洛拉吐了吐舌头。你不依不饶:“难道要我把你的舌头拔掉?”
“对不起嘛。”她的眼神转来转去,不情不愿地吐了一句道歉。卡尔文的眼眶都红了。愤怒从你的体内消散殆尽,现在,占据了你全身心的心情是“尴尬”。你拽着卡尔文的袖口,加快脚步,来到高墙上的一处掩体,揪起他的衣领。卡尔文眼角的红泛到了脸颊上,而你——轻轻地给了他一巴掌。
“哎……哦……”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手也不知所措地在空中停住。你睁大眼睛向他靠近:“你不信任我?”
卡尔文的眼睛更加湿润。比委屈、比无辜,你不能算佼佼者,但也在男多女少的术士学院里学过几招。你反客为主,将头靠在卡尔文的胸口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爱我,就是了解和接受了我的全部呢。我很信任你的,卡尔文。不要辜负我,好吗?”
“……等等,这不对吧……”
他无力地抵抗着,手却诚实地环住了你的肩膀。你在心里暗自得意,用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搅乱了他最后的思绪。卡尔文看起来还是想和你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能舔舔嘴唇,乖乖跟在你的身后,不再抱怨什么。
阿莱热情地招待了你们。他暂时拿不出剩下的七百金币,可能最开始也没想过你们会如此成功。为了和你们这群强大的冒险者交好,他不仅给你们提供了免费的豪华套房,还邀请你们明天下午欣赏绿洲剧院的表演——同样不花一分钱。你知道,但凡有一个人提出让他或者芬陪伴一晚,他也都会接受,只是你们没这个心情而已。
“我当然在意你的心情,卡尔文。”骑在他的下腹上时,你又拍了拍他的脸,“所以,做个乖孩子,别总是自顾自地打扰我们两个人的恋爱,好吗?我很爱你,只要你一直像这样爱着我,我会给你回报的。”
卡尔文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相信他很快就能适应这一切,并且越做越好的。
第二天一早,你们享受起了许久没有经历过的闲适生活。早餐由旅店的侍从送到床边,虽然不是多么丰盛昂贵,但也可口。你一边吃着奶酪面包一边抽空回答卡尔文的问题:不,卓尔贵族的生活不这样,尤其对于你这种家族幺女,用餐时间敢迟到就只能饿着。主母偶尔会在床上吃早饭,但聪明的女卓尔绝不会允许陌生人拿来离开她视野范围的入口之物。
虽然很少有人把你视作竞争对手,在卓尔们的世界,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来到地表之后,你好吃懒做、软弱无能的弱点愈发明显,但它们不仅没成为你的威胁,还让你收获了一个可爱的情人,你真是太幸运了。这么想着,你又捡走了卡尔文剩下的半个煎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吃完早饭,你们一起走进浴室,一边整理容貌,一边肆意玩乐。即便如此,走出旅店,也堪堪到太阳悬在高墙上方两指宽的时间。芙洛拉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凯瑟琳则对绿洲剧院的那些动物更感兴趣。伊曼纽尔化成提夫林的样子,略显局促地看着举止亲密的你们:“……你们有计划好去干点什么了吗?”
“要不一起逛逛?”卡尔文主动邀请。伊曼纽尔的眼睛亮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的身侧。
路上,他忍不住向你们倾诉着昨晚的思绪:“我觉得,我的原身可能也是提夫林,因为我第一反应就是变成提夫林嘛。而且我也喜欢魔鬼椒的味道,虽然我不吃。要是能知道我父母是谁就好了。”
“我觉得你父母可能受过教育哦。”卡尔文说道,“伊曼纽尔这个名字很好听,能给你取这么好听的名字的人,搞不好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卡林珊的住民绝大部分是卡林珊移民,但也有小部分提夫林在这里安家立业。你们路过一条很小的商业街,其中的摊贩基本都是提夫林。出于对同族的手足之情(反正伊曼纽尔现在是认定了),他掏出钱包,在香料摊上买了点调味品。刚付完钱,几个提夫林小孩就开始围着你们打转。伊曼纽尔不得不贡献出几枚银币,供他们“购买糖果”。卓尔和提夫林的风评半斤八两,但你还是下意识捂紧了钱包,紧张地离开了他们。
“你小时候可能也是这样的小孩吧。”
“不会吧!”伊曼纽尔反驳,“才不会,我很乖的。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和这种小孩凑在一起的吗……”
“你可能有个很严格也很宠爱你的家长。”你打量着伊曼纽尔,“也许你父母是你们这些提夫林中最有文化和格局的人,但是对养育孩子没什么经验。你不是独子,就是长子。”
到了午饭时间,你们已经给他捏造出了一个很完整的童年经历。伊曼纽尔总算显得不那么忧郁了。你们回到绿洲剧院,和刚睡醒的芙洛拉、美美摸了马儿的凯瑟琳一起走进了剧场。据说,在至上真神事件发生、大修屋顶之前,绿洲剧场的表演是非常惊险刺激,甚至可以称为“猎奇”的。但你们欣赏不了那种表演了,今天的演出似乎只是一出戏剧,中间包含很多喷火、马术和杂技。
故事还可以,戏剧表演和马戏表演融合得也不错。你心情大好,叫其他队友扔了点打赏的钱,回到了剧院旁边的旅店。晚饭时间未到,其他人在楼下大厅里跟人打起了扑克牌,你则回到楼上,开始清洗自己身上的动物气味。关上热水,你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走出浴室,床上突然出现的夺心魔把你吓得倒退两步,差点手搓火球术。
“别害怕。我是奥尔玛,你还记得的。”奥尔玛的声音淡薄清冷,和大部分夺心魔一样缺乏感情,“我对未来的去向有些迷茫,我想和你,还有你的伙伴谈一谈,收集更多信息。我看得出来,你是矛盾、分裂、不统一的。我们很相似。”
你一手抓着毛巾,另一只手始终做出施法状态。奥尔玛无视你的威胁,眼睛冷漠地扫视着你。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也曾向你一样崇拜过强权和力量。我以为变成夺心魔是个不错的选择,后来又后悔了。你也是被罗丝操控的奴隶。”
“不要直接叫祂的名讳。”作为前·罗丝女神的浅信徒,奥尔玛的话听得你眉头一皱。
“我的主脑死了,我不再害怕它。你的女神和信仰还没有彻底死去,所以你对祂仍有恐惧。”奥尔玛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你在漫长的时间里清醒了过来,你开始学会欣赏自己的脆弱和善良,这也鼓励了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先是迷茫,紧接着,另一个你自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回忆的画面散着柔和的白光,像连环画片一样在你眼中播放——柔顺的、愚蠢的、脆弱的、可悲的你自己。
生活在地表的你。你们并不相似,却又无比相似,无比契合。她是个富有法师潜能的女孩,内心充满了怀疑,没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但就是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多多少少学了点什么。
她尝试着向其他人展示自己的能力,但周围的人对此毫无触动。
妈妈问她,这能帮人赚来温饱的钱吗?
爸爸问她,你觉得你的丈夫就能被这样的小把戏逗笑?
她原本野心勃勃,火焰却在无视中慢慢熄灭。当有一天,一个携带着长棍和法术书的冒险者来到她所居住的村子,她兴冲冲地上前,想和他谈谈自己摸索的小把戏时,那个冒险者法师却只是轻蔑地一笑:“这是法师学徒入学前就该会的把戏。你不觉得你现在搞这些太幼稚了吗?”
那天,她丢掉了自己的法术。回到家时,父母正和陌生人坐在一起,见到门口的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两个月之后,你们就结婚吧。”
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栋养育她的房子。她走啊走,走啊走,一直走到那个冒险者法师追上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有一位女神会欣赏你的。”
她听清了他口中的神名,冷笑了一声。没人不知道卓尔信仰的残忍邪神,他竟然就这么轻蔑地看着她,坚信她是个无知的村妇,会被这种低级的把戏勾引。藏在手心里的花岗岩砸在男卓尔法师的额角,她平生第一次杀人,但不是最后一次。
她翻开法师藏在袋子里的书本,那些字她不认识,但她学过一点精灵语,她可以猜。虽然牛唇不对马嘴,但她仍然猜对了什么——这是为了罗丝的祭典准备的。
现在,她把这位男宠丢给罗丝。
从始至终,她的态度就像平时进行法师塔游戏一样平淡。罗丝想必是目睹了这一切,祂既暴怒,又觉得有趣,而她,或者说,“你”,自然获得了惩罚。
这就是你的另一个故事。你弯下身子,大口喘着粗气,为这样的巧合感到难以置信。奥尔玛还侧卧在你的床上,没有动作,也没有趁人之危,吸走你的脑花。
“你……”你晃了晃脑袋,“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也许我们是天选之子?”她开起玩笑也是冷冰冰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反正卓尔和夺心魔合作很常见。”
“有伊曼纽尔一个就够麻烦的了。”你不太友善地拒绝了她。
奥尔玛也不强求,从床上起身,大摇大摆地从窗口跳了出去。看着她卧在床上留下的压痕,你伸手摸了几下,没有黏液什么的,倒是不用换床单了。
穿好衣服下楼,伊曼纽尔的脸上已经贴满了白条。芙洛拉和凯瑟琳不知怎么沆瀣一气起来,专心对付起伊曼纽尔了。你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讲讲奥尔玛来过的事,卡尔文就端着薄荷茶和点心,来到了你的面前:“先垫垫肚子吧!”
你嘴里塞满黏黏软软的卡林珊点心,一时说不出来什么。终于,晚餐铃响了,伊曼纽尔也一把扯下脸上的白条,带着哭腔怒道:“我不和你们玩了!”
“别哭嘛,下次我们不出老千骗你了。”
伊曼纽尔不管那些,捂着脸跑上了楼。你急忙追上去,想趁他独处讲讲奥尔玛的事。卡尔文见状也追了上来,你们俩一左一右,拉住了伊曼纽尔的袍子。这个爱哭鬼,因为几把牌局又哭起来了,卡尔文还得努力哄他。
你一边观察着一楼的晚饭情况,一边等待伊曼纽尔心情平复。过了半天,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才安静下来,向你们俩道了谢:“谢谢你们关心啦,我只是有点难受。她们俩合起伙来作弊,让我一直输一直输,烦死了!我不想玩,她们还不放我走……”
“我想和你谈谈奥尔玛。”你打断了他,“她刚刚来到了我的房间。她说,我的人生,和你们夺心魔的差不太多。我之前并不是卓尔,硬要解释的话,有点像……轮回,我带着曾经的一些道德感和经验,变成了一名卓尔。可是又感觉和这种不一样……”
“不要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伊曼纽尔还没输出完情绪,嗓子里正憋着一口气,“接下来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态度活下去才重要,不是吗?我都不想思考那么多了。”
“你说的有道理。”你拍了拍伊曼纽尔的肩膀,“回头我和卡尔文一起对付她们俩。你没有输钱吧?”
“那倒没有。……嘿嘿,谢谢你们关心我……”
突然,楼下的门被大力踹开。从你的角度可以看到,一队焰拳来到了旅店。小卡林珊一直没有被焰拳管理过,他们倒是也没做什么,只是展示了张通缉令,把它贴在门上就离开了。不一会儿,阿莱和芬从楼下走了上来,神色微妙:“你们被焰拳通缉了。那张通缉令上描述的似乎就是你们。”
一个女性卓尔,一个人类,中长发,无须,一个半精灵野蛮人,一个半身人,一个提夫林。虽然可以说,冒险者小队有这样的人很正常,但……这也太有针对性了吧。
阿莱露出为难的样子。看来,你们不得不离开了。
在一楼呆着的芙洛拉和凯瑟琳更是早有准备。她们马上张罗着收拾行李,逃跑路线的话,芙洛拉早就规划好了:“走下水道!没有人会管下水道的。博德之门的下水道什么都有,容纳我们不成问题。”
你刚洗了澡啊。
阿莱还是很仗义的。他没有向焰拳举报你们,也不打算让工会和焰拳任何一方接管小卡林珊。你们平安地顺着旅店的排水管道跳进了下水道,忍受着铺面的温热和恶心的气味,跟着芙洛拉指引的方向艰难前行。
“我还没和苍雾老师还有提里亚好好告别呢……”
“你可以在下水道里留张字条啊。”芙洛拉讥讽道,“别抱怨了,平安活着就行了呗。喏,再往前走一走,我们可以去休息一下。那里是容纳所有无法正常在城里生活的人的地方。”
你们往前走了很久,又拐了两个弯,终于来到了芙洛拉说的“休息区”。看着面前的污水集中井,你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怎么了?”芙洛拉指了指你们头顶上的空洞,“看,这有条没用的管道,很干净的。可以上去休息一下。”
“今天的落差也太大了……”伊曼纽尔说着,双手扒上管道,做起引体向上,把头探向深处。他大叫了一声:“好多人啊!”
“好多人啊……好多人啊……”管道里传来回音,不,不只是回音,还有管道里的人模仿伊曼纽尔的笑声。但他们并没有排斥伊曼纽尔,其中有一个人叫道:“多少人啊?先上来吧,别跟我们分吃的就行。”
看来他们应该在下水道里生活很久了,还吃得下。你们先把芙洛拉送了上去,又挨个爬进管道,透过黑暗视觉,你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人还真不少。他们大多面容憔悴,但都还强行挤出笑容,迎接了你们这群新客人。
“我们休息到明天就走。”芙洛拉率先表明态度,“大家都有难言之隐,互相包容下。我们不会拿东西,吃也都吃自己带的牲口,感谢各位留个席。”
其他人被她的盗贼黑话说得一头雾水。但在下水道生活久了,难免了解到一些工会的事,其他人也对面前这个半身人肃然起敬。你们相安无事,沉默地对坐片刻,有个人开始向你们搭话:“博德之门本地人?”
“不都是。”卡尔文有所保留地说。
“你们是冒险者吗?”另一个人说道,“看起来特别像饱经风霜的风云人物。虽然之前我在深水城也见过不少,但现在,啧啧……”
“又要提你当年认识多少冒险者,甚至接待过屠龙勇士的事了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猜出,他们是逃难来的深水城居民。突然,伊曼纽尔不合时宜地插话:“深水城到底怎么了?”
一阵骇人的沉默过后,有个胆大的人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没事,我知道你们外地人肯定都好奇,哈哈,其实就是……要毁灭了。”
深水城,毁灭?你的心头一紧。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你开了口:“没有人留下来,打算重建家园?”
“有是有,可是不是我们。”又有一个人回答道,“留下来也只会死。不是地震,不是瘟疫,也不是侵略。可它就是毁灭了,我觉得可能,可能……是世界末日吧……”
“嘘!”“别瞎说,晦气死了!”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指责着。
“什么呀,你们不都是这么想的吗!”被嘘的人气急败坏地辩解道,“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城市容不下我们,我们是要被放弃、要被杀死的那一波,就像围栏里的病畜一样。跑出来又怎么了!我们会找到新的家园的,会的!”
深水城的难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小小的管道里充满了激烈的辩论声。你缩在角落,陷入了沉思。
突然,卡尔文温热的手指握住了你的手腕。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天真和果敢:“我们在未来,也会拥有能获得幸福的家园。”
你选择回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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