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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
歆怡回了香山府,陈董不仅没有责怪她那天在社交场合冷脸,也没有和她清算那一笔本该通过打工贴补上的五百万。
陈董有个慈善基金会,名叫“歆欣”,既是歆怡的歆,又是欣欣向荣的欣。基金会的主要项目,是为西部山区的贫困女童提供学校、卫生用品、贴身衣物等生活物资与设施。
陈董会定期走访基金会名下的公益学校,带着她新一批的物资,和固定的摄影团队。这一次的走访,陈董带上了歆怡,抛下了她的摄影师。
陈董和歆怡,以及几个助理和保镖搭乘A380前往距离本次目的学校最近的可供停机的区域,其他人则是搭乘陈董为他们包下的另一架客机,因为人多东西也多。
飞机降落后,还要换乘汽车,开上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县城。
沿途不是平滑的柏油路,一路颠簸,本不晕车的歆怡也没忍住在半路吐了一次。那时候她下了车,只能拿着助理递给她的黑色塑料袋吐,袋子有很重的工业味道,她被刺激得吐得更凶。
陈董也下了车,为的是呼吸新鲜空气和活络筋骨,所以她离歆怡有段距离。两人的前后都是守着她们的保镖车辆,但车子不再是歆怡熟悉但不在乎的那些豪华品牌,只是普通的越野车,已经被风沙灰尘染上一层浅棕色。
终于到了县城,下榻的酒店也不过是家小旅馆,哪怕是面积最大的单间,也还是不如歆怡家里的一个衣柜大。
房间地面铺的是方形的灰白色瓷砖,边角的缝隙里是明显的黑色积垢。而小桌子柜子之类仅有的家具也是木头造的,但品质和做工明显比家里的要差得多得多。
歆怡浑身刺挠,把行李箱摊到地上,拿了身睡衣想洗澡,走进浴室却发现除了设施一样简陋之外,地方也是小得她转个身,或是抬个手,就能撞上会落白灰的墙壁,进而蹭一手的灰。
门背后钉了两颗钉子,挂衣架就挂在上边,已经掉了漆,还有一边因为受力不均或是使用年限已久而歪着,歆怡甚至觉得自己刚把衣服挂上去,衣服就会立刻掉到地上。
她走出浴室,把睡衣丢回行李箱,找了包洗脸巾出来,仔仔细细地擦过挂衣架之后,又用一张接一张的洗脸巾包住了每一个挂钩,用品牌皮筋绑着固定。
她这才敢把手工缝制的睡衣挂上去。可淋浴设施也是一样的糟糕,喷洒出来的自来水不仅小、不够热,还有股若隐若现的黄泥土味。歆怡想吐,还想哭,身体上和感官上体会到的压抑与难受让她的心理近乎崩溃。
她默默流着眼泪洗了个澡,还好阿姨为她准备了带有香味的洗护用品,她吹头发的时候,被熟悉的香味包裹了一阵,心情才平复了些。
床上用品不是常见的的白色,应该是旅店老板自己买来铺的,蓝色格纹。歆怡把枕头拿走放到了小桌上,她不敢将自己的脸贴在这枕头上。又把厚实棉被掀了起来,洗过手后,歆怡从行李箱里拿了羊毛毯子铺上去,隔开床单与棉被。她又困又累,很想睡觉,可床单有股霉味,就是她羊毛毯子上的香味都无法将其遮盖住,甚至毯子还被沾上了相同的难言气味。
山里的冬天比燕南要冷上百倍,夜间气温接近零度,但房间里没有暖气,就一个立在地上方形的像风扇的小电炉,插了电叶片会变成红色,可加热效果有限。
歆怡这晚上没睡好,她以为很快就能解脱,第二天却还是没能立刻去到学校,因为学校在村里,从县城去还要几个小时车程。
歆怡速战速决的美梦破灭,只得再次坐进越野车里。一行人的行李被留在旅店,他们晚上还会回来这里休息。
通往村里的路更为颠簸,歆怡吐了两回,把胃都吐空了。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虽然保镖买了很多,但她吃不惯也不敢吃,随意吃了两口后就丢了筷子蹲到火炉边取暖。
等歆怡吐完又漱了口,助理给她拿了块巧克力,是她喜欢的手工巧克力,在国内没有专卖店,只在比利时有一家店面,是歆怡偶然发现的,她试了之后觉得味道好,于是每周都有做好的巧克力空运到她家里,无论是侨城还是香山府,或者是学校附近的,都有。
这回的巧克力却染了奇怪的苦味,在口中化开的过程也艰难。
舟车劳顿后,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学生们在教室里趴着午休。几个校领导兼老师迎接她们,带她们去饭堂休息吃饭。因为是陈董出资建的学校,饭堂的环境在村里算顶好的,但给歆怡的感觉还是和县城里的旅店差不多。
饭不好吃,一锅炖和几道小菜,黏黏糊糊,分不清原材料谁是谁,歆怡拿着已经半冷的馒头啃,嚼着嚼着竟也吃出了点甜味。
下午两点,是学生的上课时间,但金主来了,她们就搬了小凳子坐在学校里的空地。那依旧是块灰白的水泥地,有个篮球架子,有几条白色的椭圆线,充当操场,还有个小型升旗台。
学生们背对升旗台,面前是一张长桌,桌前坐着歆怡,陈董,学校老师。另一边还有数不清的穿着粉色马甲的志愿者,她们见过这身衣服,对穿衣服的人也有点印象。但她们对正坐中间的那位阿姨印象更深。那是给她们建学校,给她们买书,给她们衣服穿的恩人。
只是这次还来了个白嫩皮肤的漂亮姐姐,她身上穿了件棕色的厚实外套,很新,很干净,看起来很保暖,应该要花好多钱才能买到。可姐姐的嘴唇很白,虽然不像她们的那样干裂。有风吹过姐姐的头发,她抽出手整理了一下碎发,那双手也修长白皙,没有明显手纹,没有冻疮,不会发紫发红,比瓦罐里的猪油膏都要顺滑得多。
她们好奇这个姐姐是谁,但始终没人介绍。大家只是如同往常那样,凑在一起升旗,又分发物资,不过这次没有拍照,没有那黑漆漆的机器。她们拿到了新的课本、故事书、作业本,本子上印了个漂亮的黑发公主,和姐姐很像,都一样干净美丽。
天冷,陈董还给她们准备了新衣服,说是校服,依旧是一人只有一套,因为发多了她们也穿不着,会被拿去给家里其他孩子穿,所以陈董一次只发一套,硬性规定哪几天穿,给她们换洗的时间。
几个老师去协助志愿者分发物品了,长桌边只坐了陈董和歆怡两个人。歆怡看着她们拿到新衣服时候发自内心的欣喜,不太能够理解,心里却也一阵抽痛。她的衣服几乎都是一次性的,不管是知名度多高的品牌,还是多珍稀少有的材质,她也有数不清颜色和款式的衣服,她从来不会因为收到一件外套而惊喜得原地转圈。
陈董也在看着那些孩子,又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歆怡这才眨眨眼睛,吸吸鼻子,低头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揣进兜里,又是什么时候紧握成拳的双手,已经冻得红了。她今早竟然忘了戴那双羊毛手套。
“想让我知道我过得很幸福。”歆怡说。
“我不是这样狠心的人,陈歆怡。”陈董说,“她们能坐在这里被今天的你看见,很不容易。基金会的人为了说服她们的家人也付出很多代价。我不会拿这么多人的痛苦来和你比较,让你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幸福公主。”
歆怡不说话,陈董接着说:“那个戴了粉色眼镜,将头发梳得服帖的女孩,她的姐姐已经大学毕业,在我手下的分公司做事。她们离开这里的路,也比你来一趟要困难得多。”
“我建了学校,她们能够在这里上学,但她们回了家之后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你知道吗。她们要帮着家里耕地放牛,还要做全家人的饭,洗他们的衣服,做得迟了,不好了,就挨骂挨打,或者是遇到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挨无端的骂,莫名的打。”
“很多人可怜她们,但她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机会。我让你努力,让你去学,去拼,是想让你站得更高,站得更稳,有能力为其他那些我帮不到的,像她们这样的孩子提供一个学习、工作、改变命运的机会。自助者,天助之,我们是她们的那一片天。”
“有些事,雨嘉做不到,欧阳或许也做不到,但是你可以,你可以带着她们一起做到。”
“歆怡,不只有你不想要努力,很多时候,我也想要休息。但是人走到一定的高度,就是被推着走了,由不得我自己。公司里多少员工,就是多少家庭,他们都依赖我生存。还有这些孩子,是我要承担的一部分社会责任。”
“说起你上学,妈咪如果真的是为了牛津剑桥的名气,完全可以直接把你送进去,一路开绿灯让你顺利毕业,但是我没有,我尊重你学习这么多年后取得的成果,我也希望你能学到真东西,可你最后太让我失望了。”
“我培养你,因为我希望你有野心,能顶天立地,给她们做一个榜样,做一个方向标,让她们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了,你是我的孩子,你怎样都能过上好生活的,就算是陈誉将来接了我的位置,他也是在给你打工。他的能力,我可以担保,但他能不能细致入微、设身处地地考虑到基金会的事,我不确定。”
风渐渐大了,又卷起一地尘灰,飘了两粒沙子进歆怡的眼睛里,她眨眨眼,好一会不适感才消失。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个女孩给她递来一颗糖,是刚才志愿者们给她们发的,很普通的红金配色包装的利是糖。
她拿在手里,直到坐上车了,都还没吃,就一直握着。天黑了,冬天的日落总是格外的快,没等歆怡反应过来,车窗外就只剩车灯能够照明到的区域可见。
路途依旧坎坷,一癫一晃。歆怡动一动手指,掌心糖果包装纸的锯齿处便摩擦她的掌心,有点刺痛。歆怡想起给她糖果的女孩,不是那个戴粉色眼镜,姐姐已经走出大山的女孩,但也让歆怡记起了陈董说的话。
“她们离开这里,比你来一趟要困难得多。”
她会开车,可认路技术一般般,因为有导航,她可以不动脑。但村里的都是些土路,在地图上只会显示成乡道、无名小路。而且她来的路上吐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暇顾及窗外是何景色,更别说把车开过的路记在脑子里了。
她和陈董所乘坐的越野车位于车队正中,前后都是志愿者和保护她们的保镖。车内也有一名充当司机的保镖,和副驾驶上的生活助理,那个给她递巧克力的姐姐。
都是她们的人,但夜晚总是充满未知,歆怡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很坏的情况——这些人“策反”怎么办?比如以索要现金,或是股份、房产、银行卡等为由,将她和陈董这手无寸铁的两个人绑了,怎么办?
歆怡又看向窗外,一束一束光线中,树林和泥土地若隐若现。她不禁将手往外套袖子里收。
所以,陈董每回大张旗鼓做宣传,又带上这么多摄影师,也不只是为了面子工程。她其实也会害怕的。但她还是来了。
歆怡突然特别想脱掉脚上的雪地靴,整个人蜷缩在后排座椅上,又靠着陈…妈咪的肩头。可是有安全带,而且她们中间还隔了可以坐人的很大一个空位。
脸上也有些刺痛,歆怡伸出手来,手背往脸上一抹,湿润便铺满脸颊和手背,那股痛感更明显了。她早晨出门前擦了很厚一层面霜,也是因为顺带抹了双手,她才忘记戴手套,可那保湿效果很好的面霜早已经被风卷走。
糖果还在手心,歆怡又想起递给她糖果的那只手,手指发肿发紫,还有好几道裂痕。妈咪说她们还要做饭洗衣服,那用的水会不会和她在旅店用的一样不够热?还是只有冷水?水碰到手上的伤口肯定很疼的。
歆怡还想起阿奶和爷爷。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妈咪才想要她也站在权力中心的最顶端吧。
因为女人们的战场上,不会存在侵略与征服。
虽然竞争场上的她们也免不了的是较量博弈的对手,可台下,她们惺惺相惜、互帮互助、群星闪耀。
她们是上天钦选的伟大存在,能够孕育生命,传承血脉。她们也是大地滋养的苍天大树,哪怕历经风吹雨打,依旧屹立不倒,庇佑子孙后代。她们顶天立地,野心勃勃,勇敢张狂,生机盎然,创造世界。
想到这,歆怡脸上疼,手心疼,心里也疼。
她默默发誓,她要做出改变,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幼稚莽撞了。
星星之火都可燎尽原野,那腾腾焰火必将势不可挡,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团结一切力量。
回到县城旅店的时候,刚过晚上九点,燕南的夜生活正准备开始,县城居民们就已经关灯闭店休息了,怕打扰惊吓到他们,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直升机才来接陈董和歆怡。
直升机落地后,歆怡看见陈董的A380依旧停在原地休整,垂直尾翼上喷绘的Sia公主的头发、脸颊、裙摆也成了粉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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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像个女的 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会跳得很高 会跑得很快 会变得很强
是说她会在跌倒后爬起 在逆境中奋起
当一个女人走上战场
她会像一匹野马 一头棕熊 一条巨鳄 或是一群鬣狗
像一切凶猛而有力的动物
她的美丽只在搏击中展现 越凶狠 越耀眼
我想献给她一切最好的词汇
勇敢的
张狂的
野心勃勃的
永远渴望着胜利
她们的战场上没有侵略 也无关征服
女性的战斗不是零和博弈
是拥抱
是祝福
是地母的女儿们在较量 为了丰饶与和平
所谓的输赢不使星光熄灭 她们自成一条银河
女人会永远以战士的姿态出现
准备为她们欢呼吧
———女蛙呱呱
so
Cheer for u
Cheer for us
Cheer for girls!
我们万岁!
//零和博弈属于非合作博弈,在这种博弈中,参与者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即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