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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那身不由己的聚散分离
接下来几日,来的人越来越多。丹药、武器、宝衣,不要钱似地堆在角落吃灰,早已没人打理。谢璋每人一份闭门羹,均匀分配。
直到,门外传来扣门声,开门不见人,唯两套宗服半浮空中——白底紫纹,一男一女。
这便是“然后”,多余的然后。
于是,谢璋对阿瑶说:“然后啊,那是我人生中面子最大的时刻,能吹一辈子牛那种。”
见他卖关子,阿瑶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那你要不要猜一猜,你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刻?”
谢璋赶紧躲开阿瑶的手:“别别别,别掐别掐别掐,我说还不行嘛。”
“你昏迷不醒,大哥给你疗伤。那群人找上门来,我把他们挡在外面整整七日。后来玄门送来东西。再后来,你醒了。”
阿瑶:“就这样?”
谢璋:“嗯,就这样。”
阿瑶擦擦嘴,猛然抱住谢璋,她说:“谢谢。”
谢璋:“……”
“起开,别趴我身上,一身饭味儿。”谢璋把阿瑶推开,闪身坐远了点。
他问:“吃饱了没?吃饱了就上山。”
阿瑶:“上山?”
谢璋:“对。你不是要找大哥吗?”
阿瑶:“他在山上干嘛?”
谢璋:“射天灯。”
射天灯,源于玄门,流传于民间。
民间的射天灯,是十个灵气填充的大灯笼,象征十大妖兽。玄门的射天灯,是十颗星星。
十大妖兽死后,尸骸被镇压在玄门地下。骸骨中残留的灵气逐渐渗出,凝聚成团,常年飘浮玄门四近。
为防止这些灵团流落民间伤害百姓,玄门将灵团收拢聚集,炼成十颗天星,镶嵌在护法大阵之上,拱卫玄门。
玄门弟子可以申请挑战天星幻境,与十大妖兽的残影战斗。若战斗获胜,可额外获得一份奖励。过关越多,奖励品质越好。
阿瑶来到山脚下,仰头看那十颗闪耀的星星。
谢璋道:“你上去吧,我走了。”
“别……”阿瑶下意识拉住谢璋衣角,话到嘴边却又停了口。
谢璋注视着阿瑶的眼睛,微微笑了笑:“山上太冷,我待不住,还是燕莺轩暖和。”
他从阿瑶手中抽衣角,可是抽不动。谢璋又道:“上去吧,我看着你。”
阿瑶:“……”
谢璋:“赶明儿我到了家,让娘做几件厚袄子送过来给你。好不好?”
阿瑶还是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对站着。好一会儿,阿瑶终是点了头。
阿瑶踏上越来越高的玄门之路,沿着台阶向上走,走了几步,她回头——
谢璋还站在那里,眼角依然带着如随城桃花般的春意,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看见阿瑶回头,摆摆手:“去吧。”
阿瑶低下头,继续走,走了一段,又回头。
这回,谢璋走了。他的背影在晚雾中变成黑点,又由黑点越变越浅……
阿瑶不再看了,她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向上走。边走边想,谢昆为什么要射天灯呢?他究竟还想要什么?
“砰砰砰——”,头顶传来连番巨响,阿瑶抬头。
天星炸裂,流彩破空。四散的炫光划过暮夜睁不开的眼,晶莹如泪。
那泪珠敲打在幽蓝的护法大阵上,大阵波纹激荡,一圈一圈散开,又与其它波纹重叠起来。
山川阁宇俱在其下,明灭起伏,波动和弦。这一刻,仿佛世界为你心跳,绚烂错不开眼。
阿瑶的目光追随星光,落在山门前那道身影上——是谢昆。
少年身姿挺拔,一身规整服帖的宗服更显器宇不凡,闪耀的星光勾勒他俊逸的轮廓,眉眼深邃。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冥冥中,似来处,又似归处。
阿瑶轻轻唤他:“哥?”
自高高的台阶上,在漫天的金银碎屑里,谢昆缓步走到阿瑶身前。
他眼里倒映着星光,但星光远不如他眸光耀眼。
他递给阿瑶一物,阿瑶打开——那是一本书,《清风长生剑》。翻开封面,扉页上题:无战无伤,清风长生。
这竟是一本无需沾染血腥也可帮助修行的绝世剑诀。
难道,他射天灯就是为了这个?
阿瑶抬头看谢昆。谢昆笑,起唇轻声:“生辰快乐。”
九月九,重阳登高,亲人重逢。
阿瑶上前,齐步和谢昆站同一个台阶。她伸手抱住谢昆,握紧手中剑诀。
望着满天星屑,阿瑶突然生出一股气,不知是怨是爱还是苦。
她锤谢昆后背,起先轻轻,后来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阿瑶哭着,怨着。
谢昆不答,只将怀抱收得更紧些。
……
玄正十八年,云来镇主街,王氏茶馆。
“张三娘在昏迷处,忽听耳旁人嚷嚷。
睁开二目仔细看,一个小孩儿跪当央。
不知你是谁家子?口口声声唤我娘。
我的娘您哭花了眼,我是您亲生杨二郎。
母亲您饿了吃什么饭?渴了喝的什么汤?
白天观的什么景?夜里睡在什么床……”
弯弯绕绕,原本情真意切的《二郎救母》,硬是被唱得不知跑了几千里的调。
偏偏这歌声阴魂不散,藕断丝连,跟泥巴里的稻草一样贴在十里八街的墙角屋檐,比三月春风还黏。
柜台后的老王到现在已经听了七八九十遍,终是没忍住,走到茶馆最靠墙边的角落里,把摊在栏杆上假装自己是面皮的阿瑶一把掀起。
“滚——!”
被扔出茶馆时,阿瑶身上的懒味儿还没散尽,所以理所当然地,也非常不要脸地与老王抗议,“老王,你不能这么对我!”
“嘭!!!”两片门板关得干脆利落,明明白白告诉阿瑶——他能。
阿瑶开始琢磨,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债主的地位江河日下,如今竟成狗不理。
两年前老王搬到云来镇开茶馆。开茶馆的钱,据说是阿瑶没能带走的私房钱,谢安给的。阿瑶便时不时来茶馆转转。
起初老王见她还很是欢喜,后来假装没看见,再后来眼不见心不烦,能滚多远滚多远。
“拿着!”一个包裹飞出来。阿瑶没来得及道谢,那木门“嘭”地一声又关上了。
就很……迅速。
唔……难道是因为某天她突然开始唱歌了?真……那么难听吗?
可明明,教她评弹的那姑娘,听了她唱歌都要给她钱的呀。
阿瑶想不明白,也不想想了,打开老王扔出来的包裹,里面有一方茶饼,两个包子。
茶是正山小种,包子香菇青菜,极配极配。
把茶饼收进储物袋放好,阿瑶吃着包子回玄门。
到玄门山脚下时,包子刚好吃完。
阿瑶顺着风,看山上那由层层殿宇堆砌而成的光影琉璃。
那句词怎么说的来着——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今天的玄门真漂亮啊,漂亮又热闹,可关她什么事呢?
阿瑶撇脚钻上小道,想从后门进去。
“铮——”,忽有一簇剑气横斜刺来,直对阿瑶后心。
阿瑶看也不看身后,侧头闪开,反手夹住刺来的剑,一弯一弹,把剑反震回去。
趁对方顺剑散劲的空隙,阿瑶抓起一把沙石扬过去。
那人也灵敏,衣袍一挡,将沙石扫开。
偷袭者,是程心。
五年过去,程心越发亭亭玉立,长开的清丽五官更似云端仙姝,不染凡尘。
周身灵气未散,卷起发丝衣袖,仿佛下一刻便飘然飞去。
而当她颦着两抹柳叶眉,含忧带怒看你的时候,又总让人忍不住先自我检讨起来,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妥当,办坏了事,惹她心烦。
如此身段气度,再加上她是玄一峰峰主的独女,名副其实的玄门大小姐,玄门上下见了她,哪一个不是敬之重之,亲之爱之。
可偏偏出了个阿瑶,与她非常不对付,三天两头见面就呛。
眼下程心俏脸薄怒,细眉颦颦:“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礼宴都结束了!”
若换作旁人,此刻早已温言道歉。
阿瑶却连翻白眼,只觉得程心这说话口吻,怨妇十足。
所以她回得也如一个浪子:“我有事要干,回来晚些怎么了,又没让你等我。”
程心最见不得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当下气极脱口:“有事有事,你能有什么事!”
“整天游街串巷,不专心修炼,到现在连丹都结不了,净给你哥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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