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珠:灭族后我成了他的禁忌

作者:长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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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病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沈府的亭台楼阁,仿佛要将所有的肮脏与秘密都洗涤干净,却又徒劳地汇成污浊的水流,四处漫溢。阿殊僵立在母亲周氏的床榻前,手中那枚贝形玉佩冰凉刺骨,母亲脖颈间那道紫红色的勒痕和最后破碎的警告——“影渊……别……去……逃……”——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悲痛、愧疚、恐惧、不甘……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旋涡,几乎要将她撕碎。母亲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试图阻止她,用性命为她划下一条看似安全的界限。她该顺从吗?就此放下一切,装作懵懂无知,任由那未知的“影渊”和背后的黑手继续操控她的命运,甚至像母亲一样,在无尽的恐惧中了结残生?
      不。
      阿殊缓缓直起身,抹去脸上混杂的雨水与泪水,眼神在极致的痛苦后,沉淀出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与坚定。母亲的死(或者说濒死),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心中所有关于退缩、关于妥协的可能。如果真相注定要用鲜血来浇灌,那么,她宁愿用自己的血,去染红那条通往答案的路!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玉佩。母亲最后的警告是针对“影渊”,而这枚从书房暗格得来的、染血的贝形玉佩,是否就是通往“影渊”的钥匙?还有那张写着“月、潮、祭、女、血”的残破纸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以特定方式进行的,可能充满血腥的古老仪式。
      她必须去“影渊”!不是为了顺从母亲的遗愿避开,而是必须去!她要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藏着怎样的秘密,值得沈家如此守护,值得母亲以死相拦!
      然而,府内的形势已然严峻到了极点。母亲出事,沈渊震怒且悲痛,整个沈府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恐惧与疏离,她院落周围的监视明显增加了数倍,几乎是寸步难行。别说去城西寻找“影渊”,就连走出自己的院子都变得异常困难。
      接下来的两日,沈府在一片压抑的悲戚和诡异的平静中度过。周氏昏迷不醒,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沈渊将自己关在书房,除了大夫和心腹管家,谁也不见。府中事务暂时由一位老成的嬷嬷打理,但无形的紧张氛围笼罩着每一个人。
      阿殊被变相软禁了。送来的饭食有人查验,出入皆有丫鬟“陪同”,美其名曰照顾小姐悲痛之心,实则监视之意昭然若揭。她尝试着提出想去庙里为母亲祈福,被沈渊冷硬地回绝;她想传信给阿姐,信笺也被拦截。
      她如同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四周是看不见的栅栏。
      阿桐没有再出现。仿佛那日书房对峙后,他便彻底从沈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但阿殊知道,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他盗走的东西,他背后的目的,都决定了这场博弈远未结束。他的消失,更像是一种蛰伏,在暗处等待着下一个时机。
      阿殊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利用所有能独处的短暂时刻,反复研究那枚玉佩和那张纸屑。玉佩的材质非金非玉,触之生寒,对着光线细看,那深邃的黑色中仿佛有细微的、如同星屑般的光点在缓慢流动,极其诡异。她试图用清水、甚至用指尖的血滴上去,都毫无反应。
      而那张纸屑,除了那几个字,再也找不出更多信息。她试图回忆那本旧游记中所有关于“影渊”的记载,却只有只言片语,语焉不详,只强调其“幽深玄妙,非缘法不可入”。
      “缘法”?什么才是进入“影渊”的缘法?是这枚玉佩?是特定的血脉?还是……像纸屑上暗示的,需要在“月”、“潮”特定的时刻,以“血”为祭?
      就在阿殊一筹莫展,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牢笼逼疯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第三日深夜,暴雨初歇,月光勉强从散开的云层缝隙中透出,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阿殊依旧无法入眠,坐在窗边,望着那凄冷的月光。忽然,她听到窗外极轻微的“嗒”的一声,像是什么小东西落在了窗台上。
      她心中一动,警惕地起身,悄悄推开一道窗缝。只见窗台上,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用最普通的草纸折叠成的方胜(一种传统纸笺折法)。四下望去,夜色沉沉,空无一人。
      会是谁?阿桐?还是那个神秘青年?
      阿殊迅速将纸笺取回,关好窗户,就着昏暗的烛光,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笺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简洁而凌厉的字迹,墨色尚新:
      “明夜子时,潮涨月圆,城西乱礁林。”
      城西乱礁林!那正是靠近慈幼庙后山、临海的一处险峻之地,人迹罕至!
      这纸笺,是邀请?是陷阱?还是……指引?
      阿殊的心跳骤然加速。明夜子时,潮涨月圆——这恰好与纸屑上“月”、“潮”的提示吻合!难道“影渊”的入口,就在乱礁林?这送信之人,是在帮她?
      可他是谁?目的何在?为何要选在母亲刚刚出事、府中戒备如此森严的时刻?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这无疑是她在绝境中看到的唯一一丝光亮,哪怕这光亮可能通往地狱,她也必须抓住!
      然而,如何避开层层监视,在明夜子时准时抵达城西乱礁林?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殊在房中焦灼地踱步。硬闯肯定不行。伪装?府中现在连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出去。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利用府中此刻因母亲之事而产生的混乱与人心惶惶,以及……某些人对她的“疏忽”。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她需要一场“病”,一场来得突然、看起来足够严重,能让看守她的人放松警惕,甚至不得不去请大夫的“病”……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神决绝。她拿起那枚冰冷刺骨的贝形玉佩,紧紧贴在心口,那寒意激得她微微颤抖。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摆放的、平日用于净手的铜盆边,将冰冷的残水,猛地从头顶浇下!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嘴唇立刻失去了血色。
      但这还不够。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彻底推开,任由那带着咸腥湿气的、冰冷的夜风毫无阻挡地吹拂在她湿透的身上。
      她知道这很危险,可能会真的染上重病,甚至……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在短时间内引起足够重视、制造混乱和外出机会的方法。
      风雨虽歇,但真正的惊涛骇浪,此刻才在她心海,在这看似平静的沈府之下,汹涌而起。明夜子时,城西乱礁林,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将赴约!
      冰冷的井水混合着深秋的夜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阿殊的肌肤,钻入骨髓。她剧烈地颤抖着,牙关不受控制地磕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不正常的灼热正从身体内部迅速弥漫开来,与体表的冰冷形成残酷的拉锯。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但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踉跄着回到床边,将那枚贝形玉佩和那张写着时间地点的字条死死压在枕下,然后,放任自己沉入那片由刻意制造的、却无比真实的昏沉与痛苦之中。
      次日清晨,当丹丹像往常一样端着脸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阿殊蜷缩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却嘴唇发紫,浑身滚烫却又在不住发抖的模样。她触碰到的肌肤热度吓人,呼吸急促而微弱。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丹丹的惊叫声划破了院落清晨的寂静。
      消息很快传开。二小姐染了极重的风寒,高烧不退,情况危急。
      沈渊闻讯赶来,站在床榻边,看着女儿那副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他脸上惯常的威严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心焦,有审视,更有一丝深藏的、无法言说的恐惧。他厉声喝问丹丹和负责看守的仆役,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小姐悲痛过度,昨夜在窗边吹了风,许是邪风入体。
      大夫很快被请来,诊脉之后,眉头紧锁,确认是风寒入里,来势汹汹,开了退热驱寒的猛药,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立刻见效,只嘱咐要好生看护,不能再受半点风寒。
      沈府上下因周氏之事本就笼罩在阴霾之中,阿殊的重病更是雪上加霜。仆役们行事更加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阿殊躺在床上,意识在滚烫的灼热和刺骨的寒意间浮沉。她能感觉到苦涩的药汁被灌入喉中,能听到丹丹低低的哭泣和丫鬟们匆忙的脚步声,也能隐约感觉到父亲沈渊那沉甸甸的、带着探究的视线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她在赌。赌父亲对她尚存一丝父女之情,不会在她“病重”时过于逼迫;赌府中因接连变故而产生的混乱,能让她找到一丝可乘之机;更赌那个送信之人,会在明夜子时,于乱礁林等她。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白日过去,夜色再次降临。阿殊的高热在猛药的作用下稍稍退去一些,但人依旧虚弱不堪,意识却比白日清醒了许多。她闭着眼,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丹丹因连日劳累和担忧,在她床边守到深夜,终于支撑不住,伏在床边睡着了。门外看守的仆役,似乎也因为连日的紧张和小姐病重的“事实”,放松了警惕,低低的交谈声和偶尔的哈欠声隐约传来。
      就是现在!
      阿殊猛地睁开眼,眼中虽带着病态的疲惫,却亮得惊人。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因虚弱而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她换上了一身丹丹的、颜色更为深暗不起眼的旧衣,用布巾包住头发,将脸涂上些许灶底的灰烬。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从枕下取出那枚玉佩和字条,贴身藏好。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丹丹,心中掠过一丝歉疚,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她走到后窗,这里是院落最偏僻的角落,窗外是一片少有人至的竹林。她轻轻推开早已检查过、插销松动的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更清醒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她攀上窗沿,凭借着竹子的韧性,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脚踩在松软潮湿的泥土和落叶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凭借着对府邸路径的熟悉和夜色掩护,避开偶尔巡夜的家丁,朝着距离自己院落最近、也是平日里看守相对松懈的一处偏门摸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紧张,更因为身体真实的虚弱和不适。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力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被风一吹,冰冷刺骨。
      偏门果然如她所料,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靠在门房里打盹。她屏住呼吸,从门房背后阴影处悄无声息地溜过,轻轻拉开门闩。老旧的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她浑身一僵,回头看去,那老仆只是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不敢停留,她迅速闪身出门,并将门轻轻虚掩上。
      终于……出来了!
      站在沈府高墙之外的巷弄里,望着头顶那轮被薄云遮掩、却依旧清辉凛冽的满月,听着远处传来的、愈发清晰的潮水声,阿殊只觉得一阵虚脱般的眩晕袭来,她连忙扶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
      自由的气息混合着海风的咸腥扑面而来,却带着前路未卜的沉重。她没有时间休息,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城西乱礁林,跌跌撞撞地奔去。
      夜路难行,尤其是在她病体未愈的情况下。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她滚烫的皮肤,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脑海中不时闪过母亲濒死的面容、父亲惊怒的眼神、还有那枚染血的玉佩……这一切都化作了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越是靠近城西,环境便越是荒凉破败。道路消失在杂草和乱石之中,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的苍凉气息。
      终于,她来到了字条上所说的“乱礁林”。那是一片靠近海岸的、由无数奇形怪状、黝黑礁石组成的区域,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嶙峋狰狞。潮水正在上涨,汹涌的海浪一遍遍冲击着礁石,激起漫天白色的泡沫,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子时已到,月正当空,潮水澎湃。
      阿殊站在礁石林的边缘,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袍,冰冷的海水不时溅到她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环顾四周,除了咆哮的海浪和沉默的礁石,空无一人。
      那个送信的人呢?“影渊”的入口,又在哪里?
      她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心中的焦灼,沿着湿滑的礁石,小心翼翼地向着海浪最汹涌、看起来也最危险的中心区域摸索过去。手中的贝形玉佩,在此刻仿佛变得更加冰凉,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共鸣般的震动感?
      是错觉吗?还是……
      就在她凝神感知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脚下的礁石猛地一震,并非海浪冲击,而是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的轰鸣!紧接着,她前方不远处,几块巨大礁石交错形成的、一个常年被海水冲刷出的幽深洞穴入口处,海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了下方湿滑、布满海藻的石壁。而在那石壁之上,月光照耀下,一个与她手中玉佩形态几乎完全一致的、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贝形凹陷,正散发着幽幽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微光!
      那光芒与手中的玉佩相互呼应,震动感愈发清晰!
      “影渊”的入口!竟然真的存在!
      阿殊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发光的贝形凹陷,踏着汹涌漫上来的海水,一步步走去。
      她能感觉到,手中玉佩的温度在急剧下降,冰冷得几乎要冻结她的血肉。而那个凹陷处散发出的幽光,带着一种吸力,牵引着她。
      就在她即将靠近,准备将玉佩放入那凹陷之中时——
      “站住!”
      一声低沉而充满惊怒的厉喝,自身后猛地传来!
      阿殊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沈渊带着数名手持棍棒、气息精悍的家丁,不知何时竟已追至此处!他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脸色在月光下显得铁青而扭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与愤怒。
      “逆女!你给我回来!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会毁了所有!!”他嘶吼着,声音被海浪声撕扯得破碎,却依旧能听出那彻骨的惊惶。
      阿殊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父亲的男人,此刻那副仿佛守护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却又充满绝望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散。
      她回过头,不再看他,目光坚定地投向那发光的贝形凹陷,以及其后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洞穴。
      海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膝盖,冰冷刺骨。她举起手中那枚仿佛活过来的、剧烈震动的贝形玉佩,朝着那凹陷,毅然决然地,按了下去!
      无论身后是父亲的怒吼,还是前方是未知的毁灭,她都已,无从选择,亦不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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