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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一天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的黏腻与温热，像一层看不见的纱，缓缓沉降。
谢予偏过头。
晏离背对着他侧卧，肩胛骨的轮廓在昏昧光线中清晰如收拢的蝶翼，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已沉入深眠。
那截后颈白皙得刺眼，上面还留着他情动时留下的淡红齿痕，如同洁净雪地上碾落的残瓣，带着一种亵渎般的艳丽。
方才那个在他身下喘息、呜咽，眼尾洇红，仿佛被他全然掌控、由他予取予求的晏离，已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消逝。
留下的，只有这片沉默背对着他的脊梁，冷静得像从未沦陷过。
他得到了吗？
似乎是。肌肤上还烙印着彼此的温度，空气里还浮动着纠缠的气息。
那他拥有吗？
谢予凝视着那截疏离的后颈，忽然想，自己或许从未真正触碰到晏离坚冰之下的核心。
他像一个在冰封城池外徘徊许久的旅人，好不容易窥见门扉开启的缝隙，急切闯入后，却发现内里仍是茫茫雪原，空旷，寂寥，寻不到那个他渴望拥抱的、温热的灵魂。
那些失控的喘息，那些无力的攀附，那些难耐时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究竟是真实的情动，还是另一种更隐晦、更不动声色的掌控？
晏离究竟……是在沉溺，还是在冷静地容忍？抑或，这肌肤之亲本身，也是他精心织就的罗网中，早已计算好的一环？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这荒谬的猜疑。
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晏离最后埋在他颈间，那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呜咽。
那一瞬间的脆弱，是真的吗？
他无从求证。
这悬而未决的疑窦，比任何直白的拒绝更令人感到无力。
他宁愿晏离推开他，斥责他，也好过在此刻——在交换了最极致的□□欢愉之后，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让他无从解读的背影。
谢予就这样睁着眼，在逐渐冷却的体温与萦绕不散的的旖旎气息里，听着身侧那人平稳得近乎规律的呼吸，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墨，一点点浸染成灰蒙。
…………
晨光透过薄纱帘，悄然漫入室内。
晏离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空，只留下一点微陷的痕迹和若有似无的余温。
他静静望着天花板片刻，才起身下床。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等他洗漱完毕走出卧室，便看见谢予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对着手机上的菜谱，略显笨拙地煎着鸡蛋。旁边整齐摆着烤好的吐司和温好的牛奶。
青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长裤，专注地盯着平底锅的侧影，竟透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居家气息。
“醒了？”
谢予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眼神倏地亮起，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早餐……马上就好。”
晏离轻轻应了一声，在餐桌旁坐下。
谢予将煎得边缘微焦的蛋和吐司端过来，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
“今天天气很好。”谢予状似随意地提议，“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晏离拿起叉子，戳了戳那颗太阳蛋，金黄蛋液缓缓流出。
……
车子最终停在了老城区一条梧桐掩映的街道旁。
初夏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拂过新绿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街道不宽，两旁是些颇有年头的店铺，偶尔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他们并肩走着，起初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谢予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晏离——
浅灰色棉质衬衫随意挽到小臂，露出清瘦的腕骨，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松弛。
路过一家旧式唱片店时，晏离的脚步慢了下来。橱窗里陈列的黑胶唱片封套色彩浓郁，带着旧时光的质感。
“要进去看看吗？”
晏离微微颔首。
店内光线昏黄，空气中浮动着木头、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气息。
密密麻麻的唱片架间，晏离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封套，神情专注得像在阅读一段段无声的历史。
谢予安静地跟在身后，目光掠过对方后颈那道在领口若隐若现的淡红齿痕，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当晏离在一张爵士乐唱片前驻足时，谢予立即会意地对店主示意：“这张我们要了。”
从唱片店出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手臂偶尔会轻轻相触。
中午他们在一家需要攀爬狭窄楼梯的小馆子用餐，窗外老房子鳞次栉比，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荡，满是人间烟火气。
下午的闲逛中，谢予在一个手工艺摊前停下，选了条编织细致的深蓝色手绳，上面缀着颗不起眼的银色小珠。
他拉过晏离的手，不由分说地系在腕间。
“戴着。”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神却微微闪动，“不许摘。”
晏离抬起手腕端详，深蓝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他没有作声，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小珠子。
夕阳西下时，他们漫步到河畔。
落日将河水染成暖橙，对岸的灯火渐次亮起。晚风拂过，带来河水微腥的气息。
“累了？”
“还好。”
谢予望着晏离被夕阳勾勒的侧脸，那些夜里的猜疑不安仿佛都被这温柔的暮色抚平。
他悄悄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了晏离自然垂落的手指。
那微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却没有抽离。
谢予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更紧地勾住那根手指，仿佛握住了某种确凿的实感。
返程时路灯渐次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交叠。虽无人言语，空气里却流淌着心照不宣的温和。
回到公寓楼下，谢予停好车却未立即解开安全带。
他转向副驾驶座那个模糊的轮廓，声音低沉：“今天……开心吗？”
晏离推车门的手顿了顿，“嗯。”
看着那个先行下车的背影，谢予嘴角忍不住扬起。
他快步追上，这次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
掌心相贴的温热中，晏离终究是任由他牵着，一同走进了温暖的灯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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