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死

　　想不出来，无论如何都不甘心，那么，顺其自然吧。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云淼的心态差不多是破罐子破摔了，理智高举白旗，向汹涌的渴望宣告投降。
　　于是，云淼不再刻意避开游川，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她满分通过科四，刷出电子驾照后，马上就截图分享给了游川。
　　游川问她准备买车吗，考虑油车还是电车呢，预算多少？
　　作为一个观鸟人，云淼当然是考虑买油车，预算十万左右。这学期开始练车以来，她也时不时在网上刷刷汽车测评视频，多了解一下，但对于独自去买车还是有点没底。感觉就是条水鱼，等着被宰呢。只好多做点攻略了。
　　除此以外，云淼想着还得请个陪练，要不然她没信心直接开新车上路。
　　游川说我半价，随传随到，而且家里有旧车可以给你随便造。
　　云淼自然应了下来，说给他市场价，不单是客气，也是对他车技和为人的认可。她相信游川会是个好陪练，技术过关，脾性也好。她这话，不熟悉游川的人听了怕是要瞪大双眼。
　　围绕买车这件事，两人常常在微信上聊天，最终确定买常见的一款油车。游川和爷爷奶奶一起陪她去店里试驾，云淼不好意思想拒绝，但可拗不过他们。游川长得凶，爷爷经验丰富，奶奶会说话，红白脸唱得好，这车也就顺利优惠拿下了，根本不需要云淼费心。
　　提车那天，游川一家四口（鱼蛋显然也是家庭一份子）都来了，云淼正好请他们去喝茶，表示谢意。
　　陪练也提上了日程，游川把家里的旧车给云淼练手。云淼怕丢脸，早已在网上看了许多教学视频，第一次上路倒也没有很慌乱，游川在副驾驶颇为淡定，话依然不多，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出声提醒要点。
　　“你开得挺好的，自己一个人慢慢开问题也不大。”游川说。
　　“谢谢。”云淼大方接受他的夸奖，“但是有你在，我会更放心。”虽然有时候对方稍一靠近，自己就心猿意马了。
　　游川应该也做足了功课，带她把许多路都练了，市区常规路练得最勤，也走高速去海边看夜海，还有开到郊外鸟点或钓点。
　　云淼握着方向盘时，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种掌控感。幸好她去练车了。转念又觉得遗憾，如果她早一点学会开车就好了，便能带二姨去自驾游了。她也会为自己感到高兴吧。
　　车窗外，行道树和高楼快速倒退，仿佛过去的岁月，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可追……
　　时间是这样快，转眼五一假期就到了。丁佩意嚷嚷着好久没见了，心血来潮独自开车来到了露江市，住进了云淼家里。
　　丁佩意打算1号歇一歇。然后去哪儿玩呢？压根没规划过。丁佩意打开某书一搜，得嘞，上山下海吧——去看海，去牛头岭看日出。2号天气最好，丁佩意决定先上山。不过两人都没开过山路，看网上的图片多少有点儿发怵。
　　“叫上你那个朋友一起吧，淼淼～”丁佩意挤眉弄眼地说，把“朋友”二字的发音咬得很重。
　　她刚来没多久就在冰箱门发现了那张拍立得合照，捏着它冲出来大呼小叫，要云淼如实交代。云淼也没多作狡辩，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下好了，丁佩意更是大惊小怪，抓着她追问各种细节。
　　“叫什么？本地人？几岁啦？认识多久了？对你也有意思吗？你俩到哪一步了？五一假期你怎么不约他啊……”
　　云淼：“……”
　　正好游川也发微信问她放假去哪观鸟，于是云淼在丁佩意的极力怂恿下，发出了登山看日出的邀约，怕三个人尴尬，还提议游川再找一个人。游川找了他的发小杨蕴星，也就是浮星酒馆的老板老杨。
　　就这样，四个人迅速准备了一下，2号凌晨四点出发。游川开了越野车，先接云淼和丁佩意。简单互相认识后，她们坐上车，去接杨蕴星。
　　虽然不认识，但幸好丁佩意这人自来熟，再加上她有意要认识认识游川，这态度就更是积极了。老杨在吧台调酒，嘴皮子自然也是利索的，于是车上充斥着他们二人的话音，并不时捎带上游川和云淼，让他们多少发点儿声。
　　聊着天呢，丁佩意还能抽空私聊云淼：你怎么不坐副驾呀？
　　云淼回了一串省略号给她。这人，她还能放下好友不管，一心扑在男人身上吗？就算是男女关系，比起坐在副驾，她也更想和久未见面的好友坐在后排。
　　车盘山而上，黑夜渐次被晨风吹散，东边天际一片蛋壳青色。五点半上到27号风车处，天色暧暧，云雾蒙蒙，已有一辆白车率先到达了，一家三口正在支起露营的装备呢。五一出行的人多，连平时冷门的27号风车处也迎来了他们这两波人呢。
　　岭上开阔，他们四人寻了一处好地方，也把露营装备一一摆了出来。装备大多是杨蕴星的，他这两年爱上了露营。水果、甜品、烤肉食材是云淼准备的，至于户外手冲咖啡套装则来自于游川。
　　“这家伙可讲究了。”杨蕴星调侃道。
　　游川正用手摇磨豆机磨咖啡豆呢。云淼一边帮忙弄食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手上的动作。磨豆、冲煮的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慢条斯理，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
　　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弹出来：这双手在解衣服时也会这样慢条斯理，克制而享受吗？
　　云淼咬了咬下唇，抬起眼，却撞入了游川深邃的目光中，心下一惊，仿佛自己奇怪下流的想法被洞悉了一般，赶紧低头继续忙着弄手上的东西。
　　幸好另外两个人在聊天吃东西，没留意到她这小动作。
　　什么也没准备的丁佩意自觉承担了厨子责任，无论是烤肉还是布置餐桌，都无懈可击。四人就这样喝着咖啡，吃着早餐，踩着湿润的草甸，环视四周的云海和连绵山峦，注视着旭日东升，渐次染红了绵绵不绝的云团，最终完全跳出来，金光四射。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云海日出美景。偶有飞鸟掠过，让云淼举起了手机拍live图。
　　于是丁佩意想起来该拍合照，也就拿出了自拍杆开始各种创作。她给他们仨也拍了不少照片，自然少不了有意无意的一些双人照，并及时传送给了云淼。云淼面无表情地将所有出现游川的照片都拖进了名为“潜鱼”的相册里。
　　时过上午，四人收拾好东西，确保没有一片垃圾留下，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下山时，游川让云淼尝试了一下开山路，他依旧坐在副驾上指导，淡然的态度令云淼吃了定心丸，一路上开得很平稳，连杨蕴星和丁佩意都夸她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这一夸，回程路都让云淼开了。
　　“游川你可真是个好教练。”丁佩意笑眯眯的，“以后出去玩都可以叫淼淼帮忙开车啊，正好让她积累经验。”
　　杨蕴星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什么时候我们去自驾游，云淼也来开开长途吧。”
　　云淼只是笑笑，也没有说些客套的推脱话。
　　游川懒洋洋开口：“你又想去哪玩了？甩手掌柜。”
　　杨蕴星没好气地拍了下副驾座椅：“你才是甩手掌柜吧？”
　　这是在说游川的攀岩馆吧。云淼猜测。往下继续听，原来往前数，还有那家江边面店和一家健身房，都是游川熟人先有的想法，他作为投资人从不实际参与管理。
　　既然说到这些，丁佩意当然想去体验一下，3号的行程这不就有了吗？
　　云淼陪着她去吃面，去体验攀岩。那游川自然也是在的，连所有费用都没让她们出，云淼想转帐，游川也用当初她救了游火生一事给堵回去了。
　　攀岩馆的老板也是游川的同村人，年纪相仿，叫游聪，小名聪仔。他一身腱子肉，看上去比游川还健硕，但云淼还是更喜欢游川这样匀称的身段。聪仔爽快直言，一见他俩，打量了一眼，随口说了句“你们耳洞倒是有点配”。
　　云淼都不敢看游川，对方仿佛没听见，勾着聪仔肩膀就问他最近营业情况。
　　丁佩意用含笑的眼神示意云淼自己此刻的心情。云淼知道她肯定还得和自己聊了。果然，临走前一晚，两人窝在沙发上，丁佩意逼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嗐，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她云淼对游川颇有些想法呗。
　　那么游川呢？丁佩意摸着下巴，说根据她这两三天的考察，觉得游川对淼淼也有点暧昧。
　　“怎么说？”云淼也希望她的感觉是对的。
　　“嗯……”好友皱起眉头，“很难说，他看起来挺冷淡的，但是看你的眼神好像很不一样，总觉得你俩有点儿暧昧，反正，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啦！”她拍拍云淼的大腿。
　　云淼：“……”暧昧的感觉，她就怕是自作多情。
　　“哎呀，反正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多制造相处机会嘛，你这么好看可爱聪明又体贴，你俩又玩得来，他肯定会沦陷的。”丁佩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在一起吗？云淼不自觉想到了另一方面去：“嗯，我和游川确实合得来，和他在一起仿佛和你一样自在。”只是有时候多了一种特别的紧张感，当然她完全不讨厌。
　　“所以呢？”
　　“那如果有一天真的在一起了，以后分开了……”就不相往来了吧。
　　丁佩意噎了一下：“你可真是悲观啊。当然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是很常见的心态。不过你想啊，既然两个人很合拍，那么在一起后也不会轻易分开的呀。”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但是不做恋人，会很不甘心吧？等以后人家身边有了别人，你就只能看着人家接吻亲热了，你就做朋友吧——”丁佩意倒在她大腿上，循循善诱，“谈过总比没谈好吧？”
　　云淼被她描绘的画面刺激到了：“……顺其自然吧。”
　　“那也是，对方都还没明确表态呢，咱先静观其变。男人不开口说喜欢，都别当真一头扎进去，最后变笑话啊。”
　　好友真是十分善变呢。
　　云淼失笑，抚摸着她茂盛的微糙卷发，觉得她像只金毛一样可爱，热情纯真。真好，无论如何，她还有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在身边。
　　丁佩意浑然不知自己被狗塑了，嚷嚷道：“好热啊。”也像只金毛一样怕热。
　　云淼体质耐热，以往都是进入六月才开空调睡觉。如今才五月初，家里的空调就在丁佩意的抱怨声中运转起来了。
　　云淼不禁失神了：春天似乎过去了。
　　这里的春天总是短暂。
　　春天都要结束了，而她和他，又会有怎样的夏天呢？还会有下一个春天吗？
　　可是有些人早已没有春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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