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与破晓

　　夜烬阑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迅疾。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拉着沐笙，以一种训练有素的速度向书屋门口冲去。腐朽的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扬起的尘埃在手电光柱中疯狂舞动，如同被惊扰的幽灵。

　　武振雄的声音再次从通讯器传来，更加急促：“对方速度很快！一辆黑色厢式货车，无牌！已经拐进支路！三十秒！”

　　三十秒！从书屋深处到门口，穿过这片狼藉，时间紧迫！

　　沐笙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迫自己跟上夜烬阑的步伐，肺部因吸入冰冷浑浊的空气而刺痛。那本刚刚发现的皮质笔记本，此刻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也烫在夜烬阑的战术背包中。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书屋大门的瞬间，夜烬阑猛地刹住脚步，将沐笙向后一拉，同时自己侧身贴在了门框内侧的阴影里。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在门外响起，轮胎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紧接着是车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以及快速而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

　　沐笙屏住呼吸，紧紧靠在夜烬阑身后的墙壁上，能感受到对方背部肌肉的紧绷和透过衣料传来的、冰冷的警惕。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夜烬阑没有探头观望，他只是极快地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小巧的、类似单兵摄像头的设备，悄无声息地将其边缘探出门口几厘米。

　　他手腕上的微型战术屏立刻传来了门外的大致画面：两个穿着深色作战服、戴着黑色头套、手持紧凑型冲锋枪的身影，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快速而谨慎地逼近书屋门口！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职业化的冷酷。

　　不是普通的打手，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行动人员！

　　“两个人，正面。武教官，报告外围情况，能否无声解决？”夜烬阑对着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

　　“另一个在货车驾驶位，引擎没熄火。我能摸掉，但需要三秒。正面两个太近，动手会惊动司机。”武振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无奈。对方的选择很刁钻，时间卡得太死。

　　三秒……足够驾驶位的司机做出反应，无论是驾车冲撞还是发出警报。

　　不能硬闯。

　　夜烬阑眼神一冷，瞬间做出了决断。他收回探测头，快速看了一眼书屋内部，目光锁定在深处那片他们刚刚过来的、堆满倒塌书架的区域。

　　“退回阅读区，利用障碍。”他语速极快，同时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金属物体，熟练地激活，将其轻轻放在了门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沐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向阅读区跑去，尽量压低身体，减少动静。

　　夜烬阑紧随其后，两人迅速隐没在倒塌的书架和杂物的阴影中。

　　几乎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书屋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是门锁被进一步破坏的声音。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率先探入，谨慎地扫视着门口区域。

　　躲在废墟阴影里的沐笙，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那逐渐靠近的、靴子踩在碎屑上的细微声响。那两个武装人员进来了。

　　就在这时——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球破裂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的、带着辛辣甜腻气味的白色烟雾，以惊人的速度从夜烬阑放置的那个小装置里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门口区域，并向着书屋内部蔓延！

　　**催泪瓦斯！**（非致命，但高效驱散和干扰）

　　“咳咳！操！有埋伏！”
　　“烟雾！后退！掩护！”

　　门口立刻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混乱的低吼。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浓烟中胡乱晃动，脚步声变得急促而踉跄。

　　就是现在！

　　夜烬阑如同蛰伏的猎豹，在烟雾弥漫的掩护下，猛地从藏身处跃出！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扑向了侧面一个半倒的书架！

　　沐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夜烬阑的身影在浓烟中一闪，随即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短促的闷哼！

　　他解决了一个！

　　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讯器里传来武振雄低沉而短促的声音：“司机解决！”

　　好！

　　但危机并未解除！烟雾中，另一个武装分子显然意识到了同伴的遭遇，他没有盲目开枪（可能怕误伤或引发更大动静），而是凭借着训练和经验，快速向夜烬阑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移动，枪口警惕地指向那个方向。

　　沐笙躲在原地，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看到浓烟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自己这边的区域！

　　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看到脚边散落着几本厚重的、硬壳的精装书。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深吸一口被烟雾呛得火辣辣的空气，猛地抓起两本厚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夜烬阑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狠狠地扔了出去！

　　“哗啦——砰！”

　　书籍砸在远处倒塌的书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个声响果然吸引了那名武装分子的注意力！他立刻调转枪口，朝向声音来源！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

　　夜烬阑动了！他从另一个角度，如同鬼魅般从烟雾中悄无声息地贴近，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精准地劈在了对方持枪手臂的肘关节内侧！

　　“啊！”对方发出一声痛呼，冲锋枪脱手落下。

　　夜烬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对方的喉咙，将其狠狠掼向旁边一个坚实的书架残骸！

　　“咚！”一声闷响，那人软软地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口的烟雾还在弥漫，但威胁已经暂时解除。

　　夜烬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冰冷的眼神扫过地上昏迷的两人。他弯腰，快速在两人身上搜查了一遍，除了标准装备，没有找到任何能标识身份的物品。

　　“清理完毕。准备撤离。”他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依旧稳定，但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凛冽。

　　武振雄很快回复：“外围干净，货车已控制。”

　　沐笙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腿有些发软，他看着夜烬阑，看着他冷静地处理现场，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包裹着他。刚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夜烬阑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事，然后目光落在他刚才扔书的方向。

　　“反应不错。”他简短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不是责备。

　　沐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夜烬阑不再多言，示意他跟上，两人快速穿过逐渐散去的烟雾，走出了这间充满诡异回声的书屋。

　　门外，武振雄已经将那辆黑色厢式货车开到了更隐蔽的位置，驾驶位上那个昏迷的司机被他拖了下来，和屋里那两个捆在一起，塞进了货车车厢。

　　“怎么处理？”武振雄问道，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向夜烬阑。

　　夜烬阑看了一眼那辆货车，眼神冰冷。“清理掉他们过来时的监控痕迹。把这辆车和里面的人，‘送’到城南码头区，那个三不管地带。匿名通知警方那里有‘可疑车辆’。”他顿了顿，补充道，“在他们身上，留下点‘小礼物’。”

　　武振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夜烬阑的意图——不仅要摆脱追踪，还要反向给对方制造混乱，甚至可能引出更多的人。他点了点头：“明白！”

　　沐笙看着夜烬阑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一切，看着他那双在战斗后更加深邃冰冷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男人，不仅强大、冷静，而且手段狠辣果决。他与记忆中风趣阳光的夜澜，已然判若两人。

　　这三年的“死亡”，究竟将他变成了什么？

　　“我们走。”夜烬阑拉开轿车的车门，对沐笙说道。

　　沐笙默默地坐进车里。车辆启动，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条寂静得可怕的街道，将那座布满尘埃、符号和危险的“回声书屋”，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车厢内一片沉默。

　　沐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渐渐亮起灯火的城市街景，感觉自己刚刚从一个布满蛛网的古老噩梦，跌入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真实的现代战场。

　　而怀揣着那本从噩梦中带出的笔记本，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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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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