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寂地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挪。
　　夏晓雨已经完全适应了“慢时光”的节奏，成了唐林楚不错的帮手。
　　店里没了沈清那个安静的身影，但多了夏晓雨这只“小麻雀”的叽叽喳喳，倒也不算冷清。

　　只是唐林楚心里，总还留着个角落，时不时会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和他那双盛满心事的眼睛。

　　苏眠那边，自从酒吧抓奸后，消沉了好一阵子。她没再提徐文轩，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以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劲儿没了，来咖啡馆也只是窝在角落里发呆，或者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话少得可怜。

　　唐林楚看着心疼，但知道这种情伤只能自己熬过去，劝也没用，只能多陪陪她。

　　这天晚上，快打烊了。夏晓雨先走了，唐林楚正在做最后的清扫，苏眠还坐在老位置上，对着电脑屏幕，眼神却是放空的。

　　店门突然被推开，风铃急促地响起来。

　　唐林楚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愣住了。

　　是徐文轩。

　　他看起来有点憔悴，胡子没刮干净，西装也有些皱，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挺高档的礼品袋。他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角落里的苏眠。

　　苏眠也看见了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合上电脑，站起身就想走。

　　“眠眠！”徐文轩快步走过去，拦住她，语气带着哀求，“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天真的是个误会！那个女人就是我一个客户，我们就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苏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冷得能结冰，“徐文轩，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搂搂抱抱，耳鬓厮磨，那是逢场作戏？你他妈怎么不跟她去酒店逢场作戏啊？！”

　　“苏眠！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徐文轩脸上有点挂不住，声音也提高了些，“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那单生意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得罪她！”

　　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把背叛归咎于“生意”的嘴脸，苏眠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她曾经真的以为，这个满嘴艺术和理想的男人，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他更恶心，至少别人坏得坦荡，而他还要给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想起自己省吃俭用攒钱给他买昂贵的相机镜头，想起他每次“出差”自己独守空房的等待，想起发现背叛时那种心脏被撕裂的痛楚……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滚。”苏眠指着门口，只有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眠！你别给脸不要脸！”徐文轩也被激怒了，伸手想去抓苏眠的胳膊，“我告诉你，离开我，你上哪儿再找我这样的？你以为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徐文轩的脸上。

　　不是苏眠动的。

　　是唐林楚。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苏眠身边，脸色平静，但眼神里像是凝着冰。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看着被打懵了的徐文轩，冷冷地说：“她让你滚，没听见吗？”

　　徐文轩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林楚，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人会动手。“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唐林楚往前一步，把苏眠护在身后，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徐文轩，“打你这种满嘴谎言、自私自利的渣男，还需要挑日子吗？”

　　苏眠站在唐林楚身后，看着好友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刚才强撑起来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徐文轩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唐林楚和苏眠，放下狠话，然后狼狈地摔门而去。那个精美的礼品袋被遗忘在地上，像个讽刺的笑话。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眠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唐林楚赶紧扶住她。

　　“楚楚……”苏眠把头埋在唐林楚肩膀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酒吧里那种愤怒的哭喊，而是充满了委屈、伤心和……解脱的痛哭。

　　唐林楚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这个耳光，打掉了苏眠对徐文轩最后的留恋，也打醒了她自己。

　　唐林楚自己都没想到会动手。她从小到大，连跟人红脸的时候都少。但刚才看着徐文轩那副嘴脸，听着他对苏眠说的那些混账话，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
　　她想起父母刚走时，也有亲戚想欺负她们姐妹年纪小，是舅舅和晓梅姐像现在她保护苏眠一样，把她们护在身后。也许，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是一种本能，无关性格内向外向。

　　等苏眠哭得差不多了，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唐林楚才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

　　“没事了，为那种人，不值得。”唐林楚轻声安慰。

　　苏眠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红肿的眼睛看着唐林楚，忽然扯出一个带着泪的笑：“楚楚，你刚才……太帅了。真的。”

　　唐林楚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收拾了一下，锁好店门，准备回家。夜已经深了，街上没什么人。

　　刚走出没多远，经过一条灯光比较暗的小巷口时，突然从里面冲出三个黑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是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手里拿着棍子，一脸不怀好意。

　　“就是这两个妞儿！刚才就是她打的徐哥！”其中一个黄毛指着唐林楚喊道。

　　唐林楚心里一沉，是徐文轩找来报复的！她立刻把苏眠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三个人：“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领头的那个混混狞笑一声，“打了我们徐哥，就想这么算了？兄弟们，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那三个混混挥舞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啊！”苏眠吓得尖叫。

　　唐林楚下意识地把苏眠往后推，自己挡在前面。混乱中，一根棍子朝着唐林楚的头砸下来，她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臂去挡！

　　“砰！”一声闷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个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她面前，结结实实地替她挨了那一棍子，闷哼了一声。

　　唐林楚惊愕地抬头，借着昏暗的路灯，看到了一张此刻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又苍白的脸。

　　是沈清！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挨了一棍子，眉头紧皱，但动作却没停，反手就抓住了那个混混的手腕，用力一拧，另一只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胸口！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狠劲儿，完全不像他平时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另外两个混混见状，愣了一下，随即一起扑了上来。

　　沈清把唐林楚和苏眠往后一推，低吼一声：“快走！”然后独自迎了上去。

　　他显然练过，身手很好，但对方有三个人，还拿着棍子。混乱中，又有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背上，他踉跄了一下。

　　“沈清！”唐林楚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想冲上去帮忙，却被苏眠死死拉住。

　　“报警！楚楚！快报警！”苏眠带着哭腔喊道，手抖着去掏手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听到动静报了警。

　　那三个混混一听警笛声，慌了神，骂了几句，丢下棍子，飞快地钻进小巷跑了。

　　沈清看着他们跑远，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白得吓人。

　　“沈清！你怎么样？”唐林楚立刻冲过去，扶住他，声音都在发抖。她看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打破了一道口子，渗出血迹，刚才挡棍子的那只手臂也肿了起来。

　　“没……没事。”沈清咬着牙，想站直，却痛得吸了口冷气。

　　警车停在了路边，警察下了车。

　　混乱中，唐林楚紧紧扶着沈清，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隐忍痛楚的表情，心里又急又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愫在翻涌。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他怎么会知道她们有危险？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警察先生，快！先送他去医院！”唐林楚对着警察急声说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救护车很快来了，沈清被扶了上去。唐林楚和苏眠作为当事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坐在救护车里，看着医护人员给沈清做初步检查，看着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的样子，唐林楚的心揪成了一团。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苏眠的情伤，徐文轩的报复，沈清的意外出现和受伤……

　　这一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了。

　　而沈清的受伤，像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砸进了唐林楚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有些一直被她刻意忽略、压抑的情感，似乎在今夜，伴随着恐惧、担忧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再也无法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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