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苗山蛊，红颜祸

　　　　温迎一个箭步上前，将青月扔向屏风后面，看上去有些火大，“不想死就从西窗滚。”

　　兰钰守在门外，听不见温迎回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锲而不舍地叩门，温迎慌乱中打翻烛台，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

　　听到动静，兰钰破门而入的瞬间，温迎踩到烛台碎片踉跄撞进他怀里，兰钰接住她时敏捷地避开她左肩伤口，“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不叫我。”

　　没叫你的时候，你不还是这么主动。

　　“没什么，我把药罐打翻了。”温迎如实道，抬头见兰钰面色冷峭，正透过门缝望向屋内，“有生人气息。”

　　他说着就要朝屋里挤，温迎连忙拦在他身前，赤裸足尖踩上兰钰的靴面，她像是没意识到，抬袖抵上兰钰鼻尖，“是我新换的冷竹熏香。”

　　兰钰扶着她后腰才没让温迎重心不稳，兰钰忍着脸上的痒意，任凭温迎的吐息打在喉结上，他神情温和，关切半分不假，阖眼叹道：“主人，您没在骗我吧？”

　　温迎：“……”

　　她脸色阴了下来。

　　…什么意思？

　　兰钰以往说什么是什么，现在敢跟她反问这种话？

　　温迎咬牙切齿道：“……你想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兰钰凝视她的眼睛，低头时两人几乎鼻尖相碰，“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还在恢复，不希望主人瞒着我做出危险的决定。”

　　近在咫尺的金瞳在月色下透着冷光，温迎胸膛轻轻起伏着，仿佛是为了掩饰紧张而努力保持镇定。

　　“不骗你。”她这时才回过神来，兰钰匆匆赶来只披了外袍，在温迎拉扯下他里衣微敞，温热的体温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像渡了碗暖阳汤一样舒服。

　　“您在紧张。”兰钰视线落在温迎肩头，眉间一拧，“很疼吗？”

　　纱布上浸透凝固的血，温迎恍然想起：“我今晚没换药。”

　　在温迎的脚掌触到地面之前，兰钰闷声将人抱起，脚尖顶开房门时看见满地碎片，他无从落脚，只好无奈道：“主人不介意的话，去我房里换吧。”

　　也不等温迎回应，兰钰兀自带人回了偏殿，他没点灯，只在床梁悬了一只萤蛊，照亮温迎肩膀往上的地方。

　　温迎见兰钰迟迟不出去，反而靠近她坐到床沿，打开了药罐，“我帮您。”

　　“哦。”温迎愣了愣，也没有过多反应，上手默默解开衣带。

　　温迎直觉这感觉很怪异，但她在强撑，毕竟先前兰钰也为她疗过伤，当时兰钰下手还没轻没重，如果不是必要，温迎不会让他碰自己。

　　看着兰钰坦荡到让人想敬香的脸，若她反而拘束起来，那不是说明心里有鬼？

　　“你是男子，也不觉得不合适么。”温迎企图最后试探他，没成想兰钰笑了，那笑竟有几分阴凉，“主人现在开始把我当男子了？”

　　温迎识相闭嘴。

　　或许是给自己包扎多了，这回兰钰敷药时温迎竟没感觉到力度，她摸上空落落的手腕，沮丧低语：“药蛛死了。”

　　被封印阵反噬时药蛛丝替她挡了一劫，尽数枯竭而死，温迎十分失落，那三只都是百年药蛛，千里难寻。

　　兰钰俯身缠纱布，靠近温迎耳畔说道：“主人不必难过，我帮您炼更好的药蛊。”他故意偏头在温迎肩颈轻嗅，确实闻到了冷竹清香，不是临时蹭上去的。

　　等一切处理完毕，温迎的睫毛终于不再发颤，毫无防备地倚在他怀里睡着了。

　　上一秒还说男女授受不亲，转眼就像只愚钝的羊以天地为席。

　　兰钰的墨发从肩头滑落，发梢扫过她蜷起的手指。

　　“主人…”他喉结动了动，托着她后腰的手微微发僵，像环着一捧不敢握紧的月光。

　　温迎在梦中皱眉，指尖揪住他腰间束带，兰钰立刻扶着床柱稳住身形，却还是被她带着倒进软枕间。

　　温迎呼吸间药香混着血腥气，腿无意识缠上他膝盖，亵衣下摆卷到膝弯，露出伤痕蜿蜒的小腿。

　　“兰钰…”她忽然呢喃着往他颈窝钻，温热的唇擦过血管，兰钰脊背瞬间绷紧，只听枕边人吟语：“…睡会吧。”而后掀起被褥将两人合盖。

　　窗外忽有夜枭啼叫，兰钰本能地抬手捂住她耳朵，温迎在梦里哼了一声，膝弯压住他试图后撤的腿，兰钰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他怕惊醒她，更怕惊醒自己。

　　子时更漏滴到第七声时，兰钰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温迎的指尖不知何时探入他衣襟，那处仿佛有千万只情蛊在血脉里啃噬。

　　“您当真…要逼我成魔。”他咬着牙关将她的手腕轻轻束住，猛地扣住床沿想抽身，却被她梦中一句“冷”钉在原地。

　　五更天泛白时，温迎的膝盖正抵着他要命的地方。兰钰盯着梁上晃动的蛊铃，任由冷汗滑进眼睫——他竟用最下作的傀儡蛊操纵自己身体，才没在夜半做出逾矩之事。

　　温迎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半梦半醒间抓住一缕银发缠在指间：“这穗子…好看…”

　　兰钰忍到发颤的喘息终于溃散，晨光恰在此时劈开窗纸。

　　温迎醒来时，兰钰正跪在殿外煎药，她好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

　　“昨夜…”

　　“我用了安魂蛊。”兰钰捧药的手稳得可怕，“这药早晚服用，里面加了荔枝露，我晚上回来再煎一副。”

　　温迎盯着药碗，回想起第一天兰钰给她喂药时，本就重伤无法自理的温迎郁火在心，嫌药苦不愿喝，兰钰前后哄不动，无意说了句“我当初喝的药比这还要苦上三成”，温迎怒极摔了药盅，厉声斥责：

　　“你连废物都算不上，给你喝再多药都是浪费！现在还有脸跟我比？”

　　而后，兰钰沉默地擦拭完一地狼藉，前后检查了三遍没有碎片落下才退出房间。

　　温迎接过药碗抿上一口，荔枝蜜酿的微甜中和了药味，温迎终于安心喝药时，余光见她房门敞开，兰钰已经里外打扫过一遍，石阶上靠着个傀儡人偶在晒太阳，模样与温迎九成像，四肢勾着傀儡丝，右眼和心口用朱砂点了两道墨痕，分明就是青月故意留下糟她心的。

　　温迎灌入喉咙的药突然发烫，没敢去瞥兰钰的表情。

　　她亲口说的，不骗你。

　　兰钰此时却像无事发生，一句话也没多问，直到兰钰走后，温迎尴尬的状态还没有结束。

　　兰钰今天晚了一刻钟才到，虞浣溪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疲态，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死人气。

　　虞浣溪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有些失语：“…你要不想来，大可直接让温迎传信给我。”

　　兰钰道：“练功一日不可懈怠，弟子只是昨夜没睡熟，不耽误训练。”

　　虞浣溪嘴角一抽，“你们俩还是白天闲得慌，晚上还有精力折腾别的。”

　　兰钰上次入诛杀幻境是半月前——他需要在虞浣溪布下的幻境中，亲手杀死温迎的虚影。

　　幻境里，温迎被刺藤绞住脖颈，朝他伸手哀求，兰钰持刀的手颤抖如筛，最终掷刀于地，跪着替她解开藤蔓。

　　虞浣溪震怒，一鞭抽裂他脊背：“优柔寡断，他日必害死她！”

　　此番再入幻境，温迎刚现身，兰钰的苗刀已刺破她心口，却在最后一寸偏开，温迎的虚影化作青烟散去。

　　虞浣溪静默良久：“你改了幻阵？”

　　兰钰摊开掌心，露出篡改阵眼的血符：“属下杀不了她，但能破您的局。”

　　还挺有办法。虞浣溪露出还算满意的笑，一勾下巴，道：“回蛊室，今天学制蛊。”

　　她抛来一只鎏金蛊鼎，鼎身缠着褪色的红绸。

　　“赤炼蛊，今日炼成。”蛊鼎里装着一只赤瞳蝎王，虞浣溪口上指点：“看准蝎王腹部的月牙斑，刀尖斜刺入三寸。”

　　制蛊也考验控心，兰钰的毒刃第七次偏离方向时，虞浣溪提醒他：“毒物相争最忌用蛮力，你如果不会用蛊息控毒，坐着刺一天都没用。”

　　“像这样？”兰钰指尖微勾，在不见血的情况下运转蛊息，果然引得蝎王主动爬向兰钰掌心，经过几次试炼，他发现贸然引血只会激起毒虫更凶残的厮杀。

　　赤瞳蝎的足尖钢刺扫过兰钰掌心，未伤他分毫，那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有几处没愈合的伤口，撩拨起至毒之物来，徒生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赤瞳蝎温顺地翻出腹部，兰钰眼里的怜爱还未扩散开，只见他手起刀落，蝎身已融成赤色流焰。

　　天边泛起粼粼紫霞时，赤色蛊焰终于化作实体，兰钰收刀的刃鸣惊起满林栖鸟。

　　第三柱香还没燃尽，兰钰已经九次回头，虞浣溪看出他归家心切，也知道圣女殿还有个嗷嗷待哺的温迎，所幸今天课业完成度很高，时辰未到虞浣溪就先行放他离开。

　　“多谢虞祭司！”兰钰抄起苗刀就跑，比早晨来时的精神气还足。

　　走到能瞧见圣女殿檐角的山道上时，兰钰放慢了脚步，昨晚的事扰得他一整天心绪不宁。

　　即便隔三差五不见面，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了，温迎信任他，关心他，也只允许他近身，明明不久前，自己还小心翼翼地奢求指尖的触碰，可现在却贪婪着想要更多。

　　明明昨晚有能力抽身而退，可是又一次次沦陷进床笫间的温香软玉里，站在温迎房门口那会儿他就已经克制许久，每一寸血液都叫嚣着占有。

　　生人勿近的圣女，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毫无戒心地离他那么近，还企图伪装自己获取他的信任。

　　他不是个痴恋女色的人，也对那些婀娜多姿的苗家少女没兴趣，唯独温迎，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与其说温迎亲手创造的他，不如说是温迎赐予了他一片人间。

　　人世间的风月，悲欢，情爱，原来是那么令人着迷的事。

　　还有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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