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对你用魅惑术啊？

　　两双眼睛对视上的时候，女人突然瞳孔涣散，怔了一瞬，随后便浑身松懈下来，警惕之心全然消散。

　　她甚至没有对突然多出来的隔音结界感到困惑，自然地接过胡季欢带来的果汁，像招呼老友一样：“你好，有什么事可以帮忙的？”

　　胡季欢想了想：“嗯……蔡法身边有几个妖怪，今天来了几个？”

　　女人毫无隐瞒地将机密倾泻而出：“哦，你问这个，加上我就四个，这里总共三人。”

　　听到这话，胡季欢没有立马四处搜寻可疑人物，而是面色不改地坐到女人身边，状似闲聊。

　　“你们和蔡法一起拐卖海外妖怪？”

　　“是啊，你也感兴趣吗？”

　　“有一点，我还没见过海外的妖怪长什么样呢，听说他们不兴化形，大多相貌丑陋。”想到河童的照片，他更是觉得奇葩。海外的妖怪们貌似生来如何，便一生如何，保持一个外观不变，要是天生丑，那就丑一辈子。

　　女人笑着否认：“海外的精怪里，最受买家欢迎的，就是精灵、人鱼和吸血鬼，这三类长相俊美，除了食用之外，还有别的价值，在市场上往往都能拍出高价。不过，这三种精怪比较难抓，我们也没抓到过几次。”

　　对这三个，胡季欢确实都有所耳闻，不算陌生。也许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经常出现在人类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

　　“那你们手里的妖怪都是？”

　　“我们抓的主要还是食物。你也知道，”她突然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是否有人监听，小心排查后，才接着说道，“自从妖管局现世，我们就不能吃人也不能吃妖了，那我们还能吃什么？难道真的要给人类打工，用钱买食物吗？可笑。”

　　她话中隐含怒气与不满：“妖吃人、妖互吃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天道是在扼杀我们的天性！我可不求成仙，不需要遵守律法！”

　　“哦，那你平时都在吃妖和人？”

　　“那倒没有……”她语气减弱，不太有底气地说，“妖管局那帮妖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什么身份，个个都强得离谱。上千年修为的妖怪都打不过他们，我都怀疑是天道亲自化身下凡，否则怎么会全国各地都有这么强的妖怪？而且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哪怕在争斗时从出手习惯中窥得一二的，也已经被抓进去了，消息根本递不出来。

　　胡季欢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手链。他在山上的时候就听胡陵描述过当今局势。在他的认知中，世间不应该还有这么多几千年修为的妖怪，也不应该都自甘束缚，为天道所用，这事确实奇怪。但是事实就是妖管局成立初期，把所有实力强劲又作奸犯科的妖怪们通通抓起来了，没一个幸免。

　　也算是杀鸡儆猴，后面大家都老实观望，不敢明目张胆犯事。哪怕如今这个所谓的凤凰，也只在暗地里谋划，不敢搬到明面上硬碰硬。

　　被议论的主人翁之一，在胡季欢手背上全无动静，认真地扮演一个装饰品。

　　“海外的妖怪不受我们的妖管局保护，就算抓来吃了也很难被发现。你说奇不奇怪？天道竟然只管我们这一块土地上的事，只有我们这里有局子。难道外面真的是什么上帝管的，跟我们不是一个老大？”

　　眼见着都要上升哲学问题了，胡季欢打断她的思路：“兴许外面也已经有了对应部门，只是我们不知道。我也很久没有吃上妖怪了，你可以带我去就挑几个味道不错的吗？”

　　女人讲累了，正喝果汁解渴，听他这么一提，很是开心地放下杯子：“当然，我的同事前些天还抓来一只河童，它们的四肢犹如青蛙，肉质鲜嫩又不失嚼劲。这两天应该就要送到了，我强烈推荐你尝试一下。”

　　胡季欢嘴角微僵，他吃东西也是很挑的。这个太丑，实在下不去口，幸好已经被夏奇半路截胡了。其实他也可以不计较原型，但也得有人给他加工烹饪，除了人类，谁有这闲心和技术？

　　“好啊，蔡法也会一起去吗？”

　　“嗯，没有他帮忙，我们进不去安全屋。”

　　胡季欢讶异道：“你气质不俗，谈吐清晰，我还以为你是领导。原来蔡法这个普通人类才是？”

　　“嗐，给钱的才是领导。”女人不甚在意这种虚名，看胡季欢好奇，她特意解释，“我们一行四人，以前只是帮凤凰在人界做些生意，赚来的钱我们五五分。蔡法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为我们在人类社会中周旋牵线，是重要合作伙伴。在凤凰眼里，我们可能造反，人类却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蔡法管了。”

　　“而且蔡法还雇我们给他当保镖，每个月都能额外领到一笔钱。我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办一件事能从两边拿好处，确实是划算买卖。”

　　女人一口闷完整杯果汁，好像喝完这杯已经和胡季欢结拜成功，便好心地问这个还没通过姓名的青年：“你要不要来一起做这笔生意？我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接纳一个新伙伴，有你帮忙，我们可以挑战一下去大西洋捉两条人鱼。另外，蔡法给的钱虽然只有五万一个月，却也够我们在人间衣食无忧了，我愿意跟你平分。”

　　“五万？人民币？”

　　“是啊。”

　　看着在魅惑术影响下如此大方的人，胡季欢完全遗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无意识地来回摸着手链，陷入沉思。

　　封易玄：“……”

　　他微微施力，绞紧狐妖的手。

　　胡季欢回过神：“嘶……”

　　“怎么了？”

　　“没什么，这条手链戴得有些痒，可能是对材质过敏了。”胡季欢伸出一指，垫在蛇腹下面，前后一捋，往上一抬，假装调整位置，实则卸了封易玄的力道。

　　他传音道：“放心，我只是装作感兴趣，好混入其中。”

　　不知为何，封易玄没有回答，不过也没有继续作弄他。

　　胡季欢忽略过去，对女人继续道：“真是个好提议，不过我还没见过其他几位朋友，是否应该先碰个面，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

　　女人爽朗地笑：“好，正巧今晚这场宴会过后，就有一场交易，你且等着，我们一起去安全屋。”

　　她眨了眨眼，略微得意地说：“安全屋其实就隐藏在游乐园里，很隐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妖管局那些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设置交易场所。”

　　胡季欢笑笑，不予置评。

　　蔡法是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为了员工能早点休息，他在台上讲的话全是精简过的，奖金颁布流程走得很快，完全不拖拉。所以胡陵差不多吃饱的时候，他的发言就结束了。

　　胡季欢送了胡陵回家，才回来赴这第二场宴。

　　刚去更衣室换上西装的蔡法惊讶地看着这位优秀员工，还没等他发问，黑发女人就开口。

　　“老板，这是我们的新顾客，想看看货物成色。”

　　胡季欢点头致意：“好巧啊老板。”

　　前脚刚受奖的员工，后脚就变成自己的客户，饶是蔡法这样身经百战的商人都震惊。不过他反应速度极快，跟胡季欢握手：“没想到我们的优秀员工也是一名高贵的妖族。欢迎你来，今晚你要是看上什么，尽管开口，我给你打八折。”

　　高贵妖族矜持地笑着，又同女人身边站着的两个妖族对视上。

　　两个妖怪本来脸上还有些疑虑警惕，想来是胡季欢离开的这段期间里，已经从女人那里得知了他们对话和女人的提议，觉得她被下迷魂药了，正要看看胡季欢是个什么来路。

　　但是一看到胡季欢的脸和眼睛，就放下戒备，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绿眼睛青年朝他释放友好信息：“这位朋友，有没有什么口味上的偏好？”

　　灰头发青年紧跟着补充：“我们最近抓的品种不少，世界各国的都有，他们之间的口味差异挺大的。”

　　“不如我们先进去看一看？好让我瞧一瞧都有些什么稀奇物种。”

　　蔡法看到三个保镖都对他如此和善，更放下心来，发挥商人的口舌：“还得劳烦稍等一会儿，我们还有一位客人没到。”

　　是原本约好的那一位。

　　胡季欢好整以暇地等着，不多时就又等来一位眼熟的人。

　　中年男子见到他也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蔡法：“二位认识？”

　　胡季欢哑口：“曾经见过。”还一起相处了几天。

　　这个男人，是胡季欢报考沈青公考培训班的第一天，在公交车站里见到的那个假学习中年男。

　　当时公交车站里就是中年男子、石轻岚和卫帆三人。现在想起来，石轻岚从那时便开始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考不上又不想学的焦虑学生。

　　而这个中年男子，齐平，在培训班里专注于自己的书本试卷，不常与别人说话，一副争分夺秒的样子，与众人都没太大交际。

　　在沈青被抓之后，他也应该回归自己正常生活，一个公考生，如今以买家的身份出现在人口买卖的犯罪现场，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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