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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杜崇晦究竟想干什么
那年轻大夫名叫王康,年方二十,刚离开师门不久,初次独自下山行医历练。
他原本背着药箱好好的在路上走着,莫名奇妙的就被谢青鸾给拦住了去路。还开口就说有个危在旦夕的病人只有他才能救,拽着他就要走。
他第一反应是,不好,有人要害我!
老天爷呀,在师门次次考核他都稳坐倒数第一,此次历练只想着去找师兄师姐的药铺混吃等死,怎么突然就成了救世主了呢?!
他本能地就想糊弄几句,然后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可这谢青鸾手劲奇大,眼神更厉,让他心里直发毛。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脱身之计时,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半路居然杀出一位朝廷御史!
那御史大人虽未穿官服,但气度逼人不怒自威,三言两语之下,王康那点小心思瞬间冻僵,只得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般上了马车。
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极其破败的茅草屋外。一进门,一股混合着腐烂发臭、药味、泥土味气息扑面而来。炕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四肢细得像柴棍,唯独腹部不正常地鼓胀着,气息微弱。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神空洞。
来都来了,王康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他学着师傅的样子屏息凝神,搭上小女孩的腕脉。脉象虚浮无力,若有若无。他又看了看孩子的舌苔,问了妇人几句关于饮食和的情况。
越是检查,他心里反而渐渐升起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这症状,他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他拼命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碎片。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师傅当年救治过一个类似症状的佃户孩子,说是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就是极度缺乏营养导致的“虚劳之症”,俗称“干血痨”。
长期饥饿,脏腑功能衰弱,气血津液严重耗损所致。当时师傅还感叹,这病并非无药可医,只需对症补益,慢慢调养即可,但往往穷苦人家得此病,只因无钱医治、无粮可补,最终活活耗死。
而更巧的是,师傅似乎预料到他没啥真本事,怕他下山饿死,塞给他一些常见的成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好像就有一种专门针对体虚气弱、健脾和中的丸药!
王康心脏砰砰直跳,他连忙打开随身的药箱一阵手忙脚乱地翻找,瓶瓶罐罐碰撞作响后,他摸到了一个小瓷瓶!掏出来一看,果然没错,就是这药!
他将瓷瓶递给那还在抹泪的妇人,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稳可靠些:“马上给孩子服下一粒。这药丸一天三次,一次一粒,连续服用五日,人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谢青鸾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她本以为这年轻大夫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真有点门道。她连声追问:“王大夫,大丫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呀?之前请了几个郎中都看不出所以然。”
王康不免有些飘飘然,挠了挠头,脱口而出:“脉象虚浮,四肢瘦小却腹部肿胀,依我看,她就是典型的虚劳之症。没什么大事,日后家里条件好些了,多吃点猪肝、瘦肉之类的补补身子,慢慢就能养回来。”
话音刚落,原本稍有活气的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不知“多吃肝脏、肉”对于眼前这户家徒壁立、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意味着什么。
王老六媳妇那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下去,泪水无声地涌出。吃肉?那简直是奢望。
王康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手足无措,脸上那点刚刚浮现的得意瞬间冻结,他茫然地看着众人,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在外间的李袭明缓步走了进来。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平静地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轻轻塞到王老六媳妇手里,“王家嫂子,我之前见你家地头那几株菊花开得格外好,一直想着找你订些菊花平日里泡茶喝。如今正好到你家来了,不如就乘机预定了往后几个月的花。这是定金你拿着,日后方便了,再慢慢把花给我送去就成。”
那王老六媳妇神情呆滞地看着手里的荷包,指尖触碰到里面硬邦邦的碎银后,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粗糙的手背上。
一旁的谢青鸾见状,立刻明白了李袭明的用意,也赶忙接口道:“对对,王家嫂子,等大丫好了,身子骨硬朗了,记得日日也给我家送些花来啊!我和袭明都喜欢得很!”。
说完,谢青鸾便一手扯着还在发懵的王康,一手轻轻拉住李袭明的胳膊,几乎是半推半拉着他们快步往外走。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王老六媳妇压抑不住的呜呜哭泣声,听得人心头发酸。
李袭明被谢青鸾拉着到了茅屋外,她一眼便看见杜崇晦并未离开。
他依旧长身玉立于那简陋的篱笆院门外,他负着手微蹙着眉,正打量着周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和泥泞的小路。
李袭明脚步微顿,犹豫了片刻,还是缓步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杜崇晦并未询问事情经过,只是定要亲自送李袭明和谢青鸾回去,言语间虽不失礼数态度却颇为坚持。
李袭明心下微蹙,只觉得此人时隔半年突然出现,行为透着古怪。她面上不显,只委婉推辞了几句,言说路不远,不敢劳烦御史大人大驾。
然而杜崇晦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顺路而已,李姑娘不必客气”。目光却直直的望着她,仿佛她不答应,他便能一直在此僵持下去。
谢青鸾在一旁见两人僵持不下,又见李袭明几番推脱无果,又心知硬拒并非上策,便悄悄扯了扯李袭明的衣袖递过一个眼神。
李袭明暗叹一声,知晓再推拒下去反倒显得刻意,徒惹猜疑。她只得微微颔首,敛衽一礼:“如此,便有劳杜大人了。” 随即便跟着杜崇晦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远比外观看起来更为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软垫,车厢壁挂着深色绸缎,角落里甚至固定着一盏小巧的的琉璃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类似松木混合着书墨的淡香,让人神清气爽。
杜崇晦在主位正中坐下,李袭明与谢青鸾默契的坐到了一侧长凳,并排坐下。车厢空间虽不小,但三人共处,距离依旧被拉得很近,近到李袭明能清晰地看到杜崇晦衣摆精致的刺绣纹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力。
车夫挥动鞭子,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辘辘的声响,微弱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从外面传来。
李袭明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蜷缩。
她垂眸看着脚下铺着的柔软地毯花纹,心中疑虑丛生。她原以为杜崇晦如此坚持送她们,必是有话要问,或是关于桂州官场,或是关于她为何出现在那贫户家中,甚至可能提及半年前的那次事情。
她已在心中快速斟酌好了几种应对的说辞。然而一路行去,杜崇晦却并未如她预想那般发问。他只是姿态闲适地靠在软垫上,目光偶尔掠过车窗外的街景,仿佛真的只是顺路捎带一程。
过了片刻,他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目光在李袭明脸上停留一瞬,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
“李姑娘近来可好?”
“尚可,劳大人挂念。”
“听闻李姑娘三月才到风陵渡,住得可还习惯?”
“此地甚好,多谢大人关怀。”
干巴巴的问答之后,便又是沉默。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每一息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李袭明摸不透杜崇晦意欲何为?她悄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半年不见,他身上的气势似乎更重了几分,眉宇间沉淀着上位者的疏离与深沉,让人愈发看不透。只是那脸庞,似乎比记忆中更苍白了,莫非是这半年操劳过度?
李袭明和杜崇晦这一路相处,竟感觉比当年独自穿越十万大山还要漫长难熬。
终于外面传来车夫“吁”的一声轻喝,马车平稳地停驻。
透过车窗,已能看见那熟悉的小院门扉。李袭明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立刻起身,再次对着杜崇晦敛衽一礼,语气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疏离:“多谢杜大人相送,民女感激不尽。”
杜崇晦这才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但他最终也只是微微颔首,嗓音低沉:“举手之劳,李姑娘不必多礼。”
李袭明不再多言,与谢青鸾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迅速地下了马车。
车帘垂下,隔绝了内外。杜崇晦端坐车内,并未立刻下令离开。他听着车外两人推开院门、又轻轻合上的声音,等到听不见任何声音,才命人离开。
小院内,李袭明脸色微微苍白,杜崇晦他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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