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向日葵培养手册

　　李硕珉开始下意识地避开权顺荣。
　　每天清晨，他总会提前半小时出现在练习室，对着镜子一遍遍打磨昨夜失误的舞步。可每当权顺荣推门而入，他便立刻收势，装作只是在做热身动作。
　　“硕珉，过来合一遍。”权顺荣站在音响旁，语气听不出波澜。
　　李硕珉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频频瞟向门口，像只随时准备逃窜的小鹿。
　　“我……我先去趟洗手间。”
　　话音未落，他已快步溜走，连桌上的水杯都忘了带。
　　权顺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唇线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手指在音响按键上悬停片刻，终究没有按下去。
　　“哥，别对他太严了。”夫胜宽低声劝道，“他昨天练到凌晨三点才走。”
　　权顺荣没应声，径自走到镜子前，独自跳起《Fiction》的编舞。动作依旧精准到毫厘，力道却比往日重了几分，仿佛要将地板踏穿。
　　崔胜澈推门而入时，练习室的空气早已凝固成冰。
　　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不少，整个人透着利落的清爽——若不是眼下那两片青黑，倒真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哟，都在呢？”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目光却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个人的脸，“怎么，我回来第一天就给我摆这副表情？”
　　无人应声。
　　李硕珉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权顺荣背对着众人，反复重复着同一个转身动作，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崔胜澈挑了挑眉，径直走到音响前按下暂停键。
　　“停。”
　　权顺荣的动作骤然定格，胸膛剧烈起伏着。
　　“胜澈哥……”夫胜宽想开口解释，却被崔胜澈抬手止住。
　　“硕珉。”他转向角落，“过来。”
　　李硕珉像只受惊的兔子，慢吞吞挪到中央。
　　“跳一遍给我看。”
　　李硕珉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我……”
　　“跳。”
　　音乐响起，他硬着头皮起舞。动作比先前流畅了些，却在某个转身时慢了半拍。眼角余光不自觉瞟向权顺荣的瞬间，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停。”崔胜澈再次按下暂停，轻叹一声，“问题不在你身上。”
　　李硕珉愣住了。
　　崔胜澈走到权顺荣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顺荣，你在逼他。”
　　权顺荣的呼吸猛地一窒。
　　“你在用自己的标准苛求他。”崔胜澈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刃般剖开僵局，“但你忘了，他不是你。”
　　权顺荣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指节泛出青白。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只是想……”
　　“想赢？想出道？想证明自己？”崔胜澈打断他，“那你更该帮他，而不是逼他。”
　　练习室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李硕珉低着头，眼眶泛红。夫胜宽咬着唇，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崔胜澈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揉乱权顺荣的头发，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
　　“顺荣啊，”他的声音忽然软下来，“知道公司为什么让我回来带你们吗？”
　　权顺荣摇头。
　　“因为我们SEVENTEEN啊——”崔胜澈顿了顿，“从来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
　　他走回音响前，重新按下播放键。
　　“再来一次。”他说，“这次，顺荣，你带着硕珉跳。”
　　权顺荣怔了怔，终是走向李硕珉，伸手搭在他肩上。
　　“跟着我的节奏。”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别怕，错了也没关系。”
　　李硕珉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确定。
　　“真的？”
　　“嗯。”权顺荣点头，“我陪你练到会为止。”
　　音乐再次流淌开来。
　　这一次，权顺荣刻意放慢了速度，每个动作都像慢镜头般清晰。李硕珉跟在他身后，虽仍有滞涩，却再没摔倒。
　　崔胜澈靠在镜子上，嘴角悄悄扬起弧度。
　　“这才对嘛。”
　　那天晚上，李硕珉第一次没有提前溜走。
　　他坐在练习室地板上，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湿透，牢牢贴在脸上。
　　“顺荣哥……”他犹豫片刻，“对不起。”
　　权顺荣递过一瓶水：“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拖后腿了。”
　　权顺荣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是我太急了。”
　　李硕珉惊讶地抬头。
　　“我忘了……”权顺荣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除了跳舞，一无所有。”
　　李硕珉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权顺荣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你不是拖后腿的人。”
　　“你是我们的主唱。”
　　李硕珉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他握住权顺荣的手，借着力气站起身。
　　“那……明天继续？”
　　“嗯。”权顺荣点头，“继续。”
　　窗外，首尔的夜色浓得化不开，练习室的灯却亮得执拗。
　　崔胜澈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带上门。
　　“总算有点团队的样子了。”
　　练习室的灯亮到后半夜时，李硕珉的舞步终于有了起色。他踩着权顺荣的影子跳完最后一个动作，扶着膝盖笑出声，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顺荣哥，你看！”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像藏了星子，“这次没记错！”
　　权顺荣递过毛巾的手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嗯，进步很快。”
　　李硕珉接过毛巾的瞬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我妈妈给的蜂蜜柚子茶，你要不要？”他拧开盖子时，热气混着甜香漫出来，“她说练到太晚喝这个润嗓子。”
　　权顺荣盯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忽然想起今早李灿塞给他的能量棒，想起胜宽总在他背包里出现的小零食，想起崔胜澈刚才靠在门边时，悄悄往他水杯里加的蜂蜜。这些细碎的暖意像藤蔓，不知不觉缠成了网。
　　“谢了。”他接过杯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李硕珉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飘着点笨拙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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