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够了吗？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沈雨晴被全家一致推举，在高考期间保护文星远的安全。
　　高考前一天，沈雨晴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和哥哥时常能互相感知对方的情绪，她觉得此刻的烦躁不只属于自己，于是推开文星远的房门。
　　果不其然，他又在自残。
　　沈雨晴走进去，坐在文星远腿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静静看着。
　　“舒服吗？”沈雨晴问。
　　“还可以，要试试吗？”
　　沈雨晴拿起刀片，试探着，却迟迟下不去手，她从没有在拿刀的时候如此犹豫。文星远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在手臂上慢慢划开。
　　沈雨晴轻轻皱眉，明明划的不是自己的胳膊，却能清晰感知到皮肤裂开的痛楚。血流下来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释放出来，一起随之流走。
　　她俯下身子，含住伤口，舔舐，将血流尽数卷入口中。随后抬起头，微微张开满是鲜血的嘴，眼神中充满了餍足、和诱惑。
　　文星远吻上去，细细品味自己的血，比往常更加甘甜。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相拥而眠，仿佛两个残缺的灵魂终于得以完整，不再彷徨，不再孤独。
　　闹钟响起前，两人几乎同时睁眼，看着对方的瞳仁异口同声道：“我梦到你了。”
　　他们微微停顿，神情中充满惊喜，而后同时开口：
　　“我陪你去考试！”
　　“你陪我去考试！”
　　他们大笑起来，更紧地抱在一起。这个被验证过无数次的心灵感应，每次成功后，都一如初次般激动。
　　他们把这看作“天生一对”的启示。他们是两个人，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个人。
　　这是老天分配的另一半，虽不合世俗伦理，但足够直击他们的灵魂，与这样的人相爱后，旁的人怎能再入得了眼。
　　离起床时间越来越近，文星远将头埋进沈雨晴的颈窝，不断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以安抚自己的紧张情绪，他说：“要是能把你的体香做成香水就好了。”
　　沈雨晴不解风情道：“格雷诺耶？”
　　文星远笑笑，深吸一口，说道：“我爱你。”
　　沈雨晴打了他一巴掌，“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像交代遗言。
　　他们的爱写在基因里，刻在骨血里，向来无需证明，更无需宣之于口。

　　早上，沈雨晴开车送文星远去考试。原本家里说好了要全家陪考，沈雨晴怕这样会让他不自在，便说不必搞那么大阵仗，她一个人当司机就足够了。
　　文星远在家里神色如常，笑着回应爸妈的加油打气，挥手告别。一转身坐上车就没了表情，木讷地望着窗外掠过的残影，不知在想什么。
　　考场门口，沈雨晴把车停在马路对面。
　　“哥，我就在这等你，哪都不去，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文星远点点头，下车径直向马路对面走去。
　　她想说“别紧张”，想说“加油”，想说“你是最棒的”，又觉得这些话太不痛不痒了，根本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最后她什么都没说，死盯着文星远过马路的背影。
　　原来，人的背影竟可以看出情绪。
　　她有点想哭。

　　高考的考场周围总是挤满焦急等待的家长，或紧张，或期许。
　　沈雨晴本就是个急脾气，向来最讨厌等人。她望向窗外，周遭那些家长们强装镇定下的焦灼，像细密的网，隔着车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丝丝缕缕钻进心里来。
　　他们嘴上说着无所谓，可眼里全是对金榜题名的渴望。家长总是很轻易地就接受自己的平庸，却无法接受孩子的普通，这到底是对孩子未来的担忧和祝愿，还是只是为了完成自己年轻时未竟的理想呢？
　　哥哥是想要这样的期望吗？
　　她不大懂。
　　但不重要，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
　　蝉鸣声在燥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搅得人坐立难安，她自己也跟着焦躁起来。
　　无神论的她不禁双手合十祈祷——希望哥哥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上午考试结束，考生浩浩荡荡涌出来。沈雨晴发现她有个特异功能，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文星远。
　　她看着他背着书包穿过马路，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来，和离开时一样的面无表情，判断不出考得怎样。
　　“吃饭吗？”
　　文星远靠在椅背上，摇摇头。
　　沈雨晴也不强迫他，带他去了附近提前订好的酒店。她让他先进房间休息，自己去停车。
　　她刚进入酒店房间，就看到文星远坐在沙发上，脑筋抽搐，抖动的双手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白花油，放在鼻子下使劲吸了几口，然后抱着书包大口喘气。
　　这是焦虑症躯体化发作的表现。
　　大概是刚刚考场门口人太多，吵闹声刺激到他。
　　沈雨晴快步走到他面前，紧握住他的手。
　　文星远张嘴想说话，却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幸好，沈雨晴完全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下午还有考试，不要慌，马上就好了，不会耽搁的。”
　　“对，深呼吸，慢一点。”
　　沈雨晴拿出手机播放轻音乐，然后抱着他一下下安抚。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发作，他需要看不同颜色的东西、摸不同质地的物品，慢慢与世界建立回联系。
　　但是沈雨晴在，只需要抱着她就好，她就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过了大约十分钟，心跳平复下来，呼吸恢复正常，手也不抖了。
　　文星远瘫倒在沙发上，沈雨晴也终于松了口气，死里逃生就是这般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坐起身，伸手将沈雨晴拉到自己身前，把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
　　这次，他不再说“爱”，只是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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