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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问
“原来……是你。”
周翊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女孩,当年的孩童误入须臾境时,穿的也是这么一件红色的袄子。仔细端倪起来,这张脸是有些熟悉的,但周翊已经想不起当年陈兆娥的面容,他愣在了原地。
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他与策宇寰救下女孩时,并未料到日后出现这样的因果。
“我加入了特赦办,在得知你们没有被抓住之后松了一口气,可后来几十年过去,我甚至怀疑你们是不是去世了。”陈兆娥说着,语气竟有些激动起来,“我已经九十二岁了,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再一次见到两位恩人,老婆子死而无憾了……”
周翊看见对方眼眶之中打转着的泪水,他有些感慨,却无法行动。
一边说着,陈兆娥从口袋之中掏出一把钥匙,不知她从哪偷到的,想要替周翊解开手上锁链的动作没有犹豫。
“不用了。”周翊忽然开了口。
陈兆娥的动作一愣,问道:“为什么?黄辛这孩子手段毒辣,特赦办里也没几个好东西……”
“会连累你们的。”
“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了,我……”
“不仅是你。”周翊说,“还有其他想要帮助我的人,他们不该受到牵连。如果我是走正常程序被人保释出去,那问题不大,一旦我越狱,和我关系亲密的那些人,自然会被扣上帮凶的帽子。”
包括杭谨庭,也包括何凌。
陈兆娥愣在了原地,握着钥匙的手没再继续。老人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了,她看着周翊,捏着钥匙,最终在对方的注视之下默默收起了钥匙。
“我还能帮到您什么吗?”陈兆娥问。
“你能来看我已经很好了。”周翊说,“很少有人能将一份恩情记上一辈子,你能直面自己的过去,坚守自己的内心,光是这点,你就比绝大多数人优秀了。”
“我一直很感激您。”陈兆娥又问,“那位长辫子的先生还好吗?”
“他也很好。”
顿了顿,周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感受到身体被铁链束缚,他这才反应过来。
“说到要帮忙的事,我的确有一件。”周翊说,看见陈兆娥微微点头,他继续道,“杭谨庭你认识吗?”
“是特赦办里少见的好孩子。”陈兆娥回忆起来,缓缓道,“我很喜欢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与他接触得不多。”
“我想……让你替我照看一下他,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周翊说,“他和黄辛向来不对头,我怕突生一些变故,希望在特殊时刻,你能保住他。”
陈兆娥答应得爽快,却仍有些疑惑,她看着周翊,语气不解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很少会有羁绊。”
“他是个例外。”周翊回答,“缘分这种东西,我从前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却让我不得不正视。包括他、包括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有正缘,也有孽缘。在时间洪流里,我们遇到的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
见陈兆娥沉默下来,周翊又说:“这里发生的事情,能不能帮我向他保密?”
“可是黄辛已经对你使用了瞳术。”陈兆娥说,“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酷刑,通过视神经来影响人的大脑,这简直……无法想象。我不知道特赦办默许他使用瞳术的原因,但是我完全可以帮助您。”
周翊摇了摇头,婉拒:“你年纪大了,不该再操心下去了。”
陈兆娥离开在片刻之后,身影消失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场秘密进行过的对话。她不是特赦办中的任何一方实力,只是身为周翊的一个故人,来相认、来坦白。
周翊独自躺在病床上思考,每日,杭谨庭都过通过符灵与他联系。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在黄辛手下经历过的一切,黄辛也并未在外大肆宣扬,知道这激进派组长使用过瞳术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大多也都选择闭口不谈。
每日傍晚五点一过,黄辛便会准时出现在关押着周翊的病房之中,他的瞳术不断地施展着,心理上的压迫已经远高于身体上的折磨。
直到一次钻心的痛直击了他的大脑,周翊不受控制般地在病床上挣扎起来,他无意时间喃喃了一声“师父”,简简单单两个字,瞬间被黄辛捕捉到。
“你的师父是谁?”黄辛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翊,强迫对方与他对视,用瞳术缓缓在他的识海中,化作杭谨庭的模样循循善诱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他……”周翊知道眼前的是虚像,但炸裂般的疼痛几乎让他的神智模糊不清,识海中的杭谨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黄辛的问题,用着他最为亲近的面容,句句扎入他的心口与大脑。
“姜,姜……”
姜隽青。
这个名字仿佛是周翊的救命稻草,他在无意识中喊出,不知道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心境。在周翊年轻的时候,姜隽青的确是他们的避风港,师父会传道、授业、解惑,也会在他们遇险的时候出手相救。
面对姜隽青,他如今是什么心境呢?
周翊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只知道自己在最虚弱的时候,除了杭谨庭,他仍向儿时那样,会向自己的师父寻求帮助。
对方与他而言,亦师亦父,是自己的希望,也给了他莫大的绝望。
“姓姜?”黄辛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几乎在一瞬间内便开始推演起无数种可能性。
东周血脉、不老不死……
虽然这个猜想过于疯狂,但若是是津门那位开派祖师爷姜隽青……
如果周翊真的是姜隽青的徒弟,那岂不是和杭谨庭一样,都是津门弟子?
津门有一个杭谨庭就已经麻烦成这样了,如果此刻周翊是津门先祖徒弟的消息走漏出去,激进派在特赦办里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
津门的传说不断,若是有一位开派祖师的徒弟把守,以周翊和杭谨庭的关系,必会向着大众笼络人心,而这也将会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周翊点下了头,意识到了这一点,黄辛随即又问:“杭谨庭知道吗?”
“…….知道。”
黄辛冷哼一声,看着周翊的病容,不禁嗤笑道:“你们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周翊没有余力去思考,光是忍着不透露更多,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
周翊没再回答,黄辛操纵着他的识海不断变幻,似乎想要用更大的痛苦逼迫他开口。周翊想要封闭自己的大脑,可灵脉中几乎没有可以供他使用的灵力,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男人告诉自己,他应该沉默。
黄辛见状不怒反喜,也不知是不是在职场了受了气,今日抓着周翊下巴的手格外用力。
“今天特赦办的例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黄辛的声音很轻,周翊几乎无法听清,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领,也不知道杭谨庭这些年在成都,居然也能发展北京守纪派的势力。”
黄辛用指甲掐着周翊的下颌,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五道印子,他继续道:“施为芳、陈兆娥、还有王迅之……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想要替你开脱,至少在我眼里,他们已经和杭谨庭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顿了顿,黄辛又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杭谨庭今天在例会也威风得很,不仅官复原职,还顺带削了激进派在北京的势头。他已经把何凌捞出去了,至于你……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但是他成功让上面的老头松口了。”
“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理由吗?”黄辛笑了笑,说,“他说,唤荧珠他知道在哪,只要放了你,他就会把珠子的下落告诉大家。他就是吃准了上面不敢拿他怎么样,才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真是令人感动。”
猛地松开手,看见周翊脸上被自己掐出的血印,黄辛满意地勾起了嘴角。他掏出纸巾擦了擦指甲缝里的鲜血,似乎有些嫌弃,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黄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冷眼看着周翊,“因为我不信。杭谨庭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我相信的只有自己,和我亲口听到的事实。”
上前一步,黄辛弯下腰来的动作温柔,他的语气平和,极富有耐心。男人的黄眸像是在发光,他眯起眼睛看着周翊,问:“所以告诉我,唤荧珠……你藏在了哪里?”
周翊看着黄辛的眼神有些涣散,他用上齿死死咬着下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黄辛的表情却依旧没变。他几乎用尽了十成的灵力,男人也从未遇见过在他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仍不开口的人,黄辛的嘴角同样有血液溢出,像是瞳术使用过度后的后遗症,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再问你一遍。”黄辛一字一句道,“唤荧珠究竟在哪?”
“彭,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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