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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1 章
我知昨日不可追,亦知今生最难得。
姜忆宁一张一张整理好姜无的稿纸,那厚厚的稿纸,是他们姜家的脊梁。
父亲未曾丢了善心,也未曾违背医者的初衷。
救一个孩子,与救千万个孩子。
没什么区别。
“我来吧,我可以。”
姜无嘴唇颤抖,最终还是未曾说出一句话。
她是他最骄傲的孩子,也是他用心牵挂,用血脉滋养长大的孩子。
而如今她却足以与他并肩,她从来非温室下的浇花,她不在任何一人的羽翼下成长。
她足以独当一面,足以承担起自己的命运。
“哥哥的话…”
姜忆宁说出一句,抬头笑了笑,眼中却含着泪。
“他那么笨,就不告诉他了吧。”
“笨蛋哥哥。”
姜忆宁笑着,嘟囔一句。
“你都不知道你的好妹妹,又保护了你一次。”
不知道也好,哥哥,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你要好好活下去。
带着我们的命,好好活下去。
*
景向阳的气血,看着一日日的养了起来。
折磨却变本加厉。
姜忆宁和姜无的治疗速度根本无法跟上他们伤害景向阳的速度。
大多时候,景向阳迈出那个屋子,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再晚一步,就一步。
景向阳都看不到今天。
“姐姐?”
景向阳看清姜忆宁的身影,牵动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却又牵动了伤口,疼的闷哼了一声。
景向阳抬头看了一眼天光,嘴角的笑意不减。
那颗漂亮的红痣,像是天使落下的一个吻。
“真好…”
景向阳微微抬起手,小心擦净指尖,牵住姜忆宁的衣角,扭头看向他。
“姐姐…”
“你还在…”
景向阳疼得昏倒了过去,姜忆宁紧紧攥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轻声说了一句。
“别怕。”
“姐姐会救你出去。”
那日的天光很好,好到景向阳想起就会心痛。
*
姜忆宁被允许直接接触景向阳后,也知道了许多内幕。
虽然之前父亲的态度,让他隐隐猜到,这是一条很危险的,随时会掉脑袋的路,但自己踏进来的时候,感观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些拿景向阳做实验的人,是不可以触碰的,是不可以推翻的。
他们的势力太大,撑起了这摇摇欲坠的新朝。
他们被冠上正义的名头,行走在阳光之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们身在其中,无力顽抗。
就连保下一个孩子,都显得那么勉强,那么艰难,那么不可想象。
她与父亲每日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目的,他们的行为,她都不可以妄自揣摩,不可以试图反抗。
她最好,就变成一台机器。
不知疲倦的运转,达到他们的目的。
姜忆宁也害怕,她害怕有一天,她就会这样沉默的闭上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带着所有真相,所有痛苦,一并掩埋。
她此时,才理解他的父亲。
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又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
姜忆宁握紧拳头,她不像父亲那般温和,她总是会告诉景向阳一些别的东西。
将世界的另一面,呈现在他的面前。
她教会他蛰伏,教会他忍辱,教会他沉浮。
她告诉他。
不畏今朝,以待来日。
景向阳骨子里的自轻自弃自毁,被姜忆宁一点点纠正。
他那些所有阴暗的不可言说的部分,被她一点点掰开,一点点嚼碎,她陪着景向阳一点点,一步步重塑他的人格,打磨他的灵魂。
将他从苦痛的边缘拉回。
教会他爱,更教会他恨。
她教会他。
如何去做一个人。
景向阳那些原本关于抗争,关于反抗,关于自我的一部分被姜忆宁唤醒。
她以另一种方式。
以自己尚且稚嫩的羽翼,将他笼罩。
他在她的影子下,成为自己。
“姐姐。”
“我们会活下去的,对吗?”
景向阳还是一身的伤痕,他走出那个囚住他几乎所有少年的时光,笑着回头,看向姜忆宁。
“姐姐,我们会…”
“一起活下去。”
*
“当真如此?”
“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姜忆宁抓着墨笔,一笔一话写着什么。
旁边金镶玉的小葫芦瓶里,装着满满当当不少药丸。
那是姜忆宁耗尽了心血,才研制的,只为了将景向阳的命,拉长一瞬,再一瞬。
姜忆宁写的是药方。
“以后小景用这些方子,便能慢慢的将身体养好。”
“身体好了,以后就不怕人欺负了。”
姜忆宁一点一点的为景向阳做着日后的打算,事无巨细,她能想到的,都为他添上了。
她与姜无定了一个计划,一个能救下景向阳的计划。
一个搭上自己性命的计划。
如果那是死路,那便让她走上去吧。
义无反顾,这是医者的职责。
若说私心…
她是他的姐姐。
仅此而已。
没有血缘的亲人,不过如此。
她不再是被人庇护的女儿,妹妹,她一直拥有抗争的能量,拥有反抗的力量,她也能凭借自己,去救下一个孩子,撑起一份希望。
“只要有姐姐在。”
“小景就不用害怕。”
她给他全部的亲人能给予的爱。
*
“再推演一遍,一次都稳当了吗?”姜忆宁揉着眉心,说了出来。
秦慕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的姑娘,她早就听过她的名字,百年不可多得的医学天才。
心思,也是如此敏锐。
当时她找上自己时,秦慕也愣住了。
她不是不知道鸦面做出的恶心的勾当,只是她有牵挂,有羁绊。
她也记得…如烟的奶奶,自己的母亲,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将军,是如何一点点被折磨疯,一点点在深宫中失去了生的色彩。
那日,秦风岚提着一壶酒就走进了那座吃人不眨眼的宫殿,回来的…
秦慕心间一疼,鬼使神差她答应了这个计划。
秦家表面风光,骨子里已经被掏空了,他们虚浮的存在着,成为皇朝繁荣的象征。
一个以刀刃闻名的家族,一个因女将军传世的家族,最后沦落为皇朝最漂亮的花瓶。
一个过于漂亮的祭品。
秦家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里。
秦慕没有那么多的心计,她能做的很少,撑起秦家已是勉强。
秦家的壳子还在,想来他们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用这副空壳去救助一个孩子也不错。
“可以。”秦慕点点头,姜无一脸担忧的看向姜忆宁。
他看到的比她更多,他知道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但他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也无法将她从这条路上推下。
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将自己的女儿牵扯进来,姜无一直活在煎熬之中,他一边恐惧,一边期望。
他能做的,实在太少。
身为父亲,他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身为医者,他救不了年幼的伤者。
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姜无想到那个龙椅之上的人,倘若…
他也许还能有一丝作用。
“我会跟小景商量好,届时我们可以趁着长公主生宴,将小景送上马车,出城后,我会替他安排好居所,那处很僻静,能找到的人不多。”
“再换个身份。”
“他能活下去。”
“但你们很危险,皇储失踪,得有人背这个锅,那时你们是最好的靶子。”
“我会将罪责揽到我一人身上。”
“你如何知道太后不会迁怒。”
景瑟虽然退位的很早,但那位登基的女帝形同虚设,她的存在不过是景瑟的幌子,方便她背地里伸手,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权力在谁的手里。
“不用担心,不会牵扯到你们秦家。”
“他们不会知道,究竟是哪一辆马车将小景送了出去。”
秦慕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你太过笃定了,小看了她。”
“受罪的是你自己,秦家不怕,因为秦家对她还有用,并且归根到底,就算挖出来,我可以反手说你胁迫,我可以将自己撇的很干净。”
“但你不一样,你手上没有资本。”
“你如何敢这样赌?”
“你同那人做了交易,对吗?”姜忆宁找上自己本来就很奇怪,这个任务的成立需要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这一切需要在伞下,才能成立。
那把伞,除了那个人。
秦慕想不到别的答案。
“不要靠他太近,这是忠告。”
姜忆宁点点头,秦家知道他,并不算奇怪。
姜忆宁抬头看向姜无,他一直心事重重,游离在这场商讨之外。
但能联络那个人的,其实是姜无。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从长再议。”姜忆宁出声结束了这一切。
秦慕起身低声说了一句。
“我虽然答应了帮你,但是你也需要向我证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妹妹,你料想得到的,料想不到的变数…”
“都能彻底颠覆这一切。”
“不要以为你一人,能同他们抗衡。”
“鸦面,无处不在。”
*
屋内只剩下姜忆宁与姜无两人。
“父亲。”
“父亲?”
“你也不认同的计划,对吗?”
姜无回神,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她成长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已经成了一只振翅高飞,野心勃勃的鹰。
她想要救下一人,他无法阻拦。
但作为父亲,他想要…
最后一次,尝试救下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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