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

　　“不，不行了！歇一会儿吧上将，求你了！”

　　一个小时后，费西斯瘫坐在营地中间，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就躺到了地上。

　　如果说正常人的极限速度是一个单位，而费西斯最多能用出三个单位的速度，而用三个单位时体力消耗和正常人的一个单位是差不多的。

　　这一个小时的速度测试，除了刚开始十五分钟，后面为了追上莫里斯，他几乎一直在用三个单位速度冲刺，甚至还有略微超越了三个单位的极限。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怪里怪气的新人，不但速度比他快，耐力比他好，还一点不知道给前辈留面子。

　　莫里斯不但往前冲刺，围着他飘来飘去，可以说是一边转着圈一边轻松的超过了他，那些“哼哼哼哼”的笑声如同蚊子般萦绕在费西斯的耳畔。

　　见他弃权了，莫里斯停止了飘动，他走到费西斯的身边，抱着双膝蹲了下来。

　　“你不行了吗？”他戳了戳躺在地上之人的肩膀。

　　他那种压抑着笑意的颤抖的声音听得费西斯心中直冒火。

　　“我不行了！侦查员的位置让给你！我明天就退休！”

　　第一次有人在速度方面赢过他，他心中攒满了不服气，更别说对方赢了还来嘲讽他。

　　他的声音颇有些大，莫里斯蹲着往后挪了几步，长发凌乱的披在身上，他垂着脑袋，低沉着脸拨弄着地上的树枝，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费西斯，不要破罐子破摔呐。”洛星缇走了过来，他听到费西斯要吧侦查员的位置让出来，然后明天要退休的话，声音中带着笑意。

　　费西斯有感觉自己的上将要来安慰自己了，因而立刻做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洛星缇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不当侦查员你的薪水会降到原来的70%，提前退休你就没有退休金和军队补贴拿了。”

　　“上将！”费西斯刚站起就被对方的话一个暴击，气鼓鼓地撅起嘴，“我一时气话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嘛……”

　　他那副娇嗔的样子，与他的脸很不相称，洛星缇觉得有点滑稽。

　　“不要把气撒在莫里斯身上，你输给他又不是他的错。”

　　费西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我就是没他快，不用再比了，我今天工作超额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还没等洛星缇出言挽留，费西斯已经气鼓鼓往营帐里去了。

　　洛星缇顿了一下，最终呼出一口气，走到莫里斯面前，对那个乱糟糟的人伸出手。

　　“一开始总是这样的，解释清楚就好了。”

　　面对他伸过来的手，莫里斯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没借力就自己歪歪扭扭站起来了。

　　洛星缇才想起他眼睛看不见，或许并不知道他想拉他起来，他差点出言道歉，最后还是堪堪将手收回，什么也没提。

　　他收回手，莫里斯看上去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失望，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不去找他？”

　　洛星缇的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不用，我现在去找他，他反而比较尴尬。”

　　莫里斯的目光抬起，却依旧是暗淡的：“他们本来就比较排斥我，你又何必搞这一出。”

　　“你觉得我让他更讨厌你了吗？”

　　“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他也会讨厌你。”

　　“我不在意。”洛星缇的声音显得很轻松，“别看费西斯这样，他其实很讲道理的，他现在只是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莫里斯眉头的绷带微微攒聚：“不懂。”

　　洛星缇的目光移向营帐前的小路，夕阳的光辉穿过两侧的树林，在小路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我们去周边排查一下吧，还有东西需要测试。”

　　“还要试探我吗？”

　　“走了走了。”洛星缇直接无视了他奇怪的用词，就不由分地带着他走。

　　小径上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洛星缇打量着周边的环境，随意地说道：

　　“……费西斯性情爽朗大方，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但是非曲直弄得很明白。他能和所有人交朋友，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感到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找他聊天。”

　　莫里斯目视着前方，神色几乎没有变化，洛星缇继续说道：

　　“古德考做事很可靠，对于队内的年轻人总是带着老父亲的心态，训练上或者作战上的问题他会很乐意指导你。”

　　“萨杜恩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只要你行事遵守军规，他就会对你满意的，而且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很多时候严苛其实是为了你好……”

　　洛星缇一个个细数着队员们情况，又讲了几个，走在一旁的莫里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将脸转向他：

　　“他们不都是你的手下吗？”

　　“从身份上来说是这样。”

　　“那只要给他们下命令，他们要是不遵守，杀了他们就好。”

　　洛星缇吃惊抬眼：“你是这样做的？”

　　莫里斯别过脸去：“……没有。”

　　“那你哪里学来的？”

　　“别人告诉我……”莫里斯偏过脸去，语速稍微快了一些，“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了解他们的必要，只要命令他们就行。”

　　他的神色颇有些固执在里面，不只是由于这种上下级观念在脑子里根深蒂固，还是因为心中有些不畅快的感觉使然。

　　洛星缇叹了口气，苦命的笑了两声：“我做不到。所以萨杜恩也常常批评我没有威严……他说得倒轻巧，要是我有他那张一扳起来就能唬倒一片的脸就好，可惜我就这蠢脸，他们整天和我嘻嘻哈哈的，我也严肃不起来……”

　　虽然是在抱怨，但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苦恼。

　　洛星缇见他眉头紧锁，目光中漆黑的墨色涌动着，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洛星缇只好继续说道：

　　“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了解了你之后会接纳你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了解你。你只是有些特别，我不认为你需要摒弃你的特别，但在还没有机会了解你的人面前，可以暂时将这些特别藏起来。

　　我再和你说说他们吧，你了解他们之后，也会喜欢他们的。西格德他呢……”

　　莫里斯的脸抬了起来，他的目光中仍有不解。

　　不懂……

　　但是……有点羡慕这种感觉。

　　夕阳之下，费西斯听到他用春风般温柔而带着自豪的声音介绍着他的队员们，这些人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有了鲜活的形象，连带他本身，也渐渐变得鲜活而温暖起来。

　　莫里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或许是一直被他缠在自己身上的线，被洛星缇牵出了一根，和他缠在了一起，而洛星缇身上其他和别人缠在一起的线，都通过他温和的嗓音，向莫里斯传来细小而温暖的颤动。

　　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费西斯？”

　　排查结束，两人走在回营地的路上，费西斯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他的脸涨得通红，似乎还在盛怒之中。

　　冲到莫里斯面前，费西斯的语速如同机关枪：

　　“我承认你比我快，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但我觉得这次一定是因为地形不好的缘故，你下次再和我比，我不相信有人比我快！”

　　莫里斯整个人痴呆在那里，那一刻，他感觉到费西斯也将自己的线递给了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费西斯已经对他正在狂笑的上将展开了恼羞成怒的制裁。

　　“不准笑！没良心的上将！这就是你的目的！我要和古德考告状！我要罢工！我要争取民主！我要造反！”

　　费西斯本来气得要揍人，但基于对方的实力，他也没气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因而只能愤愤的追着他大喊，以求能唤起洛星缇所剩不多的良心。

　　……

　　傍晚的时候，洛星缇又在工作笔记中写道：

　　“莫里斯，速度强化型，速度大约为1.5倍的费西斯，操纵型异能，操纵头发，每一缕头发的灵敏度和力量不低于成年男子的手臂……”

　　洛星缇想到了传说中三头六臂的人，又想到某些几十条触手的怪物。

　　他的头发灵敏成这样，好像不是操纵型异能，而真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动呢？”洛星缇停下笔，看向手在桌子上交叠着，脸颊贴在手背上的莫里斯。

　　“不记得了，我那时候的记忆很混乱。”地热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亮光。

　　之前他也提到过自己曾经记忆混乱的事，因而洛星缇便没有再就此多问，只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之前说找我是靠气味，可是那时你在苏尔医院，我在军营，这么远的气味你也能闻到吗？”

　　贴在手上脑袋摇了摇：“不是在远的地方闻到味道，而是你走过的地方留下味道，这种味道会随时间慢慢变淡，因而能一路找过来。”

　　洛星缇大概理解了。他昨晚回军营前去过苏尔医院，因而他只需走出蠕虫伤科，便能闻到他的气味，他由淡至浓一路找过来，或许还去了趟理事会和街道上的百货商店。

　　洛星缇继续动笔，在莫里斯名字下面写上了“嗅觉异常灵敏”。

　　他又补充了一些莫里斯的训练计划，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才满意地合上了本子。

　　听到他放下笔的声音，知道他的工作结束了，莫里斯把脸略微抬起来些：

　　“那个，快速人告诉我说，你人很好，让你帮忙的事一般都会答应，是吗？”

　　快速人？洛星缇皱着眉思索，哦，应该说的是费西斯吧。

　　刚才他去做饭时，费西斯拉着莫里斯在外面不知道密谋什么，原来是在教新人怎么利用他上将的热心肠吗？

　　费西斯还真是，明明刚才还一脸不服输的气势，这么快就可以和莫里斯一起非议上级了。

　　很不幸的是，他确实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洛星缇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以后，或许……可以吗？”

　　他的无法聚焦的眼眸抬起，其中带着清澈的水光。

　　洛星缇觉得他的眼神比先前看上去清亮很多，大概是因为灯光就在面前的桌子上的缘故。

　　洛星缇是不会拒绝的，但为了避免之后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他没有把话说死：

　　“可以，在我力所能及且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前提下。”

　　莫里斯笑了起来，这次洛星缇并没有听到“哼哼哼”的笑声，只是看到他脸颊两侧的纱布往上提起，笑得非常含蓄。

　　“我的测试，你研究出了什么吗？”莫里斯对此有些关心。

　　“你有很高的天赋，如果勤奋练习，将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如果我成为出色的战士，你可以不赶我走吗？”

　　他垂下脑袋，小声地说，头发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看上去很乖巧的样子。

　　“可以，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留下或离开，但是在人前你要注意。”

　　“不动头发，站直走路，我都记住了。”莫里斯语气中带着些自豪。

　　洛星缇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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