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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风云 - “考公上岸，江湖再见”
油纸包里的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对于此刻的路遥来说，却味同嚼蜡。他机械地咀嚼着，目光却死死盯着阿青。
“是谁？”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疲惫而有些沙哑。
阿青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警惕地看了看巷子两端，确认安全，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在鸽市躲起来后，没立刻走远，听到那两个追你的家伙低声骂了几句。”
她模仿着其中一人粗哑的嗓音：“‘妈的！为了一本破账册，折了这么多兄弟！孙老大这回接的什么破活儿！’”
账册！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路遥！
果然！还是因为那本该死的、他连见都没见过的账册！青蛟帮！他们认定自己这个“王五同党”知道账册的下落，或者，账册就在自己手里！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涌上路遥心头，被这样一个庞大的江湖帮派盯上，他还有活路吗？
“然后呢？”他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青继续说道：“另一个家伙就抱怨说：‘少废话！赶紧抓人！陈少主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把东西和知情者都清理干净！’”
陈少主？陈啸云！果然是青蛟帮少帮主亲自下的命令！
路遥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和他预想的最坏情况一模一样。
然而，阿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但是，”阿青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疑惑，“最先开口骂人的那个家伙又嘀咕了一句，声音更小，但我耳朵尖，听到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复述道：“他说——‘也不知道那姓孙的中间吞了多少，催命似的催……’”
姓孙的中间人？
路遥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不是青蛟帮直接下单？中间还有一个姓孙的中间人？！而且听起来，这个中间人似乎还在其中牟利，甚至可能虚报了价格或者篡改了命令？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瞬间打破了路遥之前的全部推断！
“姓孙的？哪个姓孙的？”路遥急声问道，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阿青耸耸肩：“这我哪知道？影堂接活儿规矩多，中间人往往不止一个，层层转手，真正下订单的雇主身份保密得很。不过，能知道‘账册’，还能联系上影堂，并且姓孙……你最近得罪过符合条件的人吗？”
得罪？知道账册？姓孙？
路遥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在报名时当众举报他人、眼神闪烁、总想打听歪门邪道的——孙滑头！
难道是他？！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却又丝丝入扣！
孙滑头知道自己在备考，可能从某些渠道（比如钱多多、赵实诚那里）听说过自己“消息灵通”，甚至可能猜到自己和王五之事有牵连（毕竟报名时自己反应异常）？他误以为自己真的知道账册下落或者拥有账册？
于是他一边举报他人减少竞争，一边私下联系影堂，想黑吃黑，抢在青蛟帮之前拿下账册，要么自己贪下，要么去向青蛟帮邀功请赏？！
【内卷！这他妈是往死里卷啊！】路遥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如果猜测是真的，这个孙滑头简直其心可诛！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缺乏证据。
“阿青姑娘，多谢！”路遥郑重地向阿青道谢。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至少让他知道了敌人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可能存在裂痕，甚至……或许有利用的可能？
阿青摆摆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行了，消息告诉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影堂这次丢了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得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她再次像一只灵巧的猫，三窜两跳便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留下路遥一人面对复杂的局面和即将到来的考试。
不管雇主是青蛟帮直接还是孙滑头间接，影堂的追杀是实实在在的。当务之急，依然是安全备考，然后通过考试，进入衙门体系寻求庇护。
他不敢回出租屋，也不敢再去熟悉的地方。身上最后一点钱也赔了陶罐，真正是身无分文，饥寒交迫。
这一夜，他是在一个破庙的供桌下度过的，与乞丐和老鼠为伴，睡得提心吊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第二天就是吏部铨选考试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路遥就用冰冷的井水胡乱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检查了一下贴身藏好的考牌——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走向考场的路上，他格外小心，尽量走人多的大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也或许是影堂没想到他还敢出现，一路上并未遇到危险。
考场设在府衙旁的一处贡院里，此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考生，人声鼎沸。
紧张、期待、焦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路遥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他看到了钱多多，对方正一脸惴惴不安地东张西望，怀里还抱着他那本沾了油污的《律例》；看到了赵实诚，正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最后冲刺；也看到了……孙滑头。
孙滑头也看到了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他显然没料到被“影堂”追杀的路遥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那惊愕之后，便是深深的阴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迅速移开目光，不敢与路遥对视，缩到了人群另一边。
路遥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做贼心虚！】
查验身份、搜身、入场……流程繁琐而严格。路遥紧张地递上考牌，负责查验的胥吏对照名册，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路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名册上已经被做了手脚。
幸好，一切顺利。他被放入考场，按照考牌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狭窄的号舍，里面只有一桌一凳。
坐在冰冷的凳子上，听着周围考生们沉重的呼吸声，路遥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所有的焦虑、恐惧、不安，都被暂时压下。此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答题，上岸！
卯时正点，鼓声响起，考题发下。
路遥深吸一口气，展开试卷。
帖经墨义部分果然刁钻，很多偏僻的条文和释义，幸好他背得扎实，大部分都能填上。时务策问的题目是——《论胥吏舞弊之防与杜》。
看到这个题目，路遥差点笑出声来。
【胥吏舞弊？这题我熟啊！前世看得多了！】他内心吐槽，笔下却不停。结合《律例》中的惩处条款，再融入一些前世所知的内部控制、审计监督、权力制衡的现代理念（用古代语言包装一下），一篇结构清晰、论据充实、颇有见地的策论洋洋洒洒地挥就而成。
他甚至暗中揣摩了一下州府大人可能的心态：既要打击舞弊维护统治，又要依靠胥吏办事，所以措施不能过于激进空泛，要注重可操作性。
写完最后一个字，检查无误，路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有戏！
交卷出场，他混在人群中，低调地快速离开，不敢有丝毫停留。
接下来几天，是更加难熬的等待。他像幽灵一样在南城游荡，靠帮人写几个字、跑跑腿换点吃食，晚上则寻找不同的破庙或废弃房屋过夜，时刻提防着影堂的追杀。
期间，他再也没见过阿青，也没遇到钱多多和赵实诚，孙滑头更是像消失了一样。
直到放榜之日。
贡院外的照壁前，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无数考生和家属挤在那里，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路遥也挤在人群中，心跳如鼓，目光紧张地在那长长的榜单上飞速扫过。
从后往前，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落榜了？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他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榜单中前段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清晰地写着三个字——路小乙！
中了！他真的考中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疲惫，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铁饭碗！朝九晚五！体制内的庇护！他做到了！
他强忍着激动，挤出人群，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衙门报到。
然而，他刚挤出人群，还没走出几步，一个穿着号衣的衙门差役便挡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就是路小乙？”
路遥心里咯噔一下，强行镇定道：“正是小人，不知差爷有何吩咐？”
那差役打量了他一番，淡淡道：“你涉嫌一桩科举舞弊案，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吧。”
路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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