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雨停

　　雪粒簌簌落在徐怡卿发间，她被魏辰月牵着向前。手腕上的触感是陌生的，带着点微糙的温度，却奇异地熨帖。
　　她想起高一两校合并运动会时，刚刚从跑道上下来就看到了魏辰月。魏辰月刚跑完长跑，呼吸还带着微喘，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大概是特意捋过的，服帖地贴在额角，后半截头发顺着脖颈垂下来，发尾修剪得利落，没有一丝乱翘，像是用尺子量着剪过。
　　她站得笔直，蓝白校服的拉链拉到最顶，领口贴合着脖颈，连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
　　“你好，我是文韵中学毓秀班班长，魏辰月。”
　　魏晨月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点跑完步的微哑，像蒙着层薄纱的玉，没什么棱角。没有高低起伏，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一声是一声，干净得很。可就是这平平淡淡的调子，撞进耳朵里，却让人莫名松了劲。不像想象中那样带着冰碴，反倒像晒过太阳的井水，凉丝丝的，却透着点温吞的暖。
　　没有刻意扬高的尾音，也没有故作温和的起伏，就那么平平淡淡地飘过来，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可靠。
　　好像不管魏辰月说什么，只要是从这张嘴里出来的，就带着一种不会出错的笃定。
　　现在也是如此。
　　徐怡卿一路跟着魏辰月，渐渐适应了她的步伐。
　　一直到魏辰月把她拽上了回市里的大巴车。
　　“身份证。”
　　魏辰月向徐怡卿伸手。
　　“……给”
　　魏辰月接过那张身份证，看都没看就塞进兜里。
　　“要身份证……做什么？”
　　“开房。”
　　魏辰月刚说完“开房”，语气平常得像在说“等下买瓶水”。可徐怡卿的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反复回响着那两个字，每个字都带着钩子，勾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恐惧不是尖锐的那种，是钝钝的、慢慢漫上来的。像走夜路时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想跑，却不知道该往哪跑。
　　徐怡卿偷偷抬眼，看见魏辰月正转头看她，眼神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一瞬间，徐怡卿对她的第一印象碎掉了。
　　“身份证还我。”
　　“嗯。”
　　身份证又轻飘飘地回到徐怡卿手里，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或者说魏辰月根本就没想过要扣留她的身份证。
　　徐怡卿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硬挺的边角硌着掌心，提醒她这是真的——如果对方真有坏心思，何必把身份证还回来？直接拿着证件，她现在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天光大亮，大巴车正行驶在开阔的国道上。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车厢里那股沉甸甸的滞涩。
　　徐怡卿坐在靠窗的里排，阳光刚好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的边。身旁的魏辰月正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光亮里很清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节奏轻缓，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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