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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
寂空被崔脤凄惶绝望的目光刺痛了,但他仍面无表情。
“师兄。”寂空的同门师弟寂无走上前来,“我南菩寺出现仙魔混血,此事不宜声张,还望师兄早做决断。”
“那依师弟之意,该当如何?”寂空侧过身避开了崔脤的目光。
“按例,为以绝后患,当杀。”寂无轻声说。
“当杀。”寂空喃喃重复,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一切清晰地落入寂无眼中。
寂无抬手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寂空的肩,轻声道:“不过,师兄,凡事都有例外,更何况此事也并非崔脤的过错,若是杀了,一违我佛门之道,二实是不尽人情,所以,以师弟之意,将崔脤遣出寺去,从此各不相干便罢了。”
崔脤闻言脸色更白了,他慌乱地望向寂空,近乎哀求:“师尊,求您……别赶徒儿走……”
寂空的双手在宽袖的遮掩下紧握成拳,他眸光低垂,看似冷漠至极。
“就依师弟。”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崔脤心间,击破了他内心最后一丝卑微的希冀。他周身如坠冰窟。
“不……”崔脤挣扎着向前膝行几步,“师尊,别赶我走……求您了,求求您!徒儿求您了!只要……只要让徒儿留下,徒儿什么惩罚都愿接受……”
突得,寂空向后略扬了下手,崔脤身上的捆仙绳立时便松开了,但不待崔脤对此重新燃起什么希望,寂空的话又将他本已跌至谷底的心向下踹了一脚。
“仙魔殊途,你的身份只会给南菩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从今日起,南菩寺掌门座下首徒崔脤除名,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寂空微微侧头瞥了崔脤一眼,片刻的停顿后,“东方少主,请离开吧。”言罢,他转身离开,只留给崔脤一个冷漠而决绝的背影。随后,堂内其余人也陆续离开了。
那些人路过他身边时或是安慰或是奚落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隔千里,缥缈且虚妄。
为什么……明明不是我的错却执意不肯要我,为什么?
师尊啊,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欢我,今日才寻得借口摆脱我?那你何必当初救我于襁褓之中,授之我以诗书仙法,让我无可救药地践踏着世俗伦理如阴沟中的老鼠般毫无廉耻地窥慕着你……
不甘啊,怎么能甘心呢?不撞得头破血流就总是认不清现实的残酷。
“师尊……别赶我走……”
崔脤一膝一膝向前蹭着,任由台阶锋利的边缘划破皮肉,任由外面满地的砂砺扎进血肉。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跪到了寂空的禅房外。
曾经的他是掌门首徒,风光无限,惹人眼红。
如今的他是丧家之犬,卑微刻骨,尊严无存。
他望着禅房紧闭的木门,执拗地跪着,一直跪着。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硬犟着,不肯放手。
他跪了三天三夜,有烈日烤身,有暴雨灌顶,可终究也没跪软那个人的心。
期间有几名昔日与崔脤交好的弟子不忍他如此,进去求过情,可换来的只有反反复复的那句:“不见,让他离开。”
冷雨冻不住的心火,艳阳化不开的心结,终在这一次一次不近人情的传话中土崩瓦解。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高高在上,仙风道骨,却连施舍都懒得施舍?凭什么你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彻底否认我的一切?
你坐拥神坛,而我只配伏跪其间,摇尾乞怜,却连一丝怜悯也换不来。
魔族如何?仙人如何?终不过是看不起我罢了!
崔脤霍然起身,怒火袭卷了全身。体内尚未适应的魔息兀自横冲直撞,将他内心每一丝细小的情绪无限疯魔化。
理智崩塌,善念全无。
寂空,我要折断你的傲骨,逼你臣服,逼你认错,凌辱你,欺负你,日日夜夜,永不停息,让你生不如死。
“父君。”他站在寺门之外,第一次唤出了这个称呼。
“怎么,终于想明白了?”东方嬴云漫不经心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崔脤右手虚握,托着那团用来通讯的魔息,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远方的山峦上。
“一刻钟后的破晓时分是南菩寺巡守弟子交接班的时候,防御力量最弱。我去帮你吸引注意,你们来攻吧。”
“啧,白帮啊?”
崔脤冷笑一声:“南菩寺作为你东方一族在修真界的大本营,不好吗?”
“那你呢?你就没什么条件?”
“有。只有一个条件。寂空留给我,我亲自收拾他。”
东方嬴云懒懒一笑:“成交。”
崔脤转身又走回南菩寺,深吸一气,一手劈开大门。
“哎呀,你还不死心啊,赶紧滚吧,别在这碍住持的眼了。”一闻声而来的弟子不耐挥手道。
崔脤眸中冷光一闪,手指微动。
“你!唔……”那弟子都来不及叫上一声,就被颈间突然缠上的魔气死死勒住。
随着崔脤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那名弟子额间青筋暴突,双目滚圆,只片刻工夫便咽了气。
崔脤松了手,任那尸体重重砸在地上。他望着那具尸首,内心恨意涛天。
他向来自诩为掌门首徒自负不已,他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却非要将自己伪装得道貌岸然、谦谦君子,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骗了。
门派中一些心思单纯,心胸宽广的人不与他计较,愿意与他交好,他便认为天经地义。但更多人是能看出他的虚伪本质,不愿搭理他,甚至丝毫不掩饰内心对他的厌恶,他却又觉得不可理喻。
他从不去想自己有什么问题,自以为是地封自己为君子,视他人为小人,活在自己为自己亲手编织的浮梦中,骗了自己,骗了寂空。
他本就内心黑暗,只是恰巧今日被外因勾出了本性。
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没有良善之人突然恶贯满盈,都是一点一滴铸就而爆发。
他可怜却也可恨。
本来崔脤的能力在同辈弟子中就算上乘了,外加上他现在爆发出的魔族之力,那些此刻正困得头重脚轻的人们哪里是他的对手,顷刻间死伤已不计其数。更何况在众人的认知中,崔脤对寂空绝对是死心塌地,他们根本没想到崔脤会突然起了杀意。
“孽畜!”一声怒喝,寂空破空而来,“你在做什么?!”
崔脤在看到寂空的一瞬,双眼蓦地泛了红。他的嘴唇无力地扭出一个笑容:“师尊啊,你看,你撵不走我的。”
“崔脤!”寂空震惊于崔脤现在那副如同地狱炼鬼般的模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疯了?你是我佛门教出的弟子,你忘了昔日我教过你什么吗?!住手!”
“怎么,师尊,”崔脤哧笑一声,“前几日一心一意赶我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教过我啊,如今却来假仁假义!”
寂空闻言心中耸然一痛,但他一言未发,欺身向前挡下崔脤近乎疯狂的攻击。
“师尊,反正你已经厌极我了,我也不必在乎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了。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凭什么我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而你却居庙堂之高视我为蝼蚁?你很了不起吗?寂空,我不甘心!从小到大,我刻苦努力,小心翼翼讨好于你,我所求的从来都不多,只求你笑一笑,夸我一句就可以,可你呢?!始终高高在上,你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我!凭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
寂空的睫毛无声地颤了颤,他想解释。
我修无情道,情感淡漠,并不知道你心中所渴求的温情。对不起。
我忍着不见你,赶你走,是因为你这身份摆在这我真的护不住你,我也没有任何立场能护你。我只是想在消息走露之前让你安全地离开。可终究是我不近人情,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我从没有讨厌你,我很舍不得你,赶你走我也很难受,这三天三夜我一直未合眼,真的……
突得,四周狂风四起,将那血腥气卷入空中弥散开来,将神思飘忽的寂空刺激得一个激灵。
那刚刚显出愧疚与不忍的眸光霎时变冷。
“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狂风戛然而止,危险的冷寂仿佛涟漪般一圈圈向外扩散,将周遭的一切声息全部吞没。
崔脤身上嚣张的魔息刚刚因寂空眼中闪过的那抹平日不曾见过的情感而化作缕缕丝线融入皮肤,此时却又霍然而出剑拔弩张。
“师尊?”声音微凉,恍若毒蛇吐信,“你说什么?”
寂空此时已然将自己从短暂的情绪混乱恢复到往日冷然清明的心境。他冷冷凝望着崔脤:“你恨我不近人情执意将你逐出师门,这不是错。但,你杀人了,杀了你的同门!这便罪无可恕!”
崔脤闻言哧笑一声:“所以呢?要清理门户吗?平日里别人对我的冷嘲热讽你从不在意,如今我杀了其中一个泄愤你倒瞧得清楚。”
“别人对你的冷嘲热讽?”寂空愣了一下。
说实在的,寂空除了向弟子们授课传业外并不大关心他们的私事,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所以要是以一个师长论之的话,他绝对是不合格的。
“呵,就知道你一无所知。”崔脤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寂空皱了下眉,还要再说什么,但来不及了。
杀声四起。
一刻钟已然过去,东方一族杀了进来。一时间,四下大乱。
“你做了什么?!”寂空震惊之余,怒气横生,他劈手斩向崔脤,这招竟使了十打十的功力,未留一丝情面。
“师尊当真如此想要我性命吗?”崔脤此时语调情绪淡淡,仿佛当初那个狼狈不堪,只为求寂空不要赶自己走的不是他。
寂空不答,双眸现出一抹淡淡的血色,他指尖微震,一柄利剑霎时出现在他手中。
崔脤轻叹一气,沉声道:“好。”
就在这时,天际的红日终于睁开了双眼,金色的光芒自崔脤身后亮得惊心动魄,却将崔脤整个人衬得更加幽暗。
与此同时,本以趋于混乱的南菩寺更是鸡飞狗跳,杀声大震。
“崔脤!你做了什么?!你竟敢勾结魔族?!”寂空勃然大怒。但他无暇再去与崔脤计较,转身欲去救那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弟子们。
“寂空,听说你欺负我儿子了?嗯?”东方嬴云闪身拦住寂空,不给寂空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急攻猛进。
本来寂空与东方嬴云的实力就不相上下,伯仲之间,外加上崔脤的夹击,寂空不可不谓举步维艰。
崔脤的突然进攻直接吸引住了南菩寺的火力,而此时弟子换班,更多人正处于朦胧状态,战斗力不免直线下降,被魔族人打得节节败退。
随着南菩寺的伤亡愈发惨重,在二人夹击中苦苦支撑的寂空近乎崩溃:“崔脤,你恨我这没关系,你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何苦牵连进这么多无辜之人……”
崔脤眼闻言神色愈发冷然,他哧笑一声:“师尊当真好关心徒儿的师兄弟啊,真是羡煞旁人。”
“你……”寂空动作一滞,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素白的僧袍上绽开了一朵殷红的血花。
趁此机会,东方嬴云一把扭住了寂空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要穴,他冷然一笑:“别挣扎了,光头,早些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罪。”
“做……梦!”寂空咬紧牙关,拼着自己经脉俱碎的风险,猛地催动内力,不顾一切地冲开了东方嬴云的钳制,可下一瞬,崔脤又扼住了他的喉咙。
“咳咳……”血腥气翻涌而出。
双拳难敌四手,真的要不行了……寂空眼前一黑。
有人接住了他。
当寂空醒来时,他便已经在那幽黑的暗室中了。来不及弄清身上的情况,他就被眼前之人的所做所为惊呆了。
“啧,终于醒了,这种事自然要清醒地体味才妙啊。你说是不是,师尊?”崔脤掐着寂空的下巴,笑得邪气。
“……什么?”寂空的声音沙哑无比,他完全不知道崔脤是什么意思。崔脤显然没有耐心再与寂空耗,一腿跨上软榻,将寂空牢牢压在身下,手上已粗暴地扯开寂空的衣物。
那一瞬间,寂空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震惊极了,茫然极了……他不明白……怎会如此……
他对于那方面的事一窍不通,可如今污浊的墨点却毫无廉耻地玷污着他这张白纸。
当他反应过来身上那人到底在做什么时,耻辱与怒火,恐惧与迷茫交织于胸,他猛然挣扎,可东方嬴云与崔脤合力共施的法力却将他这个重伤之人紧紧缚于榻上。
“别乱动……乱动只会更疼……”崔脤的声音因沾染了情欲而显得颇有几分愉悦的意味。
“崔脤!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我是你……是你师尊!这是佛门清修之地!啊……”寂空躲无可躲,被逼到极处却又不甘顺从,咬紧牙关死命抗拒。
“真是不听话。”崔脤轻笑一声,“师尊你尽量骂,反正到最后不好过的还是你。”
自此,日日夜夜,无尽的凌辱与杀戮使寂空不得解脱……
梅苏慕缓缓起身,抬手轻轻搭在此时闭目不语的寂空肩上。
“你放心,这件事从此就烂在我的肚子里,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我先出去给你弄套衣服。”
“好。”寂空低低应了一声。
待南菩寺一切尘埃落定,庾绮年等一行人也没有将消息传出,只是迅速将嘉兴城内的杂妖乱魔清除干净,而后留下周宛玉与柳桓二人照应元气大伤的南菩寺,其余人便离开了。
当庾绮年和梅苏慕踏上蜀桐山的山阶上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唉,还有三天就是腊月初七了……”梅苏慕仰头望着天,喃喃道。
“腊月初七怎么了?”庾绮年一愣。
“腊月初七是云令枫的生辰,但我还没想好怎么给他过。”
“你这有什么可愁的,无论你怎么给他庆生,以那孩子的性子他肯定都能高兴得不得了。”庾绮年淡淡一笑。
“他呀,”梅苏慕摇了摇头,“就是太容易满足了。”
梅苏慕披着零星的白雪,推开了寒酥阁的门扉。
“师尊。”正蹲在屋里捣鼓东西的云令枫急忙起身相迎。
“呀。”梅苏慕惊喜地扬起了眉。
正烧得极旺的小炉里煮出的酒香气氤氲开来,将旁边细颈水瓶内插着的一株白梅所散发出的清香融入其中,舒服得梅苏慕眯起了双眼。
“怎么想起来煮酒了呢?你这小娃娃可不能喝啊。”梅苏慕温柔地揉了揉云令枫的头。
“昨日徒儿收到您来信说您今天回来,徒儿想着山上这天头一定比嘉兴冷上许多,便煮酒给您暖暖身子。”云令枫有些怯怯地说。
“你这娃娃,这么贴心,谢谢啦。”梅苏慕轻轻将云令枫揽进怀中。
暖香气融入胸膛,有些湿润,有些酸涩。
他有些说不出话,只想把他的徒弟搂得再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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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期初考试除了数学我都挺满意,我要狠狠干数学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写古耽吗?因为古人不用学数学,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