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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
夜里还有一顿饭局,提前约好了502聚餐,柏璟请客。俞倾是和室友一起出门的,打车去餐厅,一家苏式园林餐厅,隐于市般的世外桃源,一步一景,过洞门走曲桥,一路看一看,被带到了一间包厢。柏璟已在包厢内,俞倾见他换了一身衣服,休闲的白衫黑裤,发型也打理过,便就眼前一亮。当然俞倾自己也回去洗换了一番,毕竟染了一身烧烤烟气。
打下招呼,柏璟说坐吧,一边坐,苏北说:“这地儿真漂亮。”夏淮凛也说:“闹中取静。”文曲稍微拘谨,只是睁大眼看着玻璃墙外的庭院夜景,点头应和。柏璟拿起餐单:“我先点了一些,你们再点一些吧。”他看看他们,夏淮凛说:“苏北点吧。”苏北坐在柏璟左边,顺手接过菜单:“那就我点。”柏璟问:“你们喝酒吗?”苏北脱口:“喝。”俞倾在柏璟右边,问:“喝什么?”夏淮凛在俞倾右边,提醒:“十点会查寝,不能醉醺醺太晚回去。”苏北翻到酒页去,掂量说:“那就喝点儿红的吧,配这环境,也不醉。”他正看着,柏璟说了一种酒,苏北就扫眼定睛一看,睁睁眼,点头得不能再点头,选了,说:“还是你有品味。破费破费。”
服务员在上菜了,红酒倒进醒酒器,又为他们各倒一杯,候去不远处,待随时倒酒、撤盘。于是便提了第一杯,柏璟说:“都是同龄,随意吧。俞倾跟我关系好,你们和他同寝相处,他过得舒心,我就放心。”俞倾看柏璟一眼,暗暗沉吟,少爷这话真有敲打的意思了。苏北立即就说:“你放一百个心,俞倾在我们寝是老幺,还未成年呢,肯定对他好!”柏璟点点头。都喝了。
夏淮凛说:“我们寝室,人都好相处,也没卫生差的,不会存在什么龃龉。”文曲点头:“嗯嗯,俞倾性格最好。”苏北指一指夏淮凛:“而且他有洁癖强迫症,我们寝是最干净的,我半天没洗袜子,他就催。”俞倾笑一笑:“你是汗脚嘛。”苏北嘿嘿两声。
氛围也就不错,动筷吃菜。夏淮凛举起杯,说:“我是室长,那我代表我们寝,谢谢你请我们吃饭。”苏北说:“对,这可是难预约的好地方。”柏璟说:“不客气。”一起碰一下,喝了。
后点的菜也陆续上。苏北朝柏璟敬一个:“我是沾俞倾的光了,能跟你一桌吃饭,认识认识,没想到你也挺随和的。”柏璟说:“我分人。”苏北咧嘴笑:“对,我懂我懂,你这是爱屋及乌。都说近朱者赤嘛,我跟俞倾当室友,又能认识你,那我自己也能多出色几分。”柏璟笑一下:“你挺能说会道的,这个够出色了。”苏北嘿嘿笑:“全面发展嘛,向你看齐。”俞倾也在一旁笑一笑,苏北家里做生意,拍马的功夫,是有一些熏陶的。
夏淮凛适时问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苏北跟着点头:“对,挺好奇的。”文曲跟着看。
俞倾看看柏璟,对视了一眼,俞倾慢慢说:“高三的时候,有个人找我麻烦,他和那个人同在国际部,他出面制止了,然后我们就认识,成了朋友。”
夏淮凛看他:“你受欺负了吗?”俞倾摇摇头:“没什么事。”
苏北说:“真仗义!来,这得喝一个啊!”于是就都喝一个。夏淮凛说:“所以你们高三之前,完全不认识。”
俞倾说:“只听说过,没见过面。”柏璟说:“见过。”
俞倾立即转头看柏璟,睁大眼睛:“见过吗?什么时候?”柏璟不说话,觑他一眼就吃菜,俞倾就仔细回想,想来想去,想不出。
夏淮凛说:“那你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友情挺深厚的。”俞倾便停下思绪,笑笑:“对。”
苏北说:“你读国际部,那没出国呢?”柏璟说:“不想。”苏北说:“也是,京大也很好嘛,各专业放眼国际,也都能名列前茅的。那一起再走一个?为我们共同的选择,京大!”柏璟半笑一下,提杯:“行,确实算有缘一聚吧。”俞倾笑笑:“有缘不容易的。”夏淮凛看俞倾一眼,说:“对,缘分是命中注定。”文曲忍不住笑着跟着说:“缘分是玄学。”
碰一下,都喝了。
聊一聊,酒足饭饱,时间差不多就撤了,一起出餐厅园子,到马路边,泊车员把柏璟的车开来,稍等代驾。夏淮凛三人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先回去了。
俞倾和柏璟上车,坐后排,窗外霓虹流动,俞倾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柏璟看他:“没想起?”俞倾说:“你给点提示。”柏璟说:“公告栏。”俞倾脑海里瞬间影像倒带,想起来了,恍然睁圆眼睛。
长衢有一处公告栏廊道,在两部之间,挨着图书馆。有学校历史、文化宣传、师生风采,一顺溜排去。其中学生光荣榜,一张公告栏的版面划分了左右,左展示本部学生、右展示国际部学生,每个人照片下列出姓名班级、成绩、奖项、宣言。每年级第一名的学生能独占一张公告栏,于是一左一右两个人的照片,占的面积异常醒目,而第二到第十名的两部共十八个学生,一起挤占第二张公告栏,照片也就小小的平均排布。榜上名单每学期一更新,但俞倾那届,第一张栏上的两人从没被换下过,他和柏璟。
俞倾高二时有一次去图书馆,路过,顺便就穿过廊道看一看,看到自己那张大照片时,惊了惊,脸上竟被画了好多乱七八糟色彩的桃心,一瞥眼,旁边那人脸上也有。当下无法,俞倾第二次路过,带着湿纸巾去了,走近擦干净,然后也才看见两张照片中间还被画了个一箭穿心,心里有字“日月同辉,该在一起!”
俞倾忍不住出声:“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扯一张湿巾,把一箭穿心擦了,废力擦了好久。然后看看旁边那张脸,国际部高二,柏璟,各科全A,奖项也多,学习宣言“文无第一,应试则有。”不知是刺激人掌握应试技巧来得分,还是单纯嘲讽应试形式。反观他自己的“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就挺平常的。
俞倾挪了挪步,把他脸上的乱七八糟桃心,顺便也擦了。毕竟等到这区域大扫除之时,也是要弄干净的。擦干净后,看一看,确实有满载爱心的资本,但不知是否只是上镜好看,或者真人更好看?
俞倾收了收脏湿巾,退步该离开,这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个子比他高,国际部的制服,俞倾只看见半点侧脸,他转身走了。不甚在意,俞倾也往反方向离开了。
就这么想起来了,车里光线不强,淡黄柔和,俞倾看着柏璟的侧脸,和回忆里的那半点侧脸重叠,开口:“不能怪我想不起来,我当时都没看见你全脸。”柏璟说:“我也没看见你全脸。”俞倾说:“那你怎么不看一看,直接就走了。”柏璟似笑非笑:“我应该停着跟你打个招呼,然后再走是吧?”俞倾说:“可以啊。”柏璟笑一下:“凭什么呢?”俞倾无声哼一下,说:“你就一点儿不想认识我?”柏璟说:“又没必要。”俞倾哼出声:“好吧,原来我连被你瞧个正脸的兴趣都没有。柏璟说:“就算当时见了一面,也不了了之。时机不对,是没用的。我想认识你,是后来见你受欺负的时候很冷静,这很吸引我。”
俞倾便弯唇了笑笑,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也想问的,你放弃留学,全是因为林衿画吗?”柏璟看他一眼:“你觉得呢。”俞倾说:“难道没有因为我的原因吗,你之前不是想让我跟你留学吗。”柏璟说:“看来你心里有数。”俞倾就笑,然后说:“那我再问一下。”看着他,微低声说:“你有多喜欢她啊?”柏璟看了看窗外,说:“她很漂亮。第一次让我有感觉的女生。”
俞倾沉寂了,一言不发,在柏璟看过来的时候,立即就转脸开去,望着窗玻璃,整理自己脸上僵硬深沉的表情,然后很自然轻松地回过脸来,说:“你这是见色起意。”
柏璟笑一笑:“爱情不都是始于见色起意吗。”俞倾说:“才不是。”柏璟说:“怎么不是?”俞倾心说,我就不是,嘴上说:“还有日久生情啊,被人格魅力吸引。”柏璟说:“如果见第一面都不能有感觉,再怎么发展,也生不出感觉。顶多是友情亲情,但不是爱情。爱情不就是先凭一种外貌气质带来的性吸引的感觉吗。”俞倾想一想,说:“那种笔友呢?没有见过面,但也相爱。”柏璟说:“精神恋爱,也需要一个想象的人物形象。总不会把对方想象成非人物种。想象反而是最期待美好的,或许因此还不敢见面,怕导致一切落空。”俞倾说:“好吧,非常有道理,我同意。”
俞倾仔细回忆自己跟柏璟见第一面的感觉,当时一片混乱,刺激加剧,或许有一种吊桥效应,但确实存在,他看他第一眼,就心脏失控的感觉,那就是心动的情愫。当夜那场梦,也是印证,虽然他当时自欺逃避,一场莫须有无逻辑的梦,证明不了什么,但如若潜意识没有渴望,又怎么会梦呢。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性取向正常。他承认,在后面的多种感动和魅力吸引之前,第一面的感觉就已经心动了。
俞倾很想发问,问柏璟当时有没有对他有一种感觉?吐出一口气,说:“有些人,不仅对异性有感觉,对同性也能有。”柏璟说:“双性恋。”俞倾说:“你是真的讨厌的男同吗?”柏璟说:“别跟我接触就行。”俞倾心沉下去,说:“因为之前松明说的那件事,你被一个男生骚扰过吗?”柏璟皱了皱眉,嗯一声。
俞倾不再说话了,心很沉,但看他扫兴,便也就轻松地转移话题:“对了,这顿晚饭多少钱啊?”柏璟略说了个数。
俞倾沉吟一下,看着他,说:“少爷,这样花钱值吗?”柏璟瞥他:“你的面子值不值?”俞倾说:“我的面子哪值这么贵?”柏璟说:“那我的面子值不值?”俞倾说:“值。”柏璟说:“那不就得了。”
俞倾凑近些,说:“那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回报你啊?”柏璟说:“看你。”俞倾一把抱住他,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柏璟笑:“你就值这点价?”俞倾脑袋倒在他肩窝,闷声闷气的:“那你再继续为我付出,就值了。”柏璟笑着推推他脑袋,脖子上发痒,说:“你撒娇呢,起开。”俞倾不起,变本加厉地蹭来蹭去,娇软说:“我不能撒娇吗,哥哥。”柏璟笑出声,按住他毛绒绒作乱的脑袋:“痒,别动了。代驾看你两眼了。”俞倾赖着不动:“让他看去。”
柏璟用手摸他的脸庞,微烫,淡光下也微红,说:“你酒的后劲,起来了?”俞倾仍旧挂在他肩膀上,说:“是吧。”柏璟问:“晕吗?”俞倾说:“晕。”柏璟说:“那你眯会儿。”俞倾就理所当然地倚在他身上,头枕肩膀,眯合了眼睛。脑子里再清醒不过,毫无醉意。不受控地想起回忆里的那个一箭穿心“日月同辉,该在一起”,时过境迁,当时觉得是胡说八道,现在疯狂地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俞倾不受控地朝他肩窝里,蹭了蹭,挨近一些。柏璟伸手扶他一下脖子。俞倾就埋了脸无声地笑,闭着眼,心里很高兴,发痒,又酸软,无比难过。如果他,不喜欢林衿画,就好了。如果他能接受男生,就好了。如果,有如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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