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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他们到达班级的时间不算早,此时人群已经稀稀落落地散步在班级各处,前一夜架到桌子上的椅子都已经取下来,打扫卫生的进程就变得缓慢。
于白沙的任务是扫地和涮拖把,他的动作很快。不过贺知不知道哪里去了,于白沙就把拖洗地板包揽了一半。
贺知姗姗来迟,他咂摸出一丝不好意思来,要接过于白沙手中的拖把:“哎呀辛苦你了白沙。”
“因为班长来催了,值周生马上就过来检查,”于白沙淡定地把打扫工具交接出去,顺便拍拍贺知的肩膀,“不辛苦哈,记得下次帮我值日。”
贺知的笑容僵在嘴角,他小声嘀咕:“好好好,算我拿人手软。”
于白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不妨碍贺知拖地,他脚尖离地踩在桌板下面,一晃一晃地翘凳子。
他的桌子上聚拢了刚刚收集的各色答案,现在还没找到合理正确的思路,于白沙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愧是楠姐亲自出的题,果然秒了一大片人。
于白沙打扫卫生时,澈然已经擦完了黑板,溜溜达达地回来了,他终于看见于白沙坐回座位上,自然而然地递去了两道题——正是让于白沙抓耳挠腮的那两道:
“你看看这个。”
于白沙脑袋顶着个问号翻看起来,顺着澈然的思路解析,某个他困扰已久的未知条件被巧妙地等价跳过了,于白沙顿时确认这极有可能是正确解法,马上顾不上其他的,顺下去把整道题都捋清楚。
他伏在桌子上,把亟待解决的两道题砍瓜切菜一般做完了,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他的坐姿歪歪扭扭,翘得凳子用一条腿勉力支撑着,重心很不稳。
贺知大刀阔斧拖着拖把过来,顿时一肚子坏水儿地想扳一把于白沙的椅子。
他没得逞,澈然偏头看了一眼,轻轻地拍拍于白沙的胳膊:“坐好。”
于白沙噢了一声,放过了可怜的单腿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下来,背挺得很直。
贺知嘁一声,转去别处拖地了。
于白沙这时狐疑起来,脑子里冒烟似的转着,终于忍不住了,他看向澈然:“这是你做出来的吗?”
楠姐布置的试卷大都很恐怖,一个是因为这是老师自己出的题,网上完全搜索不到答案;另一个则是因为试卷一般越挖越深,难度依次累加,试卷后半段的题不仅偏还怪,如同先要你算一加一等于二,然后甩给你一套高等数学考卷。
澈然讲的每一句话,于白沙都深信不疑,可他此时却越来越疑惑了——如果澈然知道最后两道大题怎么做,那他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前面那道需要打视频请教的题目?
澈然摇摇头:“我没做出来,后来去问的高三竞赛班的朋友,他说我们还没学到常规方法的一块儿知识点,这是他写出来的绕了一下的方法。”
于白沙明白了,他顿时为自己几分钟前的想法羞愧起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自作多情?
他整个人缓慢地蔫巴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朋友真厉害。”
澈然挑了挑眉,还未说点什么,贺知就从后面走来了,怨气重得吓人,他嚷嚷着:“搞什么嘛!咱们这层楼怎么停水了?”
于白沙转头看了一眼,教室后的小储物间里有一个小水池,平时专门用来洗抹布和涮拖把用,现在那里只传来打开水龙头呲出的气声,光出声不下雨。
于白沙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疑惑道:“怎么会这样?刚刚我用的时候还好好的。”
“就在刚刚停的水,我还去卫生间看了,都没水。”贺知甩了甩手,十分不愉快。
贺知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龟毛的处女座,稍微有点洁癖,他总是把自己位置打扫得香喷喷的,完全不能忍受没有水的状况——何况今天轮到他打扫卫生,拖把还没洗干净。
于白沙同情地递给他一块湿巾。
贺知浑身发毛地瘫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发信息询问楼下的“战友”,一些他相熟的其他班同学,估摸着停水的具体范围。
过一会儿他得知噩耗:整栋楼都没水了,维修时间未定。
他忍不住开始盘算,在没有水的情况下该如何擦黑板。正好是英语早读,肖姐刚刚进班,贺知一个箭步冲上去,央求老师把早读任务写在希沃白板上,这样子便不再需要擦洗黑板。
于白沙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一中这个老教学楼状况颇多,如果停水的话其他地方估计也会出毛病。
果不其然,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水。在贺知暗自祈祷快快来水的下午第四节课间,整栋楼干脆利落地停电了。
与灯光一齐熄灭的是楠姐的讲课声音,受贺知所求,她没动粉笔,数学题写了满满一个白板,在停电的同时整块白板也黯淡下去,楠姐辛辛苦苦写出的解题步骤全不见了。
教室里隐隐发出抑制不住的欢快小声,张楠原地静止了几秒钟,无奈地中止讲课的进度。
幸好评讲的题目也到了尾声,她布置下去任务,让大家上自习课,自己则撸袖子准备去询问教导主任把电费都交哪里去了。
她前脚走出教室,后脚教室里面就跟炸开锅了似的议论纷纷。
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只剩下一点点晚霞的余晖能从窗户里面映进来,靠窗的同学都未必能从这微弱的光线里面看清楚课本上的字,遑论教室中央的人。
陈越宇假模假样地维持了一下纪律,不到几分钟就原形毕露,慷慨激昂地拿出来了自己私藏的发光飞行棋,吸引了一大片旁观的人。
有住校生往书包里塞了台灯,照亮的小段范围足以让一片学生看清楚题目,但是谁会在这个时刻学习?大家自发地围了几个圈,借台灯的光线开茶话会讲鬼故事。
整个教室被掐断光源的时候,于白沙汗毛耸立。
他有些怕黑,琥珀街后那条巷子黑得不见底,路灯亮起会稍好一点,路灯坏的时候他能迸发出一千米冲刺的气势冲过去。
不过此刻教室人声鼎沸,有人的情况下他倒是不那么害怕了。他观赏了一会儿陈越宇和眉毛哥的飞行棋大战,看得津津有味。
光线昏暗,他很快就犯困了,晚上睡前满脑子都是澈然,睡得一点不安稳。现在可是大好的补觉时间,于白沙果断地从贺知那里顺来一只小枕头,脑袋埋在臂弯里睡去。
下课时间很快到了,人群一窝蜂似的散了,大家都准备各自去食堂觅食。打头阵的几个跑得快的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停了一整天的水,食堂只有一些速冻的预制食品出售,而这时刚刚好停电,意味着刷卡机器也不能使用了。
前面几个人无功而返,这些人一点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决定绕远去临近操场的超市看看,兴许那里没有停电,也有一部分人返回宿舍,翻出了贮藏的零食面包之类的储备粮。
于白沙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班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远处有勤奋的留班学生,在恶劣的光线条件下还奋笔疾书。澈然还留在教室,他双手环绕在胸口前,目光清浅地看着远处虚空的焦点,看起来在专注地想着什么。
于白沙捕捉到澈然那一刻变得很安心,他又将头垂下去,眼睛半闭,含糊地问:“下课了?”
澈然双耳都塞着耳机,他见到于白沙醒过来,取下了靠近他的一只,微微低下头,去靠近听于白沙说些什么:“已经下课了,大家都去吃饭了。”
于白沙脑袋往衣服里蹭蹭:“噢。”
“你饿了吗?”
于白沙呆滞片刻,他摇摇头:“我还好,不太饿。”
太阳沉入地平线,教室内已经没有什么光了,只有远处一些人按亮的台灯勉强充当光源。于白沙眼睛压出重影,他默默地偏头看去,因为有黑暗的掩饰,他更加肆无忌惮。
此刻他们两人被黑暗所包裹,所有的情绪、话语和目光都被吞噬,于白沙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他埋在衣服温暖的布料里,借由间隙描摹着澈然的身形——从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一路顺遂到校服衣领上露出的脖颈,形状姣好的下巴,嘴巴,鼻子和眼睛。
眼睛?
澈然的眼神分别落在别处,于白沙看见那样的眼睛,却突然心虚了起来。他突然怀疑澈然的视线不止拘泥于某个180°到另外一个180°,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澈然曲起了一条腿,他漫不经心地转向于白沙:“听歌吗?”
于白沙:“?”
他没反应过来,只是应了一句模糊的疑问音节,澈然却显而易见把这当成默许的状态。
澈然右手捏着刚刚摘下来的耳机,并不把它直接递给于白沙,而是就着于白沙只露出一边身子和眼睛的姿态,很温柔地抬起来他的胳膊,把耳机塞进来于白沙暴露在外的耳朵里。
——澈然轻轻捉住了于白沙的小臂,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掌根虚虚下滑,最后囫囵缠住了于白沙的手指。
和牵手一样。
于白沙很懵懂地抬头,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开始狂跳,耳机里的温柔外文曲调应和着涨潮的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在他的胸口。
And I'll be waiting in the shadow of the sun.
他安静地在音乐声中捕捉到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
澈然很快放开了他的手,好像那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于白沙一动不动,像一只安静的毛绒娃娃,可以任人摆弄。
他们谁都没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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