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云裳公主
陛下寝宫的屋顶上,云启紧紧地抱着太子殿下,一只手用力捂着他的嘴巴。待听完里面的谈话,云启带着太子殿下飞离了这是非之地,直接去了宫外。
“你放开我!他们杀了父皇!他们杀了父皇!一切灾难都是那个人策划的,我要去跟他拼了!”太子殿下拼命移开云启捂在他脸上的手,哭喊道,情绪近乎崩溃,双臂胡乱拍打着欲挣脱云启的束缚。
云启真的放开了太子殿下,当太子殿下刚迈出一步,他才突然开口悲伤道:“祖母死了。”
太子殿下猛然止步,停顿许久后才终于转身悲愤地问道:“谁干的?”
“玄狐军攻入都城,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是那个人策划让玄狐军今日起兵攻打皇都的!都是他害的!我要杀了他!”太子殿下崩溃地吼叫着,欲向皇宫奔去。
“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云启喊道。
“住嘴!他不是!我的父皇已经被他亲手害死了!”太子殿下转身反驳道,声音那般响亮,而却又显得异常无力。
“我们都听到了,正儿,别自欺欺人了,要面对现实。”
“你要我如何面对?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后背叛父皇?如何面对自己是个野种!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舒儿的祖母!如何面对舒儿……如何面对你……”太子殿下渐渐失了力气,瘫软地坐在地上,用力捶打着地面,任由手背流出鲜血,放声痛哭起来。
云启上前,与他并肩而坐,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论你是谁的孩子,你只是你自己,而不是谁的什么人。在我们心中,你始终是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永远不会改变。”
太子殿下抬起头看着云启,哽咽道:“你不恨我?舒儿不会恨我?”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该恨的是康王!只希望待我报仇雪恨之时,你不要拦着。”
“我岂会拦你!他康王亦是我欲斩杀之人!”太子殿下决绝道。
“好!我信你。不过,此事先别让姐姐知晓,就暂且让她以玄狐国为敌吧!你们将来终究是要在一起的,我怕她知晓真相后会更痛苦。”
太子殿下含泪久久望着云启,无限感激隐于闪闪泪光之中,哽咽了许久却未说出一个字,只一个劲儿用力拍着云启的肩膀。
“今晚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要声张。”云启若有所思了一番,叮嘱道。
“为何?你不想报仇吗?不赶紧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如何报得血仇?”
“他有兵权,你有吗?”
太子殿下无言以对。
“他救驾有功是有众多人证的,你又拿得出什么证据?又有何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此时冲动只会打草惊蛇。”
太子殿下觉得云启的话甚是有理,便无奈地问道:“那该如何?”
云启思索片刻,缓缓道:“他康王能把皇位夺得名正言顺无可厚非,那我们亦要让他垮得顺理成章!”
“此话怎讲?”
“他既然能顺利地接管霍家军,又能以霍将军的名义假传消息给玄狐大军,那霍家军内部定有他作乱的蛛丝马迹可循!要想扳倒他,还须深入虎穴。”
“如何深入?”
“办法只有一个!哥,你能查到今年霍家军的招兵计划吗?”
“这个简单,但查这个何用?”
“当然是报名参军!”
“你要报名入伍霍家军?!”太子惊异道。
“此事日后再议!今晚去宫里找你本是有要事!你可知晓我父亲现在何处?”安抚了太子殿下的情绪之后,云启终于可以去找父亲了。
“我在父皇寝宫门口被程副将拦住时,随口问了一句云将军的情况,他此时大概正还在太医院里照顾伤重的云家军将士们。”
“好!父亲还不知祖母遇害的事,我须即刻寻他回去,你自己回宫,我先行一步了!”云启说罢,使出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
云启寻了一身伤痕的父亲急匆匆回了府,三人守着云老夫人的遗体沉默了一整夜。
翌日清早,云将军府便挂起了满院的白绫,大家也都披上了白衣,前来吊唁的来来去去。
云将军满脸悲容,双目无神,沉浸于痛苦的深渊里,为祖母的离去,亦是为无数云家军将士的惨死。
他还未来及告知老母他内心埋藏已久的秘密,他还未曾多看几眼久别重逢后的云家军将士如今的面容!
本以为事事忍让便可换来大家的岁月静好,本以为一心忠君为国便可问心无愧。而如今,他云将军心里有愧,愧对自己的老母,愧对战死的将士,愧对先帝,亦愧对云舒和云启……
霍将军因谋逆之罪被抄家,霍太傅作为霍将军的兄长,是否参与其中尚有待进一步审查,遂暂被停职,禁足太傅苑。
云舒云启料理完祖母的后事后,便整日和父亲待在府里。三人往往相视无言,唯有各自默默哀伤。
太子殿下的日子亦是煎熬。康王如愿登基,并遵先帝遗诏,封霍盈为后。太子殿下虽依旧是太子,但心中日日藏着那晚的秘密,目睹贼人虚伪的面孔,时时觉得愧对云舒,终日郁郁寡欢,备受折磨。
秋后招兵的时日临近,云启才终于向父亲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来,云将军都以担忧云启闯祸为由不喜他外出抛头露面,云启本以为这次父亲又要反对,而没承想父亲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阿启长大了,去军营磨练磨练也好!”
反倒是云舒,听闻弟弟要去参军,自己也吵着要一起去,说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在与玄狐军对战之时手刃仇人。
“胡闹!军营里哪儿有女子?你都一把年纪了,与正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云将军一脸严肃道。
“阑姨当年不就随父亲去了边关军营?如今我要去参军,父亲却拦着,这不公平!”云舒不悦。
提到叶阑,云将军陷入沉思,神情渐渐变得沉重,片刻后,对着云舒面容严峻道:“有何不公平?你等得起,正儿还等不起呢!这对他可公平?这几日找个机会,请正儿过来一起用膳,好好聊聊你俩的婚事!”
云将军的话也颇有道理,要云舒无以反驳,只好闷闷不乐地应道:“知道了……”
……
在云启参军临行之际,云舒邀了太子殿下一起用膳。自从老夫人去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用膳。
突然少了祖母,云舒心里难掩悲伤,举杯同大家提议道:“来!这第一杯,当敬祖母!”
云舒也不管他人如何,说罢便一口灌进了肚里,脸色甚是难看。
云将军刚要劝慰几句,却被云舒打断。
“来,这第二杯,敬阿启——我的弟弟以及徒弟,他不日便要孤身前往军营受苦受难……干了!”云舒说到此处不禁有些哽咽,便又是一杯酒下肚。
“姐姐……”云启欲加阻拦,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第三杯嘛!敬那些战死的云家军将士!别人记不住他们的名讳,我亦惭愧!英雄!我便称他们为英雄吧,他们当得起!来!一起敬英雄!”云舒素来酒量很差,今日一连几杯下肚,早已有了醉意。
“舒儿,别再喝了,你醉了,又该难受了。”太子殿下忙劫了云舒的酒杯,关切道。
“你别抢我的酒,正儿,今日你别拦我,我要喝个痛快!”
云舒又从太子殿下手里夺回酒杯,捶胸顿足道,“你知道吗?我心里不痛快!你知道为何吗?都是因为那玄狐贼人!他们凭什么杀我祖母?凭什么!祖母对舒儿那般好,舒儿再也没有祖母了,舒儿再也没有祖母了……呜呜……我恨那玄狐贼人,恨之入骨,定要手刃仇人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云舒借着醉意哭得痛彻心扉,三人静静地看着,未再阻止。自从祖母去后,她便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刻意表现得比谁都坚强。如今哭出来倒是可以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太子殿下藏着心中的秘密,那秘密如一团熊熊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内心,而云舒的哭诉更如一把利刃,一片一片凌迟着他的全身。他呆坐在那里,像失了魂却又五感尚存的躯壳,正独自受着剧痛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临走时,云将军亲自送太子殿下出府,只为把用膳时未能有机会提到的婚事问题说与太子殿下。
“正儿啊,其实今日邀你前来主要是为了商议你与舒儿的婚事。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耽误不得了!之前阿启年幼调皮,说的话都不作数的,你不必挂在心里……”
“正儿明白。只是,祖母刚刚遭遇不测,舒儿还……我们的婚事还是暂且等等吧!”太子殿下低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云将军的双眼。
太子殿下确实顾及舒儿此时的心情,但此时的推托亦是因为自己也未做好面对云舒的心理准备,他心里终究是有愧的!
“正儿考虑得周到。人死不能复生,我自会多加劝慰。你尽管向陛下提及此事,早作准备。”云将军并未察觉太子殿下的异常。
“正儿知道了,多谢云伯父提醒。天色已晚,云伯父留步。”太子殿下告辞后便坐上来时的马车,朝着皇宫那座活人的坟墓而去。
是的,那有着昔日无数美好过往的华丽宫殿,如今都变了。那日的秘密像生了刺,无数的刺日夜疯长,穿刺着他的躯体。
如今他已感觉自己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他带着这样丑陋不堪的躯体日日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躅躅而行,如同走在阴森可怖的坟墓里。
而如今云启要远赴军营,舒儿与他又隔了血海深仇,往昔所谓的父皇被害,亲生父母又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的人生彻底颠覆,如今已无家可归,无人可依。
他受够了种种所有。
……
夜深人静,云将军府的屋顶上,云舒倚靠着云启望着那朗朗星空,醉眼朦胧道:“阿启,你说祖母是怎样的流星?”
“定是最最闪亮的!”云启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道。
“可是,祖母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云舒黯然神伤,抹了一把从眼角溢出的泪水哽咽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以后这个家便更冷清了……”
“等我回来,我们永远在一起!”云启抚了抚云舒额头的乱发,心疼道。
“永远在一起!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云舒露出一抹傻傻的笑来,像个孩童般伸出了小手指道,“拉勾!”
“好,拉勾!”云启随她撒着酒疯,也伸出一只小手指来……
……
翌日清晨,太子寝宫里传来了阵阵惊呼。
“不得了了!太子殿下不见了!太子殿下不见了!”下人们纷纷叫嚷着,四处奔走,招呼所有人寻找着太子殿下。
而太子殿下却真的失踪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写有:“我欲云游四海,阅人生百态,品人间疾苦,扶一方百姓。勿寻,勿念。”
陛下与皇后娘娘命人四处找寻,云舒云启亦多方打探,却终无结果。太子殿下便这样彻底消失了,无一人知晓他的去向。
自从宫变之后,程副将便接手了霍家军,成了程大将军,并改霍家军为程胜军。
云启很快进了程胜军军营,日日拼死操练,凭着一身的功夫,很快便在偌大的军营崭露了头角,一路飙升,两年后便已成了云统领。
他不忘暗地里搜集陛下与玄狐军勾结的证据,而两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云舒整日闷在家里,性情大变,再没了从前的活泼开朗。成日里不是苦练功夫,就是通读各种兵书,甚至还研究了玄狐国的史书,打探了目前玄狐国的政局。
她活着,似乎仅剩下了一个目的,那便是亲手为祖母报仇。
康王不善朝政,自登基以来,南部连年洪灾,北部又持续干旱,百姓本已食不果腹,然为每年向玄狐国赠送大量钱财珍宝,陛下不断增加苛捐杂税,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再沉重的赋税也已无法填补国库的空虚,今年实在无力拿出足数的钱财来送往玄狐国。陛下整日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干脆贴出皇榜,称谁若能为其解忧,便为谁加官进爵。
然多日过去,始终未听闻有人揭榜。
这日,云舒正在后院里舞刀弄剑,小桃急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姐!圣……圣旨!小姐的圣旨!”
“我的圣旨?”云舒疑惑地随小桃赶去前院,见一公公正拿着圣旨等候于院中。
“云舒接旨!”那公公脸上挂着瘆人的笑,一声长喝。
云舒不明所以,忙跪于公公脚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云将军长女云舒,知书达礼,文武兼得,宽仁慈孝,贤良淑德,甚悦朕心!故收其为义女,封为云裳公主!钦此!”
“什么?公主?”云舒惊呆,不知为何竟摇身一变成了公主。
事发突然,云舒久未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接的圣旨,又是如何起身,竟全然不自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