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非等闲之辈

　　翌日，祈珠宫给暖阁调拨了两个宫女，说是随贤王安置。

　　段听闲送走传信的月明，揉了揉额角，暂时先按祈珠宫的提议，让这两个宫女于门口掌灯兼处部分外围杂务。

　　吴起小心闭紧了门窗，一步三回头走至段听闲的身边，报了一些近日接应的消息。

　　“上回主子问的镇国将军的事有后续了。对方说，您的母妃也就是娴妃娘娘曾有恩于将军府，他为了报恩，加上如今云太子把持朝政，手段狠厉，用人多疑，实不为明主，说若主子有需，他可助您一臂之力。至于详实的条件···他并未讲明。”

　　“报恩？”段听闲嗤了一声，随即陷入回忆，

　　“当年镇国将军府牵扯南北边境屠城一事，真正救他们一家于水火的一直是六皇子，他怎么不去报六皇子的恩？我母妃只是出于仁爱，接走了将军府未满月的公子安置而已。后头我母妃有难，他急着抱回自己的独苗，也不见其要报恩。想是他不过因不得太子一党重用，六皇子又早早投靠了太子，没了出头的门路，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投到我这里一试罢了。“

　　吴起点了点头，毕竟当下虞北皇室，唯贤王一人还未站派太子，且，还活着。

　　想到自己主子势单力薄，苦苦支撑，吴起又回：

　　“可将军府的旧部甚广，底下将士忠勇善战，若能为我们所用，倒是极好的助力。”

　　段听闲闻言目眺前方，沉声道：“此事，先等他抛出条件再议，我不做不明不白的交易。“

　　吴起应下，继续说：“另外，上次在虞北放出蹴鞠赛的消息后，他们确实平静了一阵。不过太傅听闻了您迁居之事，想必云太子也已收到消息，他担心他们会怀疑主子异动，特来提醒您提防近日线人动手。“

　　段听闲目光流转到门口两团不时晃动的黑影，轻轻颔首。

　　吴起凑近他，轻声道：“主子放心，太傅已加派人手来沧南，准备趁近日的春闱与春狩混入宫内充当主子暗卫，他们人已跟至主城，随时可听候主子城内差遣，我今夜找机会与他们先取得联系。“

　　段听闲“嗯”了一声。

　　**

　　是夜，月明星稀。

　　暖阁寝间外的灯火照得里头一应物具影影绰绰。

　　纱幔轻晃，一下下地拂过段听闲的脸，只见他当下一双剑眉紧拧，汗珠子从额前汩汩冒出，随着嘴里一声声模糊的叫唤，他抓着衾被的手不时握紧，俨然陷入了梦魇。

　　“母妃···母妃···”他这般唤着。

　　忽而一声女子的温哼飘了进来，柔柔似水，竟稍稍平息了段听闲的梦呓。随即一双素手划过他利落的下颚，在他胸前轻拍一阵，忽而急转直下，勾上他腰间的中衣系带。

　　段听闲猛地睁开双眼，翻身，掐上贴在自己身边女子的脖颈，目光狠厉。

　　“谁？！”

　　女子手中的瓶罐瞬时滑落，撞击地板，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慑人的一声“咚——”

　　**

　　暖阁的宫女奔进祈珠宫时，曹芷柚恰好还未入睡，听宫女报贤王半夜出了事，便扯了件薄披风匆匆赶了过去。

　　暖阁渐次亮起灯火，曹芷柚坐于案后，眼见的便是当下这副景象。

　　从她这儿调给暖阁的其中一个宫女，正裸着肩头，云鬓微乱地跪在她面前哆嗦。

　　站在一旁的段听闲只在中衣外头简单披了件长袍，腰间的玉带还未系紧，衣襟松散，一侧锁骨若隐若现。

　　这般样子，猜也能猜个大概。

　　曹芷柚勉强撑开眉间拧起的小疙瘩，极力压下颊上的红晕，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宫女这才哭着，道来事情缘由。

　　原是她听人说贤王虽是质子，但好歹尚是权贵，且如今在沧南能混个安稳清闲，加上见他英气逼人，一时鬼迷心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依着近水楼台，半夜爬了他的床。不过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贤王比其他权贵好攀，奴想着赌一赌也好，混个无权无势的名分至少也比出宫嫁于鳏夫好······“

　　“什么叫至少比鳏夫好？”曹芷柚听到宫女说到这儿，没由来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吓得周遭人皆是一颤。

　　贤王弟弟何时沦落至与鳏夫摆在一块比。

　　“贤王是堂堂虞北亲王，来沧南是为增进两国交往，他往后还会回虞北建设一番事业，你们不该对其身世处境胡乱猜测评价。何况他年纪轻轻，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有······”

　　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曹芷柚看了一眼段听闲。

　　少年长身而立，睁着双美目，漉漉地看着她。

　　“有···有头有脸，是个顶顶好的人，本公主亲自认的弟弟，不容许你们随意拿去比较。

　　那宫女见状，连忙伏下身子，“奴已悔悟，奴罪该万死，竟肖想起贤王，肖想殿下的弟弟，贪图他的美色，干出这等不知羞耻，大逆不道之事。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曹芷柚摇了摇头，坐下来，以手撑着额角，思量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月明，眼里可见失望。

　　她叹了口气道：“月明，既然是你选的人，你来按宫规代行处置吧。”

　　想到这事甚是不光彩，始作俑者还是祈珠宫的人。

　　曹芷柚将宫女的事交代完，便绕开桌案，走到段听闲的身边，关切了几句，而后亲自为此事道歉。

　　软糯婉转的声音，幽幽花果清香，还有时不时飘过手背的轻柔纱袖，都在此刻与夜风融为一体，轻轻地挠过段听闲的心头。

　　他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燥热遍布他的身体。

　　让他不自觉地靠近眼前比花还娇艳的人。

　　“贤王弟弟，你怎么了？”

　　**

　　段听闲躺在床上，颊上是退不下去的潮红。

　　曹芷柚坐在床边，绫罗边角胡乱地贴着他的衣料。

　　太医把完脉，不知如何开口，便说：“殿下，您先起身为好。”

　　曹芷柚忙起来，跟着太医走到一旁，太医才委婉地与她说明，段听闲是被下了某种催/情的药，得尽快用药浴浸泡得以纾解，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这是药方，浸泡后，短则一个时辰，长则能跨整夜，彻底摆脱痛苦具体还要看用药之人的意志是否坚定。药浴只是防止气血攻心，护住性命而已。”太医交代好后，把药方给了宫人下去配药。

　　曹芷柚听完，看了眼床上的人，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方才贤王一个劲地想要贴近她，在她耳边呼着热气。

　　她本以为他想与她说什么话，还仰着脸迎过去，没想到原是······

　　她脸上又瞬时蹿上一阵红晕，忙绕出了屏风，催促着宫人备起浴桶。

　　而后她将这交给了匆匆从外头进来的吴起，吩咐他抓紧给贤王药浴之后，抬脚走出了暖阁。

　　回祈珠宫的路上，她暗暗想。

　　贤王的意志总不会弱的，真心盼望他一个时辰内便能挺过去。

　　**

　　浴堂内，段听闲踏进浴桶，将自己浸入汤药。

　　水汽氤氲，粗重的呼吸缱绻，他半睁雾蒙蒙的双眼，将指尖紧紧扣进桶壁。

　　慢慢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稍稍换姿间隙，他一眼瞥到了挂在屏风上的轻纱罩衫。

　　正是在摘月楼穿过的那件，他一瞬别开脸。

　　而后却又见放在角落那个曹芷柚送来的药材箱子，就连浴堂外的鹊将军，此时也叫了起来······

　　他将眼一闭，长睫猛颤，双手再度扒上木桶边缘，骨节渐渐凸起泛白。

　　过了许久，他哑声喊来了吴起。

　　“把那药材箱子、屏风上的罩衫、还有架子上的额带······统统都收起来。”

　　“对了，想办法让鹊将军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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