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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临近跨年的时候,沈赋就又一脸不情愿的宣布我们马上要回他爸妈的家里住几天的消息,差使我去收拾两个人的衣服,美其名曰“太过悲伤所以不想动弹”。
“你是有家不想回,我是没家回不了。”我对他说,结果收到沈赋一个冰冷的眼神,还附加一句没好气的话:“你怎么就没有家了?”
这人,脾气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在心里犯嘀咕,还要拖一个老大的行李箱下楼放到汽车的后备箱里。
两年没有去过沈家,如今再一回去,沈家的宅子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区别只是今年绿油油的爬山虎爬满了和大门正对着的墙壁,红瓦白砖和绿色的藤蔓交相掩映,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童话里的城堡。
“这是夫人今年特意要求种上的,就是图个好看。”见我盯着墙壁看,张伯笑着解释道。
沈赋早就进客厅里坐着了。等我和提着行李箱的张伯进到宅子里,看到的就是他侧着头玩弄车钥匙,而陈荆坐在沈夫人的旁边,沈夫人的手放在陈荆的手上,笑着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除了前面一个英语老师之外,就没有过其他什么动静呢?”
这倒是真的,沈赋自从前年和盛文茵分开之后,就再也没跟我提过他还和其他哪个女人出去了,反而周末的时候要么和申起斯他们几个出去打台球,要么蹲在家里看着我写作业。
“妈。”沈赋颇有些头疼的喊了沈夫人一声,刚好看见我走进来,就顺手拿我当了挡箭牌,“这还有个小孩子呢,你就不能讲点建设祖国的话?”
“你就这么和你妈妈说话的?”沈夫人嗔怪道。
陈荆看见我进来,从沈夫人旁边站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亲热地和我说:“好久不见了。”然后拉着我往外面走。我想她大概也是觉得坐在那里,夹在正在逼婚的母亲和努力与包办婚姻作斗争的儿子中间实在是不自在,所以几乎是带着强制性地推着我走,连话都没说几句就逃命似的把我带到了外面半圆形的阳台上。
到了阳台,陈荆放开我的手,自顾自的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此刻正值日落时分,天际被染红了一片。有只鸟儿远远的从树林里飞出来,吱呀地叫着。我和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陈荆开口,猝不及防的问道:“你说沈赋之前女朋友都没断过,怎么这两年他就没再谈过呢?”
这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在心里悄摸摸的说,嘴上还是要敷衍道:“可能就是累了吧。”
陈荆转过身,两手扶在栏杆上,身后是太阳西沉时越过几千万年洒下的余晖。
“那他对盛文茵,是怎么想的?”
她问出来这个问题时候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紧张。我看着她的那份紧张,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担心沈赋是因为盛文茵才一直单身。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我知道,但出于一些隐晦的心思,我不想说。
陈荆慢慢的叹一口气,大概觉得对我这个毛头小孩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细眉紧蹙,最后还是说道:“沈先生现在彻底搬出宅子住了,沈赋大概心情很不好吧。你多体谅点他,别惹他生气了。”
晚上的时候我缩在沈赋的房间的床上,把课本摊在枕头上,趴着做作业。沈赋坐在我旁边靠在枕头上看电影。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开着,我和他的影子被那盏灯投到灰蓝色的窗帘布上,扭曲变形的交叠在一起。
我坐完一套英语卷子,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把陈荆和我讲的话向他一一复述了一遍,果然听到沈赋嗤笑出声。
“我当时就想着你哪需要别人安慰,估计听到之后心里早就开心疯了吧。”我说,把卷子叠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这倒是真的,”沈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地咳嗽了一声,嘴角掩饰不住的向上翘,“我就是看不得他们粉饰太平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大闹一场、彻底决裂比还住在一间房里凑合下去要好。”
“不过我看你妈妈不是很开心啊。”我今天见到沈夫人,就觉得她的表情倒是比以前生动了起来,但是像是把自己身体里的那一股劲往别人的身上放,小到茶壶的摆放位置,大到她儿子的婚姻大事,都要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王妈就站在旁边听着,因为一个水杯没有放对方向,竟然就这么生生的站了一个多小时。
沈赋推我一把,示意我看向他的眼睛。他把平板平放在自己的腿上,说:“我要是告诉你我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感情,反而恨的要命,巴不得他们不高兴。你会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莫名其妙道,“我对我父母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类似于他们没存在过的那种没什么感情了。”
沈赋就说:“所以你看,陈荆就永远不懂我的心态。在她那里看来,和父母关系不好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更别说是期盼着他们吵架离婚了。”
可见这世界上的人不论怎么样的活着,都是一大堆的烦恼,而且这些烦恼还并不相通。穷的人在担心自己吃不饱睡不暖的问题,富的人则想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大厦将倾、家财散尽。没父母的哀怨自己无依无靠,有父母的却想拼命飞出家庭的怀抱。
我把这些话讲给沈赋听,还没等他说话,他的房门上就被人“咚咚咚”地敲了几下。过了几秒钟,陈荆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来,隔着房门道:“沈赋,你睡了吗?”
我几乎是立刻就沉下脸来,看见沈赋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拖鞋走到房门旁打开。陈荆身上套了件巴宝莉的经典款风衣,妆容还是下午看到时候的精致模样。看样子是准备从沈家离开了。
她在开门的第一时间看到沈赋身后坐起来的我,惊讶的怔了一下,好几秒才收回目光,对沈赋说:“我正准备走了,就想着上楼和你道个别。”
“好,路上小心。”沈赋说,正欲把门合上,却听见陈荆说:“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赋下意识的转过身,我把头撇向一边,嘴角紧紧抿着,特意避开他的视线。紧接着,我就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像是关在了我的心上。
我在床上坐了几秒,跳下来,赤脚走到门前,刚刚好的听见陈荆的声音含糊的从门外传来。
“我记得九思都上高中了吧,你也要注意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刚刚……”
那边沈赋有意地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听见陈荆无奈的语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紧接着又说:“我今天也听说沈叔叔的事了。你别难过,他大概只是一时气坏了才搬出去的,很快就又会回来的。”
他要是搬回来了沈赋才会难过呢。我自顾自的想着,就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实木地板上颇有韵律。我还维持着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的姿势,门却猝不及防的被打开,我被撞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面上,再抬头,结果看见沈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觉得尴尬,眼珠滴溜溜地转一圈,耳朵滚烫,以为接下来就会听到他惯有的懒洋洋的讽刺人的语气。
谁知沈赋却说:“还坐在地上做什么?不嫌凉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立刻觉得自己和地板接触到的皮肤凉飕飕的,赶紧站起来,小跑着跳到了床上。沈赋跟着坐下来,把被子扔到我的头上。眼前一片黑暗,我慌乱的在被子里找寻光亮,终于从里面探出头来,装作很自然实际上一点都不自然的样子问道:“你们刚才聊什么了啊?”
沈赋就凑近了我,故意问:“你刚刚没听到吗?”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就看见他仰头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努力的冷静下神色,说:“就是道个别呗,还能有什么?”说完又忍不住的笑出来。
光是道别那直接在手机上说一句不就行了?用得着专门跑过来敲门吗?我在心里想着,也同样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因为某种情绪的作用对陈荆太过苛刻了。
沈赋却完全不嫌事大,还在旁边笑着。
我被他笑得颜面尽失,从被子里钻出来,跳下床迅速的穿上自己的拖鞋,最后把放在床上的一个枕头拿起来,扔到他的身上,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脾气很大的把门甩上,回到了就在隔壁的自己的房间。
沈赋这个人真是好讨厌!临睡觉前,我抱着枕头气呼呼的想,决定第二天一定不会再理他了。结果等一觉睡到天亮,沈赋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喊我吃早饭。我揉着眼睛坐在饭桌边吃饭,把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决定不理他吗?怎么这么不知不觉的就听他的命令坐到餐桌旁来了?
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一个包子塞在嘴里,纠结了半天,还是垂头丧气的想:算了,就当我大人有大量的原谅沈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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