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锦瑟付流年

　　“母妃。”萧锦瑟毕恭毕敬地唤道。说也奇怪，镇南王妃出了名的温柔可人，萧锦瑟和萧慕言两人却总是忍不住毕恭毕敬起来，便是萧锦瑟任性妄为些，遇到王妃也大多偃旗息鼓，最多不过是撒娇几分，真有些埋怨和抗议都是不曾说的。萧锦瑟望着母妃清淡宁静的脸，突然觉得，温柔的人也可以有这样大的力量。一念至此，她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沈靖澜的脸来。

　　王妃温柔地笑着，示意萧锦瑟坐在自己身边。她注意到萧锦瑟的出神，倒是有些意外，萧锦瑟在自己面前虽有些小聪明，但是一般都会进退有度，很少出现茫然出神的状态，或许说萧锦瑟的整个人生，都是小打小闹不断，大事清明能干的。这么让她魂不守舍，可是出了什么事。镇南王妃思及此，问道：“可有心事？”

　　萧锦瑟顿时汗如雨下，她未成想母妃竟然细致至此，自己不过想到沈靖澜，跑了片刻的神罢了，母妃竟然立刻察觉了。萧锦瑟不知道如何解释，也不想解释。立刻靠近母妃，拉拉衣袖开始自己的撒娇大法。

　　萧锦瑟：“母妃……”

　　镇南王妃有些好笑，自己家这个混世魔王，平素也是个不吝惹事的，几乎哪有热闹往哪儿钻。大祸没她的份，小祸从来没断过，每次把你气得不行。她就这么乖乖巧巧地拉着你衣袖撒娇起来，让你根本不忍心责怪她。恐怕全天下的人看到她这时的样子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心尖尖上宠着，哄着的。全家最不吃她这套的，还就属自己了。只是，她注视着自己女儿倾国倾城的容颜，叹了口气，这样一张妖孽的脸，又生在这样的家庭……镇南王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下自己的女儿。

　　镇南王妃还是安静的模样：“怎么？又闯什么祸了？”

　　萧锦瑟可爱地摇摇头，有些不依不饶：“母妃怎么这么看锦瑟，锦瑟像是这么胡闹的么？”

　　镇南王妃好笑地望着她，忍不住捏捏她小巧又挺拔的鼻子：“你说说看，还有谁比你更胡闹？”

　　萧锦瑟轻哼一声，转头撒娇道：“我要告诉父王，母妃欺负我。”

　　镇南王妃轻叹一口气：“哦？还是让我告诉你父王，十二岁时是你玩蹴鞠弄坏了祖母的的琉璃窗，十三岁的时候是你打破了他最喜欢的那款端砚，十四岁时是你浇死了他给太后准备的青龙卧墨池，前年你冒充你哥哥去打马球打伤了卢郡王家的小世子，还有去年，你在围猎的时候，冒充禁军男子和魏尚书家的魏婉兮私相授受，至于今年……”

　　萧锦瑟道：“母妃！那怎么能叫私相授受呢，我们那是……那是义结金兰！”

　　镇南王妃抱着臂瞅着她，萧锦瑟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母妃，我知错了，你都罚过我了。就不要告诉父王知道了，父王一旦知道，我又要被禁足了。母妃最疼我了，才不会忍心呢。”

　　镇安王妃：“我倒觉得忍心的很。”

　　萧锦瑟：“母妃……”

　　镇南王妃：“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萧锦瑟无奈之下，只得把今日的事告诉王妃。镇南王妃思量再三，倒是笑了：“沈靖澜这个孩子倒是有意思。”说完又瞥了瞥萧锦瑟，“我看她治你好像挺合适。”

　　萧锦瑟：“哪里有，她还不是都乖乖听我的。”

　　镇安王妃扶额：“这么霸道跋扈，看看以后你嫁出去，谁受的了你。”

　　萧锦瑟神色一暗，又努力遮掩住，没心没肺道：“我才不要出嫁，我要一直陪着父王和母妃。”

　　镇南王妃也想到什么，神色一滞，萧锦瑟看到连忙拉住镇南王妃的衣袖又撒娇起来：“我不管，人家就不嫁。”镇南王妃也敛了神色：“不嫁就不嫁，到时候让你哥哥生几个孩子陪你玩，让你当孩子王。”说到萧慕言，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起沈靖澜来。

　　萧锦瑟想了想：“母妃，沈靖澜她……”
　　镇南王妃点点头：“其实沈家在明面上跟我们过不去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若非陛下下旨，慕言和靖澜的婚事是绝不可能。陛下就是看中了沈家与我们不合。”
　　萧锦瑟面有不忍：“沈靖澜她……”
　　镇南王妃有些好笑地看她：“你倒是心疼她，不心疼你哥哥？”
　　萧锦瑟有些不好意思，偏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哥哥还可以娶喜欢的女人回家，供着她就是了。可是她，她……”

　　镇南王妃点点头：“是啊，女人总是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连宫里那位又何尝不是？”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深远，像是忆起什么遥远而年轻的梦一样。萧锦瑟坐在母亲身边，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远的分分钟要消失一样。萧锦瑟不能忍受这种感觉，她推了推母亲：“母妃？”

　　镇南王妃收起那些过往的回忆继续道：“只是，我们恐怕不能不防。沈家是陛下的人，只要陛下觉得时机合适了，沈家即便不是急先锋也一定会落井下石。而沈靖澜，沈家给她的无非两个选择，要么成为沈家的弃子，沈家不会给她依靠，而我们镇南王府，她大概也是不敢来依靠的。第二个，就是成为沈家棋盘上重要的一环，我们会防着她，可她毕竟生活在我们之间，只要她手段了得总能知道些她想知道的。特别是，如果沈家能说服她，说不定用她自己来陷害我们，也未尝不可。”

　　萧锦瑟听完苦涩极了，虽然这也是她的思路，可她总觉得这件事不该是这样，沈靖澜她，其实也是无辜的。难道没有第三条路么？一条不是无处可去的绝路。萧锦瑟：“就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镇南王妃打量着萧锦瑟，摸摸她的头：“锦瑟，你父王教导了你那么久，总该告诉过你，有些事即使我们不愿意去做，也必须去做。我们背负的不是我们自己，是整个萧家，甚至整个西征军。”萧锦瑟艰难地点点头：“我知道，母妃。我会做的。”

　　镇南王妃懂得萧锦瑟虽然看起来有些胡闹，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甚至她那些胡闹，恐怕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平衡父母对她深深的愧疚，她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任性妄为，或许都是，告诉天下人她过得很好，告诉她父母，她充实而快乐，从不曾忧虑不曾胆怯。但是镇南王妃知道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能问出来。这是他们的默契，这是他们相互之间给彼此最大的尊重，萧锦瑟做的一切是为了让家人放心，而家人甘之如饴的受着，也是反过来让她放心，让深受苦楚还勉力微笑的她放心。我们相信你是真的开心，哪怕是为了我们，你也会努力让自己快乐开心的。这才是我们对你最大的爱吧，明知你只是逞强，还无条件信任你。因为等你真的需要依靠的时候，会知道你的背后永远都有整个镇南王府做靠山。你要逞强就去，你要倒下也没关系，我们都在你背后。

　　镇南王妃看她的样子笑了笑：“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萧锦瑟猛地抬头，不知所措。

　　镇南王妃：“你不是总会问么？有没有其他办法，能不能有其他办法？”

　　萧锦瑟还是茫然地望着她，镇南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敲敲她的头：“你若是希望有其他办法，那你就去试试啊，你不去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锦瑟眼神里突然迸出令人心悸的光彩，她一把抱住王妃，亲了一口王妃的脸颊：“母妃说的对！是锦瑟狭隘了。”

　　镇南王妃摸摸脸：“你怎么这么在乎这件事？”甚至在乎的一反她一贯的漫不经心。

　　萧锦瑟也不知道，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在自己怀里讨酒喝的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就觉得不能呼吸，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她根本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被一阵有一阵的难过像潮水一样拍打在自己的心扉上。是什么时候，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是如此地惧怕，惧怕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萧锦瑟：“我……我只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却……”

　　镇南王妃不疑有他，也点点头：“若非出自沈家，她真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儿媳。罢了，你好好同她相处，说不定，以后会有转机。”

　　萧锦瑟重重地点点头。

　　镇南王妃又道：“你去西昌的事，我已经拜托了娘娘，圣上的旨意应该过几日就到。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去宫里住几天。”

　　萧锦瑟愤而起身：“这是要母妃你去做人质？！”

　　镇南王妃把萧锦瑟拉回位子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激动，刚才白说了半天。娘娘和母妃是旧时好友，你们几个都不在，娘娘是说让母妃一起，为西征军祈福。”

　　萧锦瑟恨得咬牙切齿：“母妃，不要诓我。陛下猜忌我们这么久，看着我也要离京，怎么会放心。这些……”

　　镇南王妃作罢：“锦瑟相信母妃，一定会好好的等你们回来的。娘娘她，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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