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我

　　平安在医院一直待到李寻快开学，每天姨姥准时来送饭，一来就掉眼泪珠子，抱着平安心肝肉的，好不伤心，每次都要姥爷劝好久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李寻仿佛在他病房扎了根似的，坏坏的笑容也没有了，只是整天的板着个脸，小心翼翼的喂平安吃药，吃饭。
　　平安变着法的逗他笑，他也没给面子，林遇生也是隔两天来一次，每次都被病房里泛着尴尬的空气弄的手足无措，坐一会儿就和平安告别，
　　“那什么，平安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不等平安回答，就脚底抹油的溜了，但是他很快就忘记过两天就又来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平安能下床以后都是李寻扶着他每天走动走动，看着拉着自己手的不算宽大的手掌，平安叹了口气，抬眼望着李寻板着的脸，这人气性可真大，这么长时间不和自己说话。
　　李寻也是着急，板着脸太久，不知怎么化解这紧张的气氛，只能一直端着，架子端太久没台阶还真不好下，心里苦啊。
　　俩人都在苦恼如何打破僵局，一个扶着，一个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医院的小花园里，这里树很多，花却很少，一颗和东省太姥巷子口差不多的槐树映入眼帘，枝繁叶茂的，充满了力量。
　　来来往往有许多病人在这里由家人陪着散着步，阳光正好，没有午后的炙热，傍晚的阳光明媚却不灼热，斜斜的自树冠撒下，像是穿过大树垂落的丝带，随风变幻着。
　　平安站在树下，伸出手，接住光，温暖，明亮。
　　李寻也呆呆的跟着伸出手，接住了，像是丁达尔效应，层层叠叠的落进他的手心。
　　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模糊了脸庞，似给他们做了一个剪影，好看异常。
　　走累了的平安站在原地，看着回头看他的李寻，撒娇的开口。
　　“寻哥，我走不动了。”
　　说完平安自己都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可真不适合撒娇卖萌。
　　李寻嘴角微微抿住，强忍住笑意，眼睛不自然的向上看，僵硬的走到平安身前，在平安面前蹲下，还倔强的开口。
　　“是你非让我背的，我不和你个小孩计较。明明没力气，还走这么远，真是爱麻烦人。”
　　平安笑了，他确定李寻和他和好了，不然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手紧了紧，勒住李寻的脖子，李寻回头笑着看向得逞的平安。
　　“别以为我原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口是心非的小孩。
　　“好，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干的，我绝对不干。”
　　李寻没忍住笑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开心。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别耍小孩性子，”
　　勒着脖子的手臂松了，平安用力的点头，自己的小命还是很重要的，多么珍贵的机会啊，他一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前提是自己平平安安的。
　　“我一定，”
　　想起什么似的忙凑近李寻耳边，一脸的着急问。
　　“我住院的事没告诉太姥和妈妈吧？”
　　“没有，只告诉你爸了，没敢告诉你妈，姥姥说她正是前三个月要紧的时候，可受不得惊吓，太姥怕她老人家担心，也没说。”
　　平安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李寻忽然看向天际，
　　“平安，你看，那边的云被染红了，”
　　天边的云被晚霞染得似着了火，平安抬眼看去，火红的云彩，一串串的。
　　“像是串起来的棉花糖，旁边的像个小鸭子。”
　　“我看着像小鸡。”
　　“不对，就像是小鸭子，”
　　“那边的更像一个奔跑的巨人。”
　　“嗯，”
　　……
　　花园里的树木花草静静听着俩人的对话，随风微笑，似在附和他们的话，小少年背着小小孩，走的很慢，不知在说着些什么，渐渐随着俩人走远就完全听不见了。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李寻回头看去，平安睡着了，呼吸平稳，不似那天的粗重和急促，李寻眼底仿佛又漫上了当时的无助，闭了闭眼，敛了敛眼底的阴霾，眼里闪着光芒，是庆幸，庆幸未失去，庆幸还在。
　　还在就好，能健健康康就好，十多岁的少年一夕间懂得了失去的害怕和失而复得的心悸，懂得了珍惜。
　　出院是何时来接的，小孩经此一事，本就不咋好的身体变得容易累，坐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吹会风就咳凑老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裹得严实的衣服，就露出了眼睛。
　　大夏天的，虽是夏末，也太夸张了吧，李寻一眼瞟过，平安老实了，反抗无效，只能接受。
　　“平安，等会回去，你给你爸回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平安乖巧的点头应是。
　　“嗯。”
　　李寻看着乖巧的小孩，伸手揉上他的头发，一脸孺子可教的说道。
　　“你早这么乖多好。”
　　被被盘了头平安也没炸毛，他心里可是清楚，李寻回家应该，大概，没好果子吃，姨姥来医院的时候，不止一次敲打他了，回家等着的眼神那是猜都不用猜，起码一个小时起步。
　　李寻看他心不在焉的，以为他又累了。
　　“困了吗？”
　　平安摇了摇头，内疚在心里蔓延，嗫嚅的开口。
　　“李寻，姨姥会对你罚跪吗？”
　　李寻听见，不在意的开口。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说完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会啊，所以你以后可不能任性啊。”
　　还不忘逗小孩，平安面露难色。
　　“那怎么才能不罚跪？有没有办法？”
　　李寻看着平安，诚实的摇头。
　　“没有，是我擅自带你去对你不利的地方，还没照顾好你，就是我的错，这我不否认，应该受罚。”
　　平安挫败的低头。
　　“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开车的何时意有所指的说道。
　　“平安，你想啊，你姨姥最疼谁啊？”
　　平安眨巴着大眼，眸光闪烁，对啊，姨姥拿他没办法，他可以……眼里的坏主意明晃晃的，李寻好笑的看着，小孩又在想坏主意了。
　　“我困了，我想睡了。”
　　一头扎进李寻的怀里，也不嫌热了，抱住他的腰就不撒手，李寻双手举高，哎哎的笑着。
　　“平安，这样有点好笑。”
　　那有这样抱人的，恨不得贴他身上了。平安松了一点力气，闷闷的问。
　　“这样自然了吗？”
　　必须让姨姥看不出来，突然，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出，平安觉得困意浮上脑海。
　　“我先睡会儿。”
　　说完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盹去了，开车的何时惊讶的张大嘴。
　　“这么快？”
　　李寻小心护着，不让平安掉下去。
　　京市的路，开车还没有走路快，刚回家一会儿，平安就醒了，看着陪在他身边的李寻，微愣，没罚跪！
　　那就好，要是被姨姥罚跪，他心里还不知道咋内疚呢？都是因为他。
　　“醒了？”
　　李寻也是睡了一会儿，他倒是醒的比平安早，静静的看着睡的安稳的人，也没出去，就在床上躺着，主要是自己出去被姥姥逮住的话，就别想安稳过今天，老人家的竹笋炒肉他可不想尝第二次，想想屁股都痛。
　　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平安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李寻眼角微挑，笑着起身。
　　“走，姥姥刚才说给你炖鸡汤的，我也沾沾光。”
　　“好。”
　　李寻的脸在见到姥姥的那一刻，平安仿佛看到了变脸这种绝活，那谄媚的表情，他可从没在李寻脸上见过，服务周到的给平安和姥姥姥爷盛了汤，一脸的讨好，看的平安目瞪口呆。
　　姥姥看着忙活完的李寻，大方的挥了挥手，
　　“行了，你也坐下吃吧，这阵子在医院照顾平安你也算尽心，就不罚你了。”
　　说完又一脸嫌弃的对李寻说。
　　“把你脸上那表情收收，有点倒胃口。”
　　李寻当即变脸，又是从前的高冷酷哥了，姥姥满意的点头。
　　“嗯，还是这个看着顺眼。”
　　屁股和膝盖逃过一劫的人胃口大开的喝了两大碗汤，大半只鸡都进了他的肚子。
　　看的老人笑着摇头，
　　“饱了吗？”
　　这和李寻平时的饭量可还差不少呢？听着姥爷询问，李寻忙顺杆爬。
　　“感觉还能再吃一点。”
　　手指比划了个一点点的姿势。
　　姥爷一副就知道的样子，又让人端上来两大碗炸酱面，香味在搅拌间袭向鼻间，霸道的勾着人的味蕾。
　　吃面的吸溜声想起，吃的差不多的平安馋虫被勾起，端着自己的小碗，凑到李寻的手边，拉了拉吃的正欢的人的袖子，举着小碗。
　　“给我点呗。”
　　像是讨食的兔子，睁着大眼睛，目露祈求，李寻看着，抬手分了一大筷子给平安，又埋头苦吃去了，平安也埋头努力吃着。
　　吃到最后都有点晕碳了，迷迷糊糊的直犯困。脑袋里打不过周公的招呼，吃完最后一口，啪的一声，睡着了。
　　李寻看着，不可思议的挑眉，又睡了？才起床加上吃饭也就俩小时，这也太快了。好笑的摇头。
　　姥姥过来，抱起睡着的平安，看着瘦了不少的小脸，免不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瞪了吃的正香的李寻一眼，慢慢走向平安的房间，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才悄悄的退回来。
　　瞅着吃的正欢的李寻，看哪都不顺眼，李寻感觉到了危险，忙吃完，嘴一擦。
　　“姥姥，我吃完了，我作业没写完，先去写作业了。”
　　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饶了他吧。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暑假悄无声息的到了尽头，林遇生耷拉着个脸找来，拿过李寻的作业二话不说就开始抄，一同前来的还有晓晓和宁宁，王静敬，池远，林林几人，他们可是纯来看笑话的，
　　“李老大，你咋没挨揍？”
　　宁宁纳闷，她可听说过何家奶奶的威名，虽然不是李寻的错，但是是他带小孩去的，没照顾好就是他的不对。
　　“我有人护着。”
　　一旁的平安笑的得意，仰头，那是。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不想开学，不想开学。”
　　林遇生阴暗的在地上扭曲着，他几乎没做作业，开学是必杀，太多了，抄都抄不完啊。
　　姨姥自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盘的点心，是平安这阵子的新宠，姨姥看他爱吃，每天换着花样买，就盼着他多吃点，多长点肉。
　　“你们啊，平时不努力，现在想起来要开学了，做不完作业被罚站，丢人啊。”
　　在家的平安开始了他的乖乖养病，好好吃饭的快乐生活，除了，没有自由，去哪都得请示。
　　唉，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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