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脸不谈

　　因为餐桌空间充足，服务生很快被叫来重新布置餐具，并调整了三人的座位间距，将三人的位置均匀分成了三份，彼此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谢沂琛目光扫过自己和江聿之间的空隙，趁人不注意，悄悄伸手在江聿的椅腿上推了推，把椅子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

　　江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下来，只是他看向谢沂琛带着央求的表情就点了头。

　　萧向然重新调整菜品，拿着菜单问江聿：“江老师有忌口吗？”

　　“除了辣的都可以。”江聿一边应声一边坐下，刚坐定却觉得座椅似乎有些歪，他侧头瞥了眼身旁的谢沂琛，又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指尖悄悄将面前的餐盘往中间挪正。

　　因为下午三人都有工作，开胃酒便换成了苏打水，随着小食一起上来。

　　谢沂琛一直觉得这样的餐厅上菜太慢了，就像这样的一口小食，完全就不需要把盘子摆上桌直接夹走吃完就可以撤了，上一次和萧向然来的时候他没少吐槽。

　　可今天，他却拿着叉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慢了许多，连脸上的神情都和以往不同没有了不耐，目光时不时会往身旁江聿的方向飘。

　　直到上了甜品谢沂琛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喝了口水说自己饱了。

　　萧向然抬起头看他，眼底满是疑惑：“你来的时候吃饭了？”
　　“没有啊。”

　　“那你是生病了？吃这么少。”萧向然得出结论。
　　正吃着蛋糕的江聿闻言抬起头看向谢沂琛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连握着叉子的手都微微顿了一下。

　　感觉到马上要被拆台，谢沂琛立刻说：“什么话，我就是饱了饭量就这么大好吧。”

　　“装。”
　　萧向然说完后意识到江聿还在场，同时也明白过来谢沂琛的一反常态，他立刻收了调侃的语气，摆了摆手：“行行行，饱了就行，不想吃就不吃了。”

　　江聿倒是沉思了一会后说：“你是不是胃不好？你这样体格的Alpha不应该饭量这么少的吧。”

　　就连江秉在家时每天吃的都不少，他参照姐姐江秉的食量，得出了这个结。

　　“没，我就是今天胃口不太好。”谢沂琛有些心虚，又抿了口苏打水，他只是觉得江聿会被许成煜那样的人‘吸引’的话，是不是说明喜欢这种处处‘体面’的人？

　　服务生上了个马卡龙作为这顿饭的结尾，刚放下餐具，萧向然就看了眼手机，笑着说：“得走了，我经纪人已经在门口等了，四点多的机票，再磨蹭该赶不上值机了。”

　　谢沂琛也跟着站起来对着还在吃甜品的江聿说：“江老师，我送向然哥下去，你等我。”

　　“嗯，好的。” 江聿抬眸应了声，又转向萧向然，礼貌道别，“萧先生，下次见。”

　　刚走出包厢门，萧向然就再也忍不住，侧身撞了撞谢沂琛的胳膊，“让我仔细看看，你这眼睛是不是有点斜视？吃饭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人江老师，恨不得黏人身上。”

　　“好了好了，别说了。” 谢沂琛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推了他一把，试图掩饰。

　　“怎么？还不让说了？” 萧向然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伸手摸进口袋，刚好摸到江聿递给他的名片，便掏出来随意扫了两眼。

　　没看几秒，谢沂琛的手就伸了过来，“给我。”

　　不等萧向然反应，他已经直接把名片抢了过去。初次见面时江聿给他的名片被他忘在口袋里丢进了洗衣机，待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皱成一团了。

　　“行，给你给你。”他又看了眼时间，然后拍了拍谢沂琛的肩膀说：“我真的得走了，等我回来再约饭，到时候希望你不需要再这样偷看人家了啊。”

　　“借你吉言。”谢沂琛把名片收好后开口，语气颇为认真：“路上注意安全，一切顺利。”

　　萧向然摆了摆手，谢沂琛在原地站了两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才转身往包厢走。推开门时，就见江聿已经穿好了外套，正站在餐桌旁等他。

　　“开车了吗，我送你回去？”谢沂琛也拿起自己的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

　　江聿轻轻摇了摇头，“没开，我的车还在工作室。”

　　“那就走吧。”谢沂琛先走了过去推开门。

　　车内。
　　江聿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对着的出风口送着暖风，额前的碎发被吹得微微颤动，像他此刻有些纷乱的心思。他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一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且不说餐厅里的种种插曲，直到此刻，他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向谢沂琛解释上午将他送的花退回的缘由。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想让这件事发展成一个大问题，于是他转过头看向谢沂琛开口道：“谢沂琛。”

　　被突然点名的男人立刻应了一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显然因为江聿主动搭话而心情不错：“怎么了？”

　　“就是，那盆花。” 江聿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又飞快地移开，顿了顿才慢慢组织好语言，声音里带着点歉意，“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送的，还以为是那位许先生送的，所以才又送到你家去了，对不起啊。”

　　原来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拒绝，而是一个误会，谢沂琛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不过这件事都怪那个姓许的。

　　“没事，这没什么。”谢沂琛不自觉地敲了敲方向盘，比起这个他的注意力全在江聿对他的称呼上，“江老师。”

　　“什么？”
　　谢沂琛的嘴角悄悄向上勾了勾，语气里满是雀跃：“今天见面后，你都在叫我的名字，不是谢先生了。”

　　这时江聿才反应过来，是的。
　　在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秒就下意识地叫了名字，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谢沂琛要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不喜欢吗，于是他试探着开口：“你，不喜欢吗被叫名字吗？”

　　听到这话，谢沂琛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头看向副驾驶，眼里满是急切的反驳，可刚转过去一半，又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开车，慌忙又转了回去，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生怕分神出了差错。

　　“没有！”他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又很快压低下去，今天的努力差点付诸东流，“我很喜欢。”

　　江聿点了点头，“好。”

　　车厢里安静了两秒，谢沂琛又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叫我的名字。”

　　江聿顿了顿，侧头看了眼他泛红的耳尖，轻声应道：“好的…… 谢沂琛。”

　　其实他不太明白谢沂琛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但还是顺着配合了。

　　谢沂琛听完，嘴角瞬间扬得更高，倒显出几分孩子般的得意，他周身像有无数透明的泡泡轻轻飘着，偶尔破掉两个，带着甜意的泡沫水悄悄漫过他的眉眼。

　　他又想起什么，侧过头用余光瞥着江聿，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试探，却藏不住在意：“我好像没听你叫过林越‘林先生’？你都直接叫他名字的吧？”

　　江聿闻言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语气自然，他甚至没有细想：“好像是吧，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总觉得不太合适。”

　　谢沂琛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追问的话脱口而出：“为什么会觉得不合适？”

　　“大概是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我叔叔家的堂弟，和林越性格很像，第一次见林越就觉得两人差不多，不自觉就叫了全名。”
　　江聿觉得这个话题进行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放在谢沂琛身上又觉得很正常，他是个很怪的Alpha。

　　车子稳稳停在一个近三分钟的红灯前，车厢里的安静被拉得有些长。谢沂琛忽然侧过头，指尖轻轻蹭了蹭方向盘，开口问道：“我能问你个其他问题吗？”

　　“你说。” 江聿抬眸看他，心里却早有预感，他知道谢沂琛要问什么。

　　“那个 Alpha，他说你要和他结婚。” 即便刚才两人气氛缓和、他心情好转，但是这个在现场问过两遍的问题，也始终没从他心里挪开，“是为什么啊？”

　　江聿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沉默了两秒，才轻声回答：“大概是因为我算是在和他相亲吧，相亲的话不就是为了结婚吗。”

　　话音落下后谢沂琛没有立刻回话，江聿续道：“他是我爸介绍的，一个叔叔家的孩子，今天答应和他出来吃饭是为了拒绝他的。”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谢沂琛的声音终于传来：“那……在我进包厢告诉你那些话之前，你就已经打算拒绝他了，对吗？”

　　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像在等着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江聿没有片刻犹豫，他点了点头说：“是这样，虽然在那之前觉得他还算正常自身条件也不错，但还是……”

　　“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吗？”谢沂琛第二在意的问题，如果那个Alpha是江聿喜欢的类型，那他往后要花的功夫，恐怕就得加倍了。

　　江聿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谢沂琛会问得这么直接。在他看来，这是有些私密的话题，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 Alpha 聊这个，总觉得有些突兀。

　　可他转过头，撞进谢沂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目光里，那眼神里带着点央求，让他实在没法干脆地回避。犹豫了两秒，他才轻声说：“不知道算不算……没仔细想过。”

　　“那，” 谢沂琛的视线牢牢锁在他脸上，没半分移开的意思，他顿了顿，连声音都比刚才更郑重了些，“江老师喜欢什么样的 Alpha？”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
　　江聿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样对视已经快半分钟，他明明该移开目光，却像被什么绊住似的，没办法错开。沉默了几秒，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好看的吧。”
　　他看到谢沂琛的动作一顿后慌忙补充：“是不是有点肤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会，只是没想到江老师这么坦诚。”他松了口气，终于把头摆正，视线落在红绿灯上。江聿的这个要求他应该是达到了吧，他拿起手机假意看时间，然后从屏幕的反光看清楚自己的脸后满意放下。

　　嗯哼，达到了。

　　车子稳稳停在工作室楼下，谢沂琛看着江聿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地懊恼，刚才应该开慢些的。

　　“江老师再见。”他轻声开口，尽量藏着这不易察觉的不舍。
　　“路上慢些，再见。” 江聿推开车门下车，转过身对着车里的谢沂琛挥了挥手。

　　直到看着江聿进入大楼谢沂琛才重新发动了车子，此刻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人，没了需要顾及的目光，所有藏不住的情绪终于没了遮掩。Alpha 忽然低低笑出了声，那笑意从胸腔里漫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那道被江聿处理过的伤口，谢沂琛忽然抬起手，将手背轻轻贴在唇边，此刻，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江聿为他处理伤口时，指尖不经意蹭过皮肤的触感

　　谢沂琛看了眼中控屏上的时间，距离下午的工作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算了算时间和路程，足够他绕点路去吃点东西。

　　“三个六寸的金枪鱼三明治，不要酱麻烦多放生菜。”

　　等餐的间隙，他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着手背的创可贴。同时他又想起江聿的话，然后拿出手机找到和林越的聊天框，两天前对方发完那句“有个Alpha来工作室送给江老师的，他不喜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

　　他引用了那几个字后输入【猜猜他还不喜欢什么？】

　　发送后没过几秒就显示对方输入中，然后林越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
　　【不喜欢太幼稚的吧。】

　　“？”谢沂琛盯着这行字思考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被对方反击了。

　　于是他立刻反击林越：【他把你当弟弟。】
　　【江老师亲口说的吗？】
　　虽然江聿的原话不是这个，但意思似乎是一样的吧，于是谢沂琛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透着点胜券在握的得意。

　　发完后等了半天，林越也没再回复。

　　他好心情地收起手机，起身去柜台取餐，上车后才想起要看看消息，点开对话框却愣住，林越发来一句：【前辈谢谢您！！】

　　句末还附带了两个流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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