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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
此话一出,随即便是一阵细细簌簌的笑声。
林姝妤眉头倏尔蹙紧,呼吸不自觉急促了几分。
这话她前世这从这群眼睛长在他人身上的人听过很多遍了。
但从没有一次,心里会生出这样的难受。
有种胸口难平的、莫名的愤怒。
然而,脑海中浮现起她对顾如栩的看轻、不理睬、甚至展露恶意的画面,想起曾经她也是看不起顾如栩的一员,那种愤怒就更明显了。
林姝妤袖口下的手紧成拳头,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
“哈哈!瞧,夫妻不和睦果然是真的,咱们这样说她夫君,她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自己也是世家出身,她当然不会与那乡野粗人一道啦!”
林姝妤狠蹬了地面一脚起身,裙摆随着风起而剧烈摇动,衣料上盛开的海棠像是下一刹便要浮到眼前。
她阴着一张脸走到那群嘀咕声不断的女人面前,嗓音冰冷:
“你们每日除了嚼别人家的舌根,还会干什么?”
此话一出,以林姝妤为中心,方圆五米的地方都安静下来,周遭只有银杏叶子碰撞间的沙沙声,还有鸟雀偶尔择枝而立的声响。
林姝妤不笑时面容高贵威严,眼底沁着冷意,唇角压平,却依旧是倾城冷艳的美貌,令旁人不由得生出种多看一眼便觉冒犯的心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李芸慧,御史大夫家的女儿。
她眼神恨恨盯着林姝妤,道:“嘴长在我们身上,你管得着么你?”
此人一向与她不对付,是因为苏池。
汴京城里,姝色枕十分,而林国公家嫡女阿妤独占八分,但若谈小郎君,那宁王苏池早有温润儒雅的贤名,加上极佳的皮相与风流才华,引得汴京城中贵女无不相求。
眼前这位便是她曾经的情敌之一,只不过,她从未将女人放在眼里过,那时的她总认为,她得到了苏池所有的爱。
一心盯在旁人身上,是件多无趣的事啊。
所以任汴京有多少贵女曾对苏池示好,她也从未说过一句酸话。
当时穆青黎嫁入东宫时,她也未曾对穆青黎展露过敌意。
这本不是女子的问题。
林姝妤面色淡淡的把视线移开,道:“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和一群官夫人在一起讨论旁人的婚姻,你家没教过你规矩么?”
看着那张从容淡定的脸,李芸慧恨得牙痒痒,她最看不惯的,便是林姝妤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拉高了音量,试图将周遭的人吸引过来:“自家婚姻不幸是事实还不让旁人说了。”
李芸慧不怕将事情闹大,她敢这样说话是因为她知道顾如栩虽得陛下眷顾,但那人一向与这位不对付,最近闹和离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他是男人,怎会受得如此屈辱,必是对林姝妤讨厌极了才对。
而林姝妤又是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她身后还有谁能替她撑腰呢?
想到此处,李芸慧的神色更得意了,她看到周遭人三三两两过来看热闹,气势顿时又足几分。
“林姝妤,你与顾将军闹和离,莫不是还肖想宁王殿下,我看,你现在就挺好的,只知打仗的乡野草莽——”
“啪——”
下一瞬,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李芸慧脸上,那白净的脸蛋瞬即便肿了起来。
“他不是乡野草莽。”清冷嘹亮的声音混着银杏叶的簌簌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林姝妤咬字清晰,声线却冷,目光冷冽掠过众人,竟无一人敢与其直接对视。
“你敢打我?林姝妤——你怎么敢的——”李芸慧懵了,她没想到这位贵女竟做出如此粗鲁行径,捂着半边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抬手就要冲着林姝妤打下去。
林姝妤早有预备,精准将那人落下的手捉住。
她对这个——很有经验。
“我不但敢打你,今日便是闹到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是不畏的,你作为世家女,妄议朝廷官员家事,又出言辱骂朝廷功臣。”
“顾如栩在战场杀敌时,你又在哪里?是在家奢靡享乐?还是在走街串巷做那人见人厌的长舌妇?”林姝妤声量高昂了几分,较往日波澜不惊的情绪有所差异。
“食官家禄,享盛世之太平,你们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才眼睛长在旁人身上么?”
“陛下心明心慈,爱重沙场上为百姓苍生而战的将士,并非是为我夫君一人,还有千千万万出身微末却敢为人先、无谓牺牲的将士。”
“正是你口中的乡野莽夫,令你能在家中安享太平,在汴桥头观水月,观四时美景而不问西东,你又有何资格立场,站在这里,责备为这盛世书写太平之人?”
林姝妤胸口猛烈起伏,映着天光的眼底一片冰冷,手心里却覆了一层汗。
她很少有这样当众情绪激动的时候。
第一句话是她早就预想的,她过来与李芸慧辩前,便想好了要把今日之事闹大,最好闹到朱皇后眼前,她便有接触这位皇后娘娘的机会。
而后面愈演愈烈的场面.....不在她设想范围内。
只是好像氛围到了,这些话便自然而然从喉咙里冒出来。
方才,她的太阳穴没来由地突突跳,大脑却是唰得空白。
林姝妤这也反应过来,方才的有些措辞十分不妥,她脑中灵机闪过,想到了要如何为方才的失态找补。
“陛下书写了这盛世太平,却总有人不想着珍惜,你究竟是何居心?”
说罢,林姝妤冷冷将李芸慧的手甩开,转身便往银杏林里走,面对这情形,周围竟无一人上前来劝。
在场的人虽以女子居多,但终究因为夫君的缘故,深谙官场说多错多的规则。
一开始她们能偏帮李芸慧同她背地里说小话,那是因为不觉得林姝妤会真的揪住此事不放。
挑软柿子捏谁不会呢?
但李芸慧都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而打人的这位还大放厥词要闹到皇后娘娘面前去,刚刚说的那些话——却也让人无从反驳。
言辞直白激烈,竟还牵扯到了当今圣上,这种情况下,谁敢多说什么?
况且她们心里清楚,她们敢联合李芸慧一起骂林姝妤,顺带说顾如栩的坏话,只是因为那位顾将军,一向为人低调,也不会计较她们这些妇人背地里说了什么。
今日的争吵已是覆水难收,没有人想做出头鸟,被旁人暗自记下贸然站队的嫌疑。
李芸慧站在原地,眼泪在脸颊上形成痕迹,目光呆滞里透着恐惧。
她没想——她没想把事闹成这样啊。
林姝妤一头闷进了林子,将地下的树叶踩得嘎吱作响,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越想越懊恼。
说真的,今日算是她活了两世第一次在这样多人面前失态。
她甚至能感觉到方才自己在说出那些话时心脏狂跳,大概率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面红脖子粗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她矜持端方典雅的形象了。
她长叹一口气,抬手接触一片飘在空中如金片般的杏叶,目光久久停伫。
不过——话又说回来。
虽有些毁形象,但她这样说了一通,心口却是畅快淋漓。
女子的眉头逐渐舒展,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循声望去,眉头又立即蹙紧。
“阿妤。”男人声线清雅,听来却隐隐有些颓败。
苏池穿了件青绿色的窄袖长袍,腰间一块碧色缀玉,脚下的金靴与银杏几乎融成一片。然而,他那一向清高温润的眼,如今有些发沉。
“我方才听见你在那里同李芸慧说的话了。”他哑着嗓子出声。
“哦。”林姝妤不予理睬,心中厌弃之意更盛。
他身为皇子亲王,极大概率是未来的太子,是掌权者,但她知道,在他心里,也未看得起顾如栩过。
这也是为何,他绝不会为顾如栩发声。
当看到有人议论她和顾如栩婚姻如何如何不幸时,苏池心里,该是得意吧。
想到这里,林姝妤眼神更是轻蔑不屑,她抬腿就走。
手腕却被紧紧捉住,林姝妤下意识要挣开,奈何那指骨却霸道用力,令她腕上无法使劲。
苏池脸上有不同于昔日清润儒雅的急切,他死死盯着她,道:“阿妤,你忘了我们从前的情谊么?我们该是这天下最相配之人,顾如栩与你不一样——”
“我与顾如栩如何,与你没有关系,他的见识和出身,更轮不到宁王殿下在我面前说,我是顾如栩的妻,宁王殿下忘了自己的身份么?”林姝妤再次尝试想甩开他的手,声线高调又尖锐。
直到此时,她才对苏池的执拗有了新的见解。
为何前世她竟没发现此人的温润背后有如此偏执,会缠着人不放。
是她前世给他的积极回应足够多,桩桩件件,都能让他的优越感无处安放么?
能让当朝大将军的正妻牵肠挂肚,不要名分的全意奔赴,他苏池脸上何其有光?!
林姝妤越想,心口越有不平之气,猛然将朝苏池的手上打了一掌。
苏池的眼色倏尔黯下来,朝着她步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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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

:我夫君就算再是个泥腿子,文盲,也轮不到旁人置喙(只有我能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