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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针对江北的增税手段并没有使江北物资短缺,对手难免狗急跳墙。
阿史那射匮最先做出战略改变。
他的部队不再分成小股对边境进行骚扰,转而整合规模,系统性地毁坏江北。
烧毁村庄、破坏农田、驱散村民……
他们不以杀人为主,而是清空江北边界的一片区域,打造一片围绕着江北的“无人区”,使江北彻底与外界隔绝,断绝外部的物资补给和军事支持。
江北很快反应过来,建立反应快速的骑兵队。
哀鸿遍野中,南方响起马蹄声,磨尖的长枪在草地划出深深的痕迹。
“江北骑兵在此,洋纳狗贼胆敢造次。”
沈从疏统领整个骑兵队,速度并非普通部队可比。
他们配备的全为缴获的洋纳良马,携带的武器都是轻甲快刀,轻松迅速地驰骋在江北边界,专门救援被阿史那射匮摧残的村落。
敌人随意的攻击自然难以抵抗江北的精准反击,用不了多久便溃不成军,迅速后撤。
通常敌人后撤至江北疆土之外,军队便不会再有动作,双方便各自返回。
可是沈从疏的快马马蹄已经踏入洋纳境内,他非但没有勒马停下,反而轻踢马腹。
“战士们,洋纳狗贼烧我们的房屋,咱们怎么可能让他们这样不痛不痒地回去。”
“冲进洋纳,报仇雪恨!”
骑兵队一口气冲进洋纳边界的草原,虽然没有伤人放火,但是抢了大批牛羊和马匹,还掠走所有可以找到的财货,最后满载而归。
此举将洋纳可汗阿史那咄吉逼了出来,主动提出与江北首领交涉。
“江北难道是穷疯了,是没有朝廷管了,要来打洋纳的劫?”
元窈坐在可汗对面,面色温和地微笑,先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
“可汗此言差矣,是你们的人现在我江北烧杀抢掠,江北战士都是有血性的,见到百姓遭外族如此欺负,想要报复回去是理所当然。”
“贵部二王子阿史那射匮的士兵已经放肆多次,可汗您都无动于衷,江北战士还能如何为百姓讨回公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更何况我们的战士没有滥杀无辜只是多了些许牲畜,实在是仁慈了。”
“不让江北不受外族欺辱,此乃有血有肉的正义忠贞之举,只是方式有些不妥,本宫已经罚过了。不过可实在说不上是盗劫,江北有大晟庇护,哪里还缺洋纳的财物。”
阿史那咄吉一句话,便被元窈一连串的话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气得直瞪眼。
他可以肯定元窈是默许甚至鼓励骑兵营这样做,可是让她做得无懈可击,无法反击。
之后洋纳挑衅一般又几次踏足江北,沈从疏的反击一次比一次胆大,最后一次直接袭击了一处重要的冬季牧场。
草料被烧毁,马群被驱赶至江北,最后留下一张字条,上面用洋纳文字警告着。
“犯我故土者,虽远必诛。”
阿史那咄吉忌惮大晟的实力,不敢发动战争,只好咽下这口气,将儿子阿史那射匮教训一顿,避免更大的祸端。
沈从疏带回来的牛羊战马还有财货,元窈将一部分拨给军队,一部分划为被洋纳攻击地区的补给,剩下的大部分注入黑市交易。
宋卿梧看着元窈的“特别征收”形成闭环,还是有所担心。
“洋纳忌惮大晟,断然不会和江北开战,只会限制阿史那射匮的动作,到时候我们也没了理由夺其财产,你打算怎么办?”
元窈正在研究北部地图,闻言抬头,嘲笑堂堂常王现在一点脑子也不用,问出这样的问题。
“今日朔寒城流出一些不好听的言论,你可曾注意过?”
元窈说的是朔寒城中一些关于她借“江北巡察使”之名,勾结前朝余孽,蓄养私兵且居心叵测的风声。
宋卿梧不知道慎予与商卫有关,以为此处的前朝余孽是指自己。
“此事与阿史那射匮在江北大肆作乱几乎同时出现,目的也相似。”
如此巧合,便未必是巧合。
阿史那射匮的举动可能是出于自身野心,可这些曾经在庆都响起的声音是怎么传到朔寒城的呢?
“你是说,元家?”
元窈没有这样的疑问,这样阴险的招数使她可以断定就是元家。
“阿史那射匮不再嚣张,断了我们买卖的本钱,无妨,朔寒城还有大把的贵族等着本宫去抄家呢。贺大人前不久刚到朔寒城,这个任务交给他正好合适。”
慎予手持公主令牌,按照调查得到的名单一一清查。
一旦确定,贺敛理便以“江北巡察使”属官的名义前往。
此番行动牵扯的贵族,在朔寒城出奇的富,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钱财的来历。
贺敛理大发慈悲不多追究,大手一挥便全部算作充公。
仓库充盈,能够让江北支撑一段时间,元窈这段时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一些,想起之前那封送给阿史那结骨却没有后续的回信。
元瑞既然能够拉拢阿史那射匮,那同样也可以拉拢阿史那结骨,而对方没有回复自己,看来是被元瑞的优越条件迷惑。
她想起沈从疏阿史那射匮缴获回来一件信物,是带有元家标识的精美器物,想必是元家赠予的礼物。
元窈拿来纸笔,修书一封,感谢阿史那结骨作为兄长对阿史那射匮的约束,使之不再进犯江北,促进江北和平。
信的最后,暗示若是愿意配合,江北愿意与之合作,开通小规模,受控范围内的榷场。
将信装入信封封好,派人将信和缴获来的器物一齐交给阿史那结骨。
她自然是知道让阿史那射匮老实的是可汗而并非阿史那结骨,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他看见器物上的“元”字,会如何动作。
那件器物本来应该是举证元瑞与阿史那射匮私用的证物,可元窈改变了主意。
通过之前种种,即使是言官弹劾,证据举报,都不能助元惜苓撼动元家地位,她便不在正常手段上抱有希望。
不如用它来下一局更大的棋。
与江北开通榷场,能够从一定程度上与阿史那射匮达成平衡,而且是更加干净的榷场往来,阿史那结骨没有理由不答应。
元窈也很乐意这样的榷场开通,意味着江北终于有了干净稳定的物资交易。
江北和洋纳终于开了一个口子,开始贸易往来,逐渐走向正常,江北军队走进一个前来求助的士兵。
沈从疏接手了这个士兵,发现事情并非他能解决,将人护送至朔寒城。
此人自称隶属于边防军铁鹰军。
元窈听到这支军队,不禁抬眸。
她没有听说过铁鹰军这个番号,在她接手江北时看过军队的名目,也没有记录这支军队。
抬眼无声询问慎予和沈从疏,两人都摇头。
元窈再看向那人时,眼中多了怀疑。
那人虽然骨瘦嶙峋又年纪较大,但是身形笔直,说话动作间确实有军人风范。
此时却直接跪下,向元窈诉说遭遇。
“末将是铁鹰军中的一个小卒,这些年来一直驻守烽火台,可是从十年前开始,渐渐与朝廷断了联系,三年前物资补给也随之断绝……”
元窈让他将烽火台据点的位置在地图上画出。
他画出的地方是一片前朝建立的军事堡垒,位置极偏,而且要穿越洋纳活动区,早已基本上被默认为弃用。
难以想象,十年的失联,三年的物资断绝,他们是如何活到现在。
“你们的首领是谁,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是赵擎将军。据点战略位置重要,将军带领我们绝不后撤一步,于是我们靠狩猎和野菜颗颗支撑着,没有一人后退半步。”
“是不知为何,从前段时间开始,洋纳的查封放松,末将才能成功冒死穿越封锁线,前来求助。”
看来是和洋纳开通榷场的缘故,才使这支孤立无援的军队有了一线生机。
元窈虽然感到震撼,却也不能完全相信。
她得再多加分析再做决定。
“带他到下面去好好休息。”
那人以为元窈不打算救人,跪在地上不走,嘴里苦苦哀求着。
“大人,我们是大景的忠将啊,大人,不可让大景将士寒心呐……”
一声又一声大景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大胆!”
沈从疏最先开口喝住。
“现在是大晟盛世,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大晟……
所有人包括铁鹰军的战士也反应过来。
“不管如何,我等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安乐才驻守苦寒之地,难道大景的百姓和大晟的百姓有何不同吗,大人,求大人派兵!”
之前元窈尚有一丝犹豫,是担心其中有诈。
如今得知这是一支前朝的军队,一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明确知道,如果再让元瑞抓到她和前朝军队有染的把柄,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刚在江北站稳脚跟也将随之功亏一篑。
可是那个士兵最后说的话在耳边回荡。
矛盾的是,她认同他的话。
她不赞同“不事二主”乃忠臣的标准。
前朝覆灭,新朝建立不过十余载,其守卫的疆土,守护的百姓都是相同的。
那些还在为之效力的前朝遗臣难道都是叛徒?那些一心要搅乱安宁来复兴前朝的人就是忠诚?
显然不是。
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更像是一种愚忠,一种对权力的服从。
而真正的忠臣不应该是某个君王或是某个王朝的附属品,而是应该越过这些,将忠心落在不改的国土、不变的百姓这些国之根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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