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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因着赵举子的美名宣扬,不用奚云月自己宣传,她的名声就传遍了淮水县的大街小巷。
更甚者,有许多人过来瞧稀奇,看看是哪个少女将那么多能工巧匠胜了,得了那国舅爷的百两黄金,奚云月那山洞便住不得了。
连个门不说,她和桃子两个弱质女流,不仅护不住财,反倒会招来祸患,她们把黄金兑成了银票,住进了淮水县最有名的客店里。
饶是如此,每天过来拜访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哎,这不是赵举人吗?”
一个乡绅在客店外碰到施施然从马车里走下的赵举人,两人对视后,纷纷将脚步拿快。
生怕对方抢了先。
最近奚云月不胜其扰,定出规定,每天接触来访者不超过三位,若是来得晚了,可就被别人抢了先。
两人你追我赶,你快我更快,两个养尊处优的富贵人挤得是一身热汗,才堪堪进了门,走到木梯下,便看见奚云月的小跟班在外面板着脸,“各位,今日的访客已经达三位,剩下的不用再来了,明日请早。”
说着,便挂出了暂停接见的牌子。
见状,乡绅便有些不悦了,“我这是来了第三次了,奚姑娘怎地这么大的排场!”
“呵,来了第三次都没见着人啊,那可真是遗憾。”赵举子高价买下的那块蝉形砚可是替他出了大大的风头,每日过来访友的人,俱是为了赏砚而来,因而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着能否再从奚云月这里预订下一块。
他挤兑得乡绅毫不客气,乡绅便撸起了袖子,“你不都买了吗?还同我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他和赵举子这种文人不同,他买砚,则是想送给身在天京的表舅,听闻如今朝中有名的镇南王,当今皇上的亲小叔十分爱砚,而天京如今最有名的砚师就是走了他的门路,这才得以开了御砚楼,风光无限。
他表舅在位上许久未寸近,正是缺少门路的时候,他便想表表衷心,替这位表舅出出力,好让他关照一二。
赵举子正是看不惯他这种铜臭专营,这才挖苦嘲讽,“那谁让你来晚了,人家奚姑娘不见你。”
“真是可笑,她不见我,那也没见你啊。”
先前的传闻他可是听说了,赵举子冤枉人家下狱,狠狠得罪了对方,多亏奚云月大度,这才不与他计较,赵举子得寸进尺,还想再订?
也要看奚云月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听罢,赵举子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们在客店里你来我往,只顾逞口舌之快,却没注意到门外骏马飞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马上奔下,直奔大门而来。
只待他身上的衣饰金线映着日光晃进他们眼底,裴忌已经走到了跟前,他虽年少,却身形高大,格外地引人注目。
转眼间,店家的主人便殷勤地迎上来,“国舅爷来了。”
赵举子连忙见礼,“裴国舅。”
乡绅也将撸起的袖子放下,跟着见礼。
裴忌本来想直接上楼的,看到这两人,眼风飘过,只略停了几步,点了个头就走了。
眼见着他上楼的方向正是天字一号房,赵举子到底忍不住,“奚姑娘今日不见客了。”
一旁的乡绅赶紧捂住他的嘴,这个棒槌,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吧,人家裴国舅能是外人?
偏那少年疾走几步听着了,回头瞧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嗯,不错,她今日见的最后一个外客,便是我了。”
他不再理会楼底下的两人,走到奚云月的房门外,咚咚敲了两声,桃子赶紧过来开门,谄媚非常。
“国舅爷来了。”
她个头不高,仅到裴忌胸口,似模似样要给他行礼,然后将他请至茶桌旁,“收到您要过来的消息,我已经将茶泡好了,是最好的君山银针,不知是否符合您的口味。”
裴忌低头觑着她的模样,虽觉得不习惯,但好歹也是对她的奉承,心里便服贴了不少。
他坐下来,端过茶叶。
看着本该是三起三落的茶芽,却浮几下便要沉下去,管它茶是不是真的,若无其事地放到嘴里,无事,等到以后自有机会好好调教这小丫头,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茶。
他问,“奚云月呢?”
桃子恭敬侍立一旁,柔声回答,“小姐忙了一天了,最近预计砚台的人太多,小姐想赶制出来一批,否则,后头的砚台便遥遥无期了。”
“这有什么好赶的,慢工出细活,不借着现在的名气多拿点腔调,等到她的砚台烂大街了,谁还会过来追捧。”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一个劲地应承,把自己累死了可不划算。
桃子眨眨眼,有点不太懂。
裴忌拿扇子在桌上敲着,“赶紧把她叫过来。”
别再忙活下去,把自己眼睛熬坏了,那才得不偿失。
听罢,桃子跳脱了一秒,马上又沉静下来,“好的,国舅爷请稍等,我马上去唤小姐。”
裴忌嚼着茶叶,笑着摇头。
桃子去了片刻也没将人带回来,他坐不住了,亲自去寻人,客店为了留下奚云月这个大主顾,亲自将一间上好的房间变成了她的工作间,这间房视野极佳,且不受其它住户侵扰。
十分地安静。
裴忌过去时,桃子正对她苦口婆心,动之以情,奚云月愣像是没听到似的,在反复打量两块砚石之间的差距,他过去把其中一块砚石拿来,“这块就不错,颜色漆黑,泛着荧光,是块雕砚的好材料。”
她将砚石拿回来,“你怎么来了?”
裴忌瞧着她,“来看看我们的大红人,奚砚师啊。”他背着手在工作间里转了转,“好好的国舅府不住,偏要住在这里。”
他是想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护着。
奈何有人不领情。
他便只能让靖川在附近安排了人,谨防有歹人闹事,反正这两个小丫头稀里糊涂的,全然不知道护着自己,他也只有多操点心了。
奚云月眼看着干不了活了,就把砚石放下,她有些疲惫地眨眨眼,最近熬得辛苦,水润的眼睛都变得通红,那张小脸少了风吹日晒,倒是白了许多,她一边收拾着工具。
一边嘟囔,“我现在有钱了。”她就爱住在这里。
谁敢有意见,她拿黄金砸死他!
裴忌轻笑,“随你,都随你。”他想起靖川去毗州县打探的消息,眸里便有几分深思,“认识你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师承何处。”
一旁的桃子原本规矩站着,只听着主子们谈话。
这时忍不住忘了尊卑,“我小姐是自学成材。”
奚云月看着她双手交握,一幅想把自己变成大家婢女的模样,后颈发毛,十分不习惯。
想说让她别这样了。
可一看她乐在其中的脸,好吧,当她什么也没想,她直白地回应少年的对视,“你是想问我师父吧,我爹是一名砚师,但他生了我这个女儿很不欢喜,所以收养了我师兄当接班人。但我从小喜欢这行,师兄便背着爹教了我,所以我不是自学成材,而是由师兄教成。”
和靖川打听得不差,奚家女儿从小散养,漫山遍野地跑,因而长了一身好力气,看得出来奚父并不重视她,也不好好养,在她五岁时又收养了一个少年,将之养育成人。
他待这个少年的心血,比起自己亲女儿要多多了。
也就是奚云月心心念念的师兄,齐清晖。
这个徒弟有野心有能力,出了毗州县那个山沟沟,如今已是怀南王萧怀敏的座上宾了。
他故意师兄这个话荏,继续追问,“说到底,你还是家传的手艺,怎么从来没听过你爹的名头。”
“我爹不爱交际,制砚也不为了生计,纯粹是爱好罢了,虽然家里有很多名砚,但那都是他以前的作品,他都不拿来卖的。”
奚云月谈起奚父,眼里有一抹茫然和失落,“他只是为了不让家传断代,这才收养了师兄,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制砚。”
少年喉头滚动,“哪有爹不爱孩子的,兴许他只是来不及说。”
“奇怪,你怎么那么了解我爹,他没说过的话你也知道?我和他生活了那么久,他什么样我能不了解吗?每日醉醺醺的,只有教师兄的时候才会清醒几分,家里的酒坛满得摆不下,别人大老远过来求砚,他还将人赶出去,连师兄都看不过去了,给那个人连连赔罪,这才没将人得罪。”
奚父最近死于醉酒,尸体都泡在东边那条河里,还是乡里人瞧见了,上前到她家报信。
后来差人来了,检查过后,便得出了醉酒跌进河里的结论,草草将尸体裹了,敛葬了事。
奚云月不爱听他说话,说完便将人赶出去,桃子唬了一跳,还想从中转还几句,奚云月已经回头不理她了,桃子只好咧着嘴笑,“国,国……”
“和靖川一样,叫我裴爷就行了。”虽被轰出了外门,裴忌脸上也没有什么羞恼,他看了一眼某人的背影,故意扬起了声调,“听闻齐清晖在天京开了最大的御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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