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声里的暗恋

　　二月的风还带着残冬的凛冽，刮在脸上带着清冽的凉意，却吹不散明德高中学校门口的热闹。开学第一天，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三三两两地涌入校园，谈笑声、打闹声混着早高峰的车流鸣笛声、自行车铃铛声，在澄澈的晨光里织成一张鲜活又喧闹的网。宁知夏背着熟悉的米色双肩包，书包侧袋里露着速写本的一角，封面的小雏菊图案隐约可见，脖子上那条粉色针织围巾被风轻轻掀起，像一团蓬松的粉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左右飘拂。她里面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打底，领口缀着细密的珍珠扣，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满，堪堪停在胸口，露出半截围巾的流苏，走起来时流苏时不时扫过手背，带来一阵痒丝丝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悄悄蜷了蜷手指。

　　“等等我！小夏天！你慢点！”苏晓棠拎着两袋热乎的早餐，一路小跑着追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你走那么快干嘛，生怕迟到被老班抓去训话啊？”

　　宁知夏回头笑，眼角弯成浅浅的月牙，粉色围巾随着转身的动作扫过肩头，带起一阵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不是怕迟到，是想早点去教室整理画具。我把寒假画的冰雪系列速写都带来了，最后那几张江边落日收尾得特别满意，想第一时间给你看看。”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揉碎的晨光，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支刻着雏菊的素描笔——这是寒假在中央大街王砚辞送她的礼物，笔杆细腻温润，她几乎天天带在身上，连睡觉前都要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林越扒着楼梯扶手，身体几乎挂在上面，一脸苦大仇深地拽着王砚辞的校服袖子。王砚辞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黑色书包单肩斜挎在肩上，肩带勾勒出流畅的肩线，校服拉链拉得笔直，从头到底严严实实，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光洁的额头，眉眼间没什么情绪，只是被林越缠得没法，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砚辞哥，我的好砚辞哥！求你了，就抄两道数学大题，真的就两道！”林越双手合十，脑袋微微耷拉着，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嗡嗡似的，眼神里满是哀求，甚至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我昨晚熬夜补作业补到三点，眼皮沉得跟挂了铅似的，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两道函数综合题我是真不会啊，公式记不住，思路也捋不清，老班今天早自习一进门就要查，要是被她发现空着，肯定得罚我站操场跑圈！”

　　王砚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层薄冰，却依旧清晰有力：“自己的作业自己写，抄作业能学到什么？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感，周围路过的同学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没人敢上前搭话——毕竟王砚辞在学校向来以高冷著称，成绩拔尖，性格寡言，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林越，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他死缠烂打。

　　林越不死心，手脚并用地跟着他的脚步往上挪，校服外套的拉链滑开了大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图案的卫衣：“我知道抄作业没用，但总比被老班罚站强啊！你也知道我妈，要是知道我没写完寒假作业，肯定得让我把整本作业抄三遍，还得禁我一个月的篮球！砚辞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就两道题，我保证下次遇到同类题一定自己琢磨，绝对不再麻烦你！”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王砚辞的脸色，手指都快把书包带绞出褶皱了，语气里的哀求几乎要溢出来。

　　宁知夏和苏晓棠走过去时，刚好听到林越的连环哀求。苏晓棠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拍了拍林越的后背：“林越，你这寒假是彻底玩疯了吧？居然敢把作业留到开学前一晚补，还没补完？我可听说你班老师这次查作业特别严，专门挑了几道难题重点查呢。”

　　林越转头看见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瞬间亮了亮，又很快因为不好意思而挠了挠头，耳根微微泛红：“别提了，本来想着最后三天集中补，结果天天被我妈拉去走亲戚，今天去姥姥家，明天去舅舅家，顿顿都是大餐，根本没机会碰作业本。”他的目光落在宁知夏的粉色围巾上，顿了顿，又忍不住打趣道，“宁知夏，你这围巾挺好看啊，粉嫩嫩的，跟你行李箱上的小企鹅挂件一个风格，还挺配你。”

　　宁知夏脸颊微微一热，像抹了层淡淡的胭脂，下意识地把围巾往脖子上拢了拢，遮住半张脸，刚想开口反驳“这叫温柔不叫粉嫩”，就对上了王砚辞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像冬日结了薄冰的湖面，看起来没什么温度，但落在她脸上时，那层冰似乎悄悄融化了些许，连语气都比刚才对林越时缓了半分，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柔和：“早。”

　　就两个字，简洁利落，却让宁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鼓在心里轻轻敲了一下。她连忙点头，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你也早，王砚辞。”说话时，粉色的围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了飘，流苏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带来一阵细碎的痒。

　　王砚辞的目光在她的围巾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落在林越身上时，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却多了几分妥协：“作业我可以给你讲思路，但不能直接抄答案。”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作业本，动作干净利落地翻到对应的页码，指尖点在题目上，“这道题先求定义域，注意分母不能为零，根号下的表达式要大于等于零，然后用导数判断单调性，这里的求导公式我标出来了，步骤你自己看，有不懂的再问。”

　　林越一看有戏，立刻凑过去，脸上的苦大仇深瞬间换成了堆满的笑容，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讲思路也行！砚辞哥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太够意思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作业本和笔，趴在楼梯扶手上，笔尖在本子上沙沙作响，时不时皱着眉头琢磨半天，抬头问两句“这里的导数怎么求”“定义域要不要写成集合形式”，王砚辞都言简意赅地解答，没有多余的废话，却句句切中要点。

　　宁知夏站在旁边，看着王砚辞讲解题目时的样子——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头微蹙，神情专注，手指轻轻点在作业本上的公式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他身上，给那身单调的蓝白校服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他周身清冷的气场都柔和了几分。她忽然想起寒假在中央大街，他坐在长椅上看她画速写时的眼神，也是这样专注又温柔，让人心头发暖。

　　“对了，宁知夏，”王砚辞忽然转头看向她，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怕打扰到她似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上次说的冰雪系列速写，今天带来了吗？”

　　“啊？带来了！当然带来了！”宁知夏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惊了一下，连忙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双手捧着递给他，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递交什么珍贵的宝物，“都在里面了，从最开始的雪人、冰雕，到后来的江边雪景，最后几张是开学前特意去画的江边落日，我琢磨了好久光影的处理，你看看怎么样？”

　　王砚辞接过速写本，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宁知夏的脸颊瞬间更红了，连忙收回手，悄悄背到身后。他动作轻柔地翻开速写本，生怕弄坏了里面的画纸。他看得很认真，一页一页慢慢翻，眉头渐渐舒展了些，眼底的清冷像是被温水慢慢化开，渐渐被暖意取代。看到那张江边落日的速写时，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金色的余晖，轻声说：“这张光影处理得很好，比之前的更成熟了。江面的波光和天空的渐变过渡得很自然，能看出你下了不少功夫。”

　　“真的吗？”宁知夏眼睛一亮，像得到了奖励的孩子，语气里满是惊喜，“我画了好久呢，反复修改了好几次，总觉得颜色还差点意思，没想到你这么说。”

　　“已经很好了，”王砚辞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真切的赞赏，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笔触很细腻，线条也很流畅，能感受到你当时看到落日时的心境，很温暖。”

　　林越刚凭着王砚辞讲的思路写完一道题，抬头就看到两人凑在一起看速写本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个还在苦哈哈补作业的可怜人？聊画画能不能等我写完这道题啊？再说了，宁知夏，你画得这么好，也给我看看呗，让我也欣赏一下艺术作品。”

　　苏晓棠笑着拍了他一下，把手里的一袋早餐递给他：“谁让你不早点写作业，活该！这是你的肉包和豆浆，赶紧吃了垫垫肚子，写完作业还有早自习呢。”

　　就在这时，教学楼里传来了清脆的上课铃声，急促又响亮，打破了走廊里的喧闹。四人连忙往教室跑去，林越一边跑一边哀嚎：“完了完了，第一节就是老班的数学课，希望能赶在她进教室前把最后一道题写完！”

　　宁知夏跑在前面，粉色的围巾在身后飘得更高，像一只轻盈的粉色蝴蝶，随着奔跑的动作上下翻飞。王砚辞跟在她身后，目光偶尔落在她飘动的围巾上，又很快移开，落在她轻快的背影上，嘴角却悄悄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苏晓棠则跟在林越旁边，一边跑一边催他“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

　　走廊里，四人的脚步声、林越的哀嚎声、苏晓棠的催促声混着晨光里的喧嚣，粉色围巾的影子落在斑驳的地砖上，和王砚辞清冷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开学第一天，带着寒假的余温，带着未说出口的心意，在这熙熙攘攘的校园里，悄悄拉开了新的序幕。而林越的作业危机，宁知夏视若珍宝的速写本，还有王砚辞藏在高冷外表下的温柔，都成了这一天最鲜活、最动人的注脚，被晨光轻轻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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