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

　　醒悟
　　从李萧娴家回来后，程一就有些晕乎乎的。
　　越发被激起的窥探欲扎进心里，一方面担惊受怕家里的日记本被发现，即使她做了很多防范措施，从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开始写，用潦草至极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写，藏在抽屉最底层等等，但还是消除不了她心里的恐惧。
　　生怕被发觉秘密的惶恐让程一在教室如坐针毡，她有想过干脆不写了，奈何她的记忆力和潮水一般，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写点可靠的现实立脚，真就任由幻想胡乱生长了。
　　与此同时梦境也开始压缩她的真实生活，她昨夜梦到了自己在云吞店和周安年一起包饺子，她包好一个完美的饺子递到周安年面前讨要夸奖，周安年笑颜如花地夸奖她，在店内暖黄灯下笼罩着柔和的光辉，随即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周安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喜庆的红包笑着塞给她。
　　梦并不是很真实，可早上的程一或许是刚睡醒竟然对此深信不疑，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个带给她温暖的场景是虚幻的，以至于她在看手机日历的时候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九月份，哪来的烟花炮竹？
　　她心中憋着奇幻的悸动往云吞店跑，直到快到校门口看到云吞店紧闭的门后才想起来周安年这两天停止营业，也就是这个时候，程一才惊恐发现自己把梦当成现实了。
　　岛的最西边，公共墓碑里。
　　周安年独坐一个墓碑旁，上面刻着：周安年之女
　　名字是夫妻俩一起取得，希望她简单快乐又能不费力气的拔得头筹。
　　五岁时，夫妻俩感情和睦，面对男方家催二胎的行为，周安年置若罔闻，她认为自己的爱有限，做不到把爱平分给两个小孩。
　　岛西的工厂倒闭在当年是大事，它给岛上很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辍学的孩子、有孩子的母亲和过渡的中年人。
　　工厂倒闭后，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大城市，中年人握着手里攒的一笔钱不知所去。那些有孩子的母亲，虽然在进工厂之前也会劳动工作，但大多数是附庸于家庭的，特别是附庸于婆家，比如一边在男方家的小卖部收银，一边兼顾小孩的看管，是没有每个月准时发工资的期盼的。
　　工厂宣布解散那天，众人唏嘘，老板跑路那天，街上的人跟疯了一样，开着自行车、电动车成群结队去厂区抢设备，绝大多数留下的设备都不是普通家庭能用的，最值钱的就是办公室那几台电脑，李玲几乎是撇下在仓库翻找的众人，撒腿冲进了老板办公室，搜刮完抽屉的旧手机和手表，抱着台电脑从流水线旁光明正大走了。
　　好笑的是李玲当天晚上向程一炫耀抢来的电脑时(当时电脑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算稀罕物)
　　“回来了？刚好，你过来看，工厂倒闭了，上个月工钱没发出来，我就拿了这台电脑回来给你，人现在不是说以后都是科技的时代，会用电脑不愁没出路，你过来看看。”
　　“你说人还是多读书，要不然向你妈我一样，连开电脑都不会开，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以前想读都没钱读，你们现在享受父母的……”
　　程一放下书包，站在门口远远扫了一眼，没感情的反驳：“这只是一个显示器。”
　　李玲的表情愣住，开始抓着方块显示屏上下翻转找开机键，嘴里嘀咕着不会吧。
　　程一看不下去了，“又不是卖乐色，看着重就往家搬。”
　　李玲一听这话放下手中的灰白色方块，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像葡萄一样盯着她，声如洪钟：“你怎么和你妈说话的？老师没教你尊重父母吗？你花我这么多钱就学成这个流氓样？你是读书了，清高了，懂得多了，看不清自己的妈了是吧，我是没文化，但我还能养起一个家，我看你这窝囊结巴样，估计以后连养活自己都困难，还看不起我了。”
　　程一听完这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夜晚李玲熟睡之时，鬼一样站在没开灯的厨房的刀架前，月光柔和映亮她的左脸，低垂的眼尾下有一颗小痣。
　　老鼠在管道下发出吱吱声，程一机械地转头看声源处，一片黑暗，她开始和老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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