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

　　通道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心。惨绿色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几乎掩盖不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冷污染，越往深处，这股气息越是粘稠，如同无形的沼泽，试图侵蚀闯入者的意志。
　　许庄舟的“真实之眼”在进入通道的瞬间就已提升到极致。在他的视野里，这条通道的金属墙壁内部，流动着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色能量纹路，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庞大的、活着的能量循环系统，不断汲取、输送着那种令人不适的污染能量。这里，俨然是某个庞大存在的“血管”之一。
　　叶苍纪的步伐同样轻捷而警惕，他周身的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锐利如鹰隼，不断分析着通道的结构、能量节点的分布以及可能存在的陷阱。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黑色金属片，正微微震动，指向通道深处能量最凝聚的方向。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几乎不存在的细微摩擦声和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默契让他们无需交流，便能感知到对方的状态和意图。
　　通道并非笔直，在向下行进了约数十米后，开始出现岔路。每一条岔路都散发着相似却又有细微差别的污染气息，如同迷宫。
　　叶苍纪在第一个岔路口停下，指尖的黑色金属片震动频率发生了变化。他指向左侧那条能量波动相对更“活跃”、更“新鲜”的通道。
　　“这边。能量流动指向一个‘处理’或‘收集’节点。”
　　许庄舟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左侧通道深处传来一种……类似于生命能量被强行剥离、转化的扭曲波动，其中夹杂着细微的痛苦哀嚎，虽然被污染能量掩盖，却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们选择了左侧通道。这条通道更加狭窄，墙壁上的暗色能量纹路也愈发密集，甚至能听到某种低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声从深处传来。
　　前行了不到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厅室。厅室中央，矗立着一个约两人高的、由某种暗紫色半透明晶体构成的菱形柱体。柱体内部，可以看到无数道淡白色的、属于人类的生命能量流，如同被捕捉的萤火虫，在其中痛苦地挣扎、扭曲，然后被柱体内部盘旋的黑暗能量一点点蚕食、分解，转化为精纯的污染能量，再通过连接柱体底部的数根粗大能量管道，输送到未知的远方。
　　柱体周围，连接着几个类似操作台的设备，上面跳动着幽绿色的数据流。两名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完全遮住面容头盔的身影，正背对着通道口，似乎在监控着柱体的运行状态。
　　这里是一个生命能量转化站！他们在利用活人的生命能量，喂养或者制造着什么！
　　许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冰冷的杀意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弥漫开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淡白色能量流中蕴含的绝望与痛苦。
　　叶苍纪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他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打草惊蛇，会让他们失去找到真正核心的机会。
　　他指了指厅室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散发着更强能量波动的出口，示意那里才是关键。
　　许庄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和嗜血冲动，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了那两个白影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他点了点头。
　　两人如同真正的幽灵，借着厅室内设备投下的阴影和那中央柱体散发的能量波动掩护，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迅速朝着那个出口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时，厅室内的一名白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头盔下的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厅室，带着一丝疑惑。
　　许庄舟和叶苍纪早已在瞬间将身体紧贴在出口旁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到极致，与冰冷的墙壁融为一体。
　　那白影看了几秒，没有发现异常，才转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闪身进入了那个出口。
　　出口后面，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通道，而是一条向下的、由粗糙岩石开凿出的阶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黑暗气息。这里的污染能量不再是通过管道输送，而是如同呼吸般，从岩石深处自然散发出来。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的穹顶高悬，垂下无数如同黑色利齿般的钟乳石。洞壁和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黑色菌毯，散发出浓郁的腐败和黑暗的气息。
　　而在溶洞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黑色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不断开合的孔洞，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强大的黑暗能量涟漪扩散开来，冲击着整个溶洞。那些从上方转化站输送下来的精纯污染能量，正通过几根粗壮的、如同脐带般的能量管道，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巨大的肉瘤之中！
　　肉瘤的下方，连接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根须般的能量丝线，深深地扎入溶洞的地底，仿佛在汲取着更深层、更古老的力量。
　　这里，才是真正的核心！这个肉瘤，很可能就是“噬之后裔”培育的、与“虚无之噬”相关的可怕造物！它甚至可能是一个未成熟的“虚无之噬”分身，或者是一个用于召唤本体的“锚点”！
　　在肉瘤的前方，站着三个人影。
　　其中两个，穿着与之前厅室里类似但纹路更加复杂的白色防护服，姿态恭敬。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没有穿防护服。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长袍，背对着许庄舟和叶苍纪的方向，身形瘦削，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他正仰着头，注视着那颗搏动的巨大肉瘤，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尽管只是背影，尽管他周身的气息完全内敛，近乎于无，但许庄舟和叶苍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脏都猛地一沉！
　　危险！
　　极度的危险！
　　这个灰袍人带给他们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灰衣人，甚至比那颗搏动的肉瘤更加令人心悸！他就像是一个黑洞，将所有光线和气息都吞噬了进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虚无。
　　许庄舟体内的“守望之戒”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悸动。叶苍纪脚下的影子也不安地扭曲起来。
　　灰袍人似乎并未察觉身后的不速之客，依旧专注地看着肉瘤。他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低声吟诵着什么，声音沙哑，仿佛砂纸摩擦。
　　随着他的吟诵，那颗巨大的肉瘤搏动得更加有力，表面的血管贲张，黑暗能量的输出陡然增强！
　　不能再等了！
　　必须阻止他！无论他在做什么，都绝不能让这个仪式完成！
　　许庄舟和叶苍纪交换了一个决绝的眼神。
　　下一刻，许庄舟眼中红光大盛，“守望之戒”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暗红色闪电，目标直指那个灰袍人的后心！指风凌厉，蕴含着戒指的古老力量和吸血鬼的极致速度，誓要一击必杀！
　　与此同时，叶苍纪双手结印，脚下的阴影如同沸腾的墨海般汹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溶洞的穹顶！无数道由最精纯阴影能量构成的锁链，如同来自冥界的触手，带着禁锢灵魂和湮灭能量的恐怖气息，朝着那颗搏动的巨大肉瘤以及旁边的两个白影覆盖而下！他要同时打断仪式，清除杂兵！
　　攻击，在瞬间爆发！快！狠！准！
　　然而——
　　就在许庄舟的指风即将触及灰袍人后心的刹那，灰袍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极其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反手一挥袖袍。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刺目的光芒。
　　许庄舟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之力迎面撞来！他凝聚了“守望之戒”和自身全部力量的一击，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瓦解、吞噬！那股虚无之力余势未消，重重地轰在他的胸口！
　　“噗——！”
　　许庄舟如遭重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溶洞的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胸骨传来碎裂的剧痛，手中的“守望之戒”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
　　另一边，叶苍纪的阴影锁链在接触到那颗肉瘤的瞬间，肉瘤表面猛地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暗光束从眼中射出，与阴影锁链轰然对撞！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溶洞内回荡！能量冲击波将覆盖地面的黑色菌毯掀起，岩石簌簌落下！叶苍纪闷哼一声，阴影锁链寸寸断裂，他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十余米，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脸色苍白如纸。
　　那两个白影在爆炸余波中瞬间化为飞灰。
　　灰袍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俊美，但那双眼睛，却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空。他的目光平淡地扫过重伤的许庄舟和受创的叶苍纪，如同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守望之戒……影兽的小把戏……”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没想到，你们真的找来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他抬起手，指向那颗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暂时停止搏动、表面眼睛缓缓闭合的肉瘤。
　　“看到了吗？这才是未来。旧神已死，新神当立。何必执着于那些早已过时的盟约和封印？”
　　许庄舟挣扎着想从岩壁上站起，但胸口的剧痛和那股侵入体内的虚无之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叶苍纪也强撑着站直身体，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灰袍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差距太大了。
　　这个灰袍人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他很可能就是“噬之后裔”中的高层，甚至是……那个远古背叛者的直系后裔！
　　灰袍人看着他们徒劳的挣扎，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
　　“你们的血，是很好的祭品。尤其是……混合之后。”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产生，目标直指重伤的许庄舟和叶苍纪！
　　绝境！
　　冰冷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了两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