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等待周三的这两天，凌小芊觉得时间异常缓慢。也许是还没工作，朋友们又都有各自的事，她每日除了打扫卫生、做家务、听音乐，就是到处搜索白蛇相关故事，以及电影制作公司的过往作品。她像准备考试一样十分认真严肃地对待这次观影约会，誓要一雪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前耻！

　　当然，闵秀慧和凌贯华在家的时候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小心收好为电影做的笔记，删除浏览器网页历史记录。对于掩饰这些，她毕竟是轻车熟路，而且有之前上网课被责怪的经验，她的“作案手法”更显老道。

　　虽然周一就约好了，但她始终没跟闵秀慧汇报。她甚至不想将这次影院之约告诉闵秀慧，她不希望被妈妈横加干涉、过度关怀。这次，她想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见喜欢的人。

　　周二晚上，凌小芊洗完澡，敷着面膜，靠着沙发闭着眼睛听音乐，单曲循环的是果果新专辑中的《桃之夭夭》，与她此刻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十分吻合。

　　然而听了没十分钟，她就睁开眼睛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熊猫头像，反复翻了翻，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没有一条消息。她的手指缓慢移向输入框，但在即将触达的时候突然停住。

　　她当然十分想找他说话，但又怕一旦点击输入框，他那边就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如果他也像她一样对着手机凝思，岂不是显得很尴尬？凌小芊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久，因为思虑太过，竟没感觉手指早已酸痛僵硬。

　　在她左右摇摆间，一曲终了。哼唱的余韵中，凌小芊眼前似乎又出现发布会上果果老师的身影——“不必做太多准备才能开始，立刻动起来永远是最重要的！”她定定神，右手大拇指微动，扎扎实实点了下去。

　　0：[熊猫探头]
　　0：熊猫先生在干嘛[让我看看]

　　发送完照旧是等了半天，也照旧是长久的沉默，仿佛一个人的独角戏。她无聊地盯着熊猫头像发呆，忽然突发奇想，将刘天致的备注改成了“熊猫先生”。然而直到闵秀慧下班回来，她的熊猫先生还在“沉睡”中……

　　“宝贝女儿，今天和鱼缸里的鱼儿们聊天了吗？”闵秀慧一进门就问道。
　　凌小芊忙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好。她今天保洁的工作不少，都八点了才到家。若是以往准保累得唉声叹气，但听她语气今天心情居然还不错，倒是稀奇。

　　“没聊，”刘天致还没回她，应该算没聊吧，凌小芊这样想着，继续道，“你今天咋这么开心呀！”

　　闵秀慧换好衣服，仍旧喜气洋洋，“今天虽然晚，但是那户人家可干净了，我都没干啥活儿，一点也不累！”她坐下来，喝了凌小芊刚倒好的热水，又拿牙签扎了块苹果，“而且哦，那老两口想吃肉包子，我这一晚上净坐在沙发上包包子了！人老太太还挺好，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帮我包，蒸熟了还让我一起吃了俩！”说着，她从取下刚挂好的包，从里面掏出一袋包子，“看！老太太人真好，非得让我拿几个回来！”闵秀慧将包子放桌上，拿出一个递给凌小芊，“还热着呢，你尝尝，可好吃了，白菜猪肉馅的！”

　　凌小芊最不喜欢吃馅货，把脸歪向一边，也没有要接过包子的意思。然而闵秀慧手中的包子却像装了跟踪器，她往哪边歪，包子就跟到哪边。见凌小芊不想吃，闵秀慧将包子凑到她嘴边，重复道：“我发的面、和的馅，亲手包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呀！”

　　凌小芊只得不断后移，嘴巴轻微动动，以免碰到包子，“我不想吃，我不喜欢这个。”
　　“馅货有营养呀，而且好吃的！你多吃点就喜欢了！快尝尝！”闵秀慧不遗余力地推荐，包子仍旧紧紧贴上凌小芊的嘴，“反正你也没做晚饭呢，就吃这个吧！好吃！”她又列举一个理由，防止她拒绝。

　　这场包子拉锯战最终以凌小芊屈服为结局。

　　凌小芊小口小口叼着包子，吃了半天才咬到馅。其实这包子是皮薄肉厚的，她慢吞吞的速度生生给吃成了皮厚肉薄！白菜和猪肉搅在一起，黏黏糊糊的，难以下咽。

　　她想起那天在十五中步行街老李包子铺吃到的菜干火腿包，火腿丁粒粒分明，菜香与肉香完美融合，毫无油脂黏腻之感。面对闵秀慧，她没法闭上眼睛，只能尽量不去看包子馅，骗舌头这是那独特有美味的菜干火腿包。

　　布谷——微信提示音将凌小芊从吃包子拉锯战中拯救出来。凌小芊用余光瞥了眼手机，是刘天致。

　　熊猫先生：刚下班，好累

　　她虽然想立刻放下包子回复，但碍于坐在她旁边翘着二郎腿正刷手机的闵秀慧，她只好忍住表达欲望，嚼蜡一般小口啃着包子。

　　“妈，热水器还插着电呢，水温挺高了，你快去洗澡吧！”凌小芊眼珠乱转，转到卫生间时终于想到了支开闵秀慧的对策。
　　闵秀慧果然放下手机，“还得是我宝贝女儿贴心，我这就去！”说着就从衣柜里拿好换洗衣物，往卫生间走去。

　　她一离座，凌小芊立刻放下包子，拿起手机。然而还没等她打出一个字来，闵秀慧就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把包子吃完！剩下的放冰箱！不许浪费！”她好像猜到凌小芊要干什么似的，搞了个突然袭击，吓得凌小芊早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只听她又笑眯眯地说：“吓成这样，拿着手机肯定没干好事儿！”然后转身进去，卫生间的门总算是关上了。

　　凌小芊像只受惊的小鹿，可怜巴巴地拿起剩的大半个包子，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三两口解决掉它就能踏踏实实和熊猫先生聊天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凌小芊张大嘴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果真三口就将它塞进了嘴巴，加速咀嚼，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将残渣送进胃里。好难吃，不过总算吃完了！凌小芊将茶几上的包子装好，放进了冰箱，就赶紧折回来看手机。

　　0：我刚吃了个难吃的包子...
　　0：熊猫先生工作好辛苦喔[拥抱]
　　0：晚上有没有多吃一点呢[让我看看]

　　果然，因为她没有秒回，又要经历长时间的等待了吧。凌小芊如是想，都怪那个包子！她现在更讨厌馅货了！不过，老李包子铺应该是排除在外的。

　　凌小芊刚放下手机，打算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床上发会儿呆。然而她才躺下，还没来得及展开双臂，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她腾一下弹了起来，兴奋地拿过手机，然后期待落空——不是熊猫先生。

　　吕珐：哈喽哈，在干嘛

　　凌小芊看过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又躺了下去。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总算没有失望。

　　熊猫先生：吃了点粥
　　熊猫先生：明天电影几点
　　0：下午两点半~
　　0：工作了这么久，明早可以多睡会儿啦[熊猫转圈]
　　熊猫先生：ok
　　熊猫先生：晚安
　　0：晚安，睡个好觉[瞌睡熊猫]

　　虽然仍旧是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但能收到他的回复凌小芊还是可以开心好久。她特意挑的下午场的电影，就是希望他能多休息休息，她不想他一直这样疲惫。他虽然惜字如金，但凌小芊觉得他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意吧。

　　凌小芊退出聊天，又看到了吕珐的信息，便顺带回复一下。

　　吕珐：睡了嘛，这也太早了吧[好奇]
　　0：没睡，吃了个很难吃的包子...
　　吕珐：啥馅的，皮很厚嘛
　　0：白菜猪肉的，皮薄肉厚，但我情愿它皮厚点
　　吕珐：你不爱吃馅呀[笑哭]
　　0：对，讨厌一切馅货，黏黏腻腻的一坨馅，看着就没食欲[撇嘴]
　　吕珐：那过年你是不是也不吃饺子呀
　　0：吃……
　　吕珐：不喜欢也要吃嘛
　　0：是的，可以少吃，不能不吃
　　吕珐：[摸摸头]
　　吕珐：那粘豆包、驴打滚、奶黄包、汤圆这种也是皮包着馅的东西你也不喜欢嘛
　　0：不，这种我喜欢！
　　吕珐：噢，我明白了，你不喜欢菜肉烂乎乎混在一起的样子！
　　0：是的是的[熊猫点赞]
　　0：不过前几天在一家小店吃到了人生包子！菜干火腿包！
　　吕珐：听起来很特别呀！
　　吕珐：是什么菜干呀，回头我也琢磨琢磨做做看

　　“小芊！”闵秀慧包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一副八卦表情，问道：“这噼里啪啦的打字呀，跟谁聊得那么起劲呀？”
　　凌小芊也顾不上看信息了，赶紧退出。等闵秀慧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微博页面了。

　　“没谁，我刷微博呢，”凌小芊十分坦诚地给她展示手机屏幕。
　　闵秀慧随便瞅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就是不想给我看嘛，用这个糊弄我！”她一脸傲娇地贴上面膜，“不看我也知道，肯定是跟鱼儿们聊天呢！小样儿，还瞒得过我！”

　　凌小芊无语，但也庆幸自己没有把明天和刘天致约会的事告诉闵秀慧，要不然，这一整晚都别想安宁了，她绝对会问东问西横加干涉，就算是把凌小芊的聊天记录翻个遍都不稀奇。

　　时间终于慢吞吞走到了周三中午。凌小芊仍旧穿着睡衣，没有一点要出门的样子。闵秀慧上午没有保洁工作，一直在家呆着。她是勤快人，又爱干净，便拖着凌小芊和她一起做大扫除。

　　凌小芊负责擦桌子，闵秀慧负责洗衣服床单。两人忙活了整整半天，凌小芊也就挨了半天的骂。从小到大，她干的每件事，闵秀慧似乎都能找到点错处。不论大事小情，她永远不能把事情做好。就像今天，她擦干净的桌子，闵秀慧总能摸到浮毛；她扫过的地，闵秀慧总能找到根头发；她洗过的抹布，闵秀慧总能拧出水来……

　　所以凌小芊最讨厌的事，就是和闵秀慧一起做事。

　　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儿，或者说挨完了骂，凌小芊只做了点简单的午饭——一碗鸡蛋羹、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两个馒头。眼看十二点了，她实在没精力也没时间鼓捣精致午餐了。
　　凌小芊把饭端到茶几上，闵秀慧则坐在沙发上捶打自己的后背。

　　“唉，这好不容易歇半天，还得在家干保洁！”闵秀慧拿起筷子抱怨道，“你说你，天天在家待着，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就会把家里弄得又脏又乱！啥都得等着我来看干！”

　　凌小芊也忙活了一上午，腰酸背疼的，因此并不想道歉，又不敢反驳，真正是敢怒不敢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饭，做些无声的反抗。

　　闵秀慧狼吞虎咽吃完饭，抓紧时间睡了半小时午觉，就急匆匆上班去了。凌小芊收拾好碗筷，已经一点多了。还好她妆容简单，只用15分钟就化好了妆，又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挑选好的衣服——雪纺面料的娃娃领短袖衫、浅色牛仔阔腿裤。

　　她事先学习过，和男生第二次见面可以穿裤装，给他展现区别于第一次身着连衣裙的淑女形象，以求时刻保持新鲜感。凌小芊又给自己扎了麻花辫，显得很俏皮，和上衣的娃娃领设计很般配。
　　她背上牛仔帆布包，匆匆照了照镜子，就赶紧出发了。

　　坐上公交车，她克制住点开熊猫头像的冲动，手里攥着熊猫吃笋的钥匙扣，扭头看窗外：盛夏的午后，街边到处是撑着遮阳伞、手挽着手的年轻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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