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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鳞
沈彻被一阵嘈杂的吆喝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见安晏已经换好了粗布衣裳。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头发用一根粗布带子束着，看着倒像个常年在外奔波的货郎。
“醒了？”安晏看了他一眼，“快换衣裳，前面就到盘查的地方了。”
沈彻连忙从包袱里翻出自己的粗布衣裳换上。淡蓝色的褂子，洗得有些发白，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比起之前的锦袍，确实多了几分乡土气。
“怎么样？像不像？”沈彻转了个圈，问道。
安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像个刚从乡下出来的书生，就是……太干净了点。”
沈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比常年干活的人白净多了。他正想找点泥巴抹手上，就见安晏递过来一块黑炭。
“抹点这个，看着更像。”
沈彻接过黑炭，往脸上和手上抹了抹，顿时觉得自己黑了好几个度，连镜子都不用照，就知道肯定没人能认出他。
“义父，您也抹点？”沈彻举着黑炭，笑问道。
安晏看了看他似黑人的样子，没接，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用，我这张脸，抹了也不像庄稼人。”
沈彻仔细一看，还真是。安晏虽然换了粗布衣裳，但眉宇间的气质是藏不住的，那份久居上位的沉稳和锐利，就算抹了黑炭，也一眼能看出不是普通人。
“那怎么办？”沈彻有些担忧。
“没事。”安晏的语气很平静，“我扮成你的掌柜，你扮成我的伙计，这样就合理了。”
他转身对秦武道：“你和其他人在后面跟着，保持距离，别让人看出我们认识。”
“是。”秦武躬身应下。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码头上果然站着几个官差，穿着藏青色的制服，腰间别着刀，正挨个盘查上岸的行人。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为首的官差嗓门洪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公子？身高七尺左右，面白无须！”
沈彻心里一紧。这描述，分明就是在说他！
安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然后率先下了船。
“站住！”官差拦住他们，上下打量着安晏，“你们是干什么的？”
“做小买卖的。”安晏的声音故意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沙哑，“去南边收点药材。”
官差又看向沈彻，见他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手上都黑乎乎的，眼神躲闪，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趣。
“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公子？”官差例行公事地问道。
沈彻连忙摇头，声音带着刻意的怯懦：“没、没见过。小人一直在船上，没下过船。”
官差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再多问，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沈彻和安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正准备往前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官爷！就是他们！”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沈彻回头，见是昨天那个卖橘子的汉子，正指着他们，对着官差谄媚地笑。
“他们就是从北边来的！我昨天见过他们，穿的就是黑衣服！”汉子唾沫星子横飞，“尤其是那个年轻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沈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汉子怎么会在这儿？还认出了他们？
官差的目光立刻又落了回来，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怀疑和警惕。
“你们不是说没下过船吗？”官差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怎么会见过你们？”
沈彻脑子飞快地转着，正想找个借口，就见安晏上前一步，对着那汉子怒喝道：“好你个奸商！昨天卖给我们的橘子全是坏的，我们去找你理论，你跑了！现在还敢来污蔑我们？”
汉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卖坏橘子给你们了？”
“还敢狡辩？”安晏的声音更大了，“我们买了你一筐橘子，回去一看，里面一半都是烂的！去找你退钱，你不仅不退，还放狗追我们！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早就被你的狗咬了！”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对着汉子指指点点。
“原来是个卖坏橘子的奸商！”
“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汉子被说得面红耳赤，急得跳脚：“我没有！你们别听他胡说！我是来揭发他们的！他们就是官爷要找的人！”
“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清清白白，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官爷要找的人？”安晏寸步不让，“难道就因为我们没买你的烂橘子，你就怀恨在心，故意污蔑我们？”
官差看着两人争执不下，又看了看周围人的议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打量着安晏和沈彻，见他们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举止得体，不像是坏人，反倒是那汉子，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够了！”官差厉声喝道，“都跟我回衙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汉子一听，急了：“官爷！不用回衙门！他们就是……”
“少废话！”官差不耐烦地打断他，“要么跟我回衙门，要么就滚！”
汉子看着官差严厉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终于怂了，嘟囔了几句，灰溜溜地跑了。
官差瞪了安晏和沈彻一眼：“下次再有人举报，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赶紧走！”
“是是是！”安晏连忙点头，拉着沈彻就走。
走出很远，沈彻才敢回头，见官差已经继续盘查其他人了，这才松了口气，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太险了。”沈彻心有余悸地说。
“嗯。”安晏的语气也有些凝重，“没想到那汉子会反咬一口，看来是有人指使。”
“会是三皇子的人吗？”沈彻问。
“很有可能。”安晏道，“他这是想借官差的手拦我们，自己好坐收渔利。”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心里都清楚，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走到码头出口，沈彻忽然看见昨天那个叫狗蛋的少年，正蹲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拿着那个破旧的布偶，偷偷地看着他们。
见沈彻看过来，林知连忙站起身，对着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然后转身跑了。
沈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他转头看向安晏，见对方也在看林知的背影，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义父，”沈彻忽然道，“不管后面有多难，我都不怕。”
安晏转过头，看着他脸上还没擦干净的黑炭，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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