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檀：玉碎山河

　　【一】雪夜

　　（花觅十岁·影卫初选）

　　花觅跪在雪地里，背上的鞭痕渗出血，融化了身下一小片积雪。

　　"抬头。"

　　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这腊月的风。花觅仰起脸，看见父亲花宴站在阶上，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悬着一把无鞘的刀——那是影卫统领的象征，刀名"无间"。

　　"为什么偷看刑场？"

　　花觅抿了抿唇，没说话。他没法告诉父亲，自己是被那个孩子的哭声引去的。更没法说，当他扒开刑场外围的草垛时，正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被按在烙铁前，左脸皮肉烧焦的气味让他当场吐了出来。

　　"啪！"

　　又一鞭子抽下来，花觅的额头抵在雪地上，听见父亲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影卫第一条，不该看的不看。"

　　花觅攥紧了冻僵的手指："那孩子......是谁？"

　　花宴的刀鞘突然抵住他下巴："你问题太多了。"

　　刀鞘上沾着血，花觅尝到铁锈味。他知道父亲刚从刑场回来——每次行刑后，无间刀的刀鞘都会染血。据说是因为杀人太多，刀已入魔，必须用血养着。

　　"从今日起，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了。"花宴扔给他一把木匕首，"若能活到明日卯时，我便准你参加影卫选拔。"

　　木匕首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花觅捡起来，发现刃上刻着个小小的"虞"字。

　　雪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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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暗室

　　（花觅十二岁·影卫试炼）

　　暗室里没有光，只有血腥气。

　　花觅蜷缩在墙角，右手的木匕首已经断了一半，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脱臼了。

　　"还剩三个。"

　　黑暗中，师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花觅闭着眼，耳尖微动。左边三步，有衣料摩擦声；正前方七步，呼吸略重；还有一个......在头顶！

　　他猛地滚向右侧，原先所在的位置"笃笃"钉入三枚铁蒺藜。

　　"反应不错。"师兄的声音带着笑意，"可惜——"

　　剧痛从后背炸开！花觅扑倒在地，咳出一口血。他竟没发现第四个人！

　　"影卫第二条。"有人踩住他手腕，"永远留一分力。"

　　木匕首被踢到远处。花觅在剧痛中数着心跳，忽然想起父亲的话——

　　"无间刀出鞘，必饮血而归。"

　　他猛地翻身，脱臼的左臂如鞭子般甩出，袖中暗藏的银针精准刺入对方咽喉！

　　惨叫声中，花觅摸索着捡起木匕首，捅进另一个人的心口。

　　当暗室的门终于打开时，他躺在血泊里，看着逆光而立的父亲："我......合格了吗？"

　　花宴扔给他一把真正的匕首："从今日起，你是太子影卫。"

　　匕首入手冰凉，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两年前刑场上，那个男孩束发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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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刑场

　　（花觅十五岁·初见殷知瑜）

　　刑场的雪总是下得特别大。

　　花觅隐在树梢，看着刑台下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少年。十五岁的殷知瑜，左脸烙着"逆"字，却挺直脊背不肯跪。

　　"殷严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监斩官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花觅数着场上的守卫——十二名玄甲卫，四个弓箭手，高禄那个老太监藏在刑台后......

　　足够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琴弦。这是父亲临终前给的，说是关键时候能救命。

　　"行刑！"

　　刽子手的刀举起时，花觅的匕首已经出鞘。然而下一刻，殷知瑜突然暴起，铁链勒住刽子手的脖子！

　　"谁敢过来，我先杀他！"

　　少年的声音嘶哑，像被火燎过。花觅的匕首僵在半空——这和计划不一样。父亲只说让他暗中保护太子血脉，没说要救个会反抗的......

　　"放箭！"

　　黑羽箭破空而来。花觅咬牙甩出琴弦，箭矢被凌空绞碎。他正欲再动，却见殷知瑜已经夺了刀，正抵着自己咽喉！

　　"再动一下，"少年冷笑，"我就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全场死寂。花觅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话——

　　"虞家的血脉，天生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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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烙印

　　（花觅十八岁·诏狱重逢）

　　诏狱的水牢里，花觅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殷知瑜被铁链悬在污水里，左脸的烙伤泡得发白，却仍警惕如困兽。花觅穿着侍郎官服，玉笛在指尖转了个圈："殷公子，别来无恙。"

　　"你是......"殷知瑜眯起眼，"刑场上那个影卫？"

　　花觅笑了。三年前那场劫刑场，他故意放水让殷知瑜逃脱，自己却挨了三十鞭。

　　"现在该叫花侍郎了。"他蹲下身，玉笛挑起殷知瑜下巴，"听说太后要亲自审你？"

　　殷知瑜突然啐了他一口："走狗！"

　　血沫溅在官服上，花觅也不恼，反而凑近他耳边："殷公子可知，为何你母亲临死前让你找《雪夜折梅图》？"

　　他感到掌下的身体骤然绷紧。

　　"因为......"花觅的玉笛划过殷知瑜左脸伤疤，"这里藏着的，是虞氏复国的希望。"

　　水牢外传来脚步声。花觅迅速退开，从袖中滑出根琴弦塞进殷知瑜手心："活下去，殿下。"

　　他转身时，听见殷知瑜在身后问："为什么帮我？"

　　花觅摸了摸心口的梅花烙——那是三年前他偷偷潜入虞氏祖坟，按着父亲遗命烙下的。

　　"大概因为......"他轻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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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梅间

　　花觅死后的第七日，殷知瑜在梅树下挖出个铁盒。

　　盒中是柄无鞘的刀，刃上刻着"无间"二字。刀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花觅少年时的字迹：

　　「影卫花觅，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此命为刃，此心为鞘。

　　纵使无间，亦不相负。」

　　殷知瑜抚过那些字迹，忽然觉得左脸刺痛。

　　伸手一摸，指尖沾了血——梅花烙印又裂开了。

　　这次，他没去管。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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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

　　《影卫守则》摘录

　　1. 太子伤，则自断一指；太子死，则自戮双目。

　　2. 不可与太子对视超三息。

　　3. 每月初七验身，若生异心，当自绝经脉。

　　花觅批注：

　　第一条改成"太子伤，则十倍还之"；

　　第二条划掉；

　　第三条......

　　"我生异心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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