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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正月初三的北疆,积雪还没化透,黑沙岭以北的草原帐篷里,却弥漫着紧绷的气氛。阿古拉的弟弟阿木尔坐在主位上,手里攥着马鞭。帐内围坐着七八个突厥部落的首领,个个身着兽皮铠甲,脸上都带着沉郁。
阿古拉被俘、巴图巴鲁被擒的消息传开后,突厥各部落虽表面安分,实则都在暗中商议对策,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阿木尔首领,不能再等了。”坐在左侧的黑狼部首领帖木儿率先开口,他是突厥有名的猛将,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眼神凌厉如狼,“陆昭把咱们的可汗和大将都关在军营里,还帮沙泉镇种冬麦,等开春麦熟,他们有了粮草,咱们更别想翻身了。”
阿木尔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我知道不能等,可陆昭的军营防守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救我哥?”他自小在阿古拉身边长大,虽有野心却缺谋略,这些日子看着部落人心涣散,早就急得团团转。
“硬闯肯定不行。”坐在右侧的白鹰部首领哈斯罕缓缓开口,他是突厥少有的智谋之士,常年戴着一顶狐皮帽,眼神总带着几分算计,“陆昭的士兵虽少,却个个精锐,还有萧烈、张勇这些老将辅佐,正面冲突咱们肯定讨不到好。要救可汗,得用声东击西的法子。”
“声东击西?”阿木尔眼前一亮,连忙追问,“哈斯罕首领,你快说说,具体怎么干?”
哈斯罕站起身,走到帐中央的沙盘前,用手指在代表沙泉镇冬麦田的区域划了一圈:“陆昭最在乎什么?是沙泉镇的百姓,是那些能让镇民过冬的冬麦。咱们可以分两路行动。第一路,派三千骑兵,趁着正月里陆昭军营还在过年,防备松懈,连夜去破坏冬麦,把麦苗踩烂、烧光;陆昭见冬麦被毁,肯定会派主力去救,军营里的兵力就会空虚。”
他顿了顿,又指向沙盘上代表陆昭军营牢房的位置:“第二路,由帖木儿首领带两千精锐,乔装成送年货的镇民,混进云漠城附近,等陆昭的主力离开,就突袭牢房,救出可汗和巴图巴鲁。只要可汗能回来,咱们就能重整部落,再跟陆昭决一死战。”
帖木儿拍着大腿叫好:“好主意,那些冬麦是陆昭的命根子,他肯定会急着去护。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定能让他顾头不顾尾。”
其他首领也纷纷点头,帐内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只有坐在角落的赤勒部首领巴彦皱着眉:“可陆昭狡猾得很,咱们怎么确定他会派主力去护冬麦?万一他不上当,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哈斯罕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安插在沙泉镇的探子送来的消息,陆昭为了省粮食,每天只吃两顿稀饭,还把军营存粮分给了镇民。那些冬麦,是他答应给镇民的救命粮,他要是不护,镇民就会对他失望,他在北疆的根基就会动摇。他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必须去。”
众人闻言,彻底放下心来。阿木尔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弯刀,将刀鞘往地上一掷,沉声道:“就按哈斯罕首领的计策办。帖木儿,你带两千精锐,务必救出我哥;其他人,跟我一起去破坏冬麦,正月初五夜里行动,咱们要让陆昭知道,突厥不是好欺负的。”
“是。”帐内首领们齐声应和。
正月初五的夜里,北疆的风比往日更烈,卷着雪粒打在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陆昭的军营里,还残留着过年的喜悦。帐外的红灯笼还没撤,士兵们偶尔还会聚在一起,聊几句过年时吃的羊肉汤。秦风刚查完岗,正准备回帐休息,却见远处的冬麦田方向,隐隐有火光闪动。
“不好!”秦风心里一紧,连忙翻身上马,朝着冬麦田的方向疾驰而去。刚跑了没多远,就见十几名负责看守冬麦的士兵骑着马赶来,脸色慌张:“秦校尉,不好了,好多突厥骑兵来破坏冬麦,已经踩烂了好几亩,还放了火。”
秦风脸色骤变,一边策马往军营跑,一边高声喊:“快,去通知将军和林岳校尉,突厥人袭扰冬麦,让步兵营的士兵立刻集合,随我去护麦。”
中军大帐里,陆昭刚处理完军务,便听见帐外的呼喊声,立刻起身抓起佩剑。
林岳也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将军,秦风来报,突厥骑兵突袭冬麦田,还放了火,看样子人数不少。”
“声东击西。”陆昭眼神一沉,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冬麦,是牢房里的阿古拉。林岳,你立刻带一千骑兵,去支援秦风,务必保住冬麦,别让突厥人得逞;我带五百士兵,去牢房加强守卫,防止他们突袭。”
“是。”林岳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开,很快,军营里便响起了急促的集合号角声。
陆昭刚带着士兵赶到牢房,就见十几名乔装成镇民的突厥士兵,正拿着弯刀砍牢房的木栅栏。牢房里的阿古拉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朝着外面大喊:“快,救我出去。”
“住手。”陆昭大喝一声,拔剑冲了上去。突厥士兵见陆昭赶来,立刻分出几人上前阻拦,其余人继续砍栅栏。陆昭的手臂虽已痊愈,却还隐隐作痛,可他丝毫不敢大意,佩剑在手中翻转,很快便放倒了两名突厥士兵。
“可汗,快,栅栏快砍断了。”一名突厥士兵大喊着,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在木栅栏上,木屑飞溅。
就在这时,帖木儿从暗处冲了出来,手中的狼牙棒朝着陆昭砸去:“陆昭,拿命来。”
陆昭侧身躲过,佩剑直刺帖木儿的胸口。帖木儿反应极快,用狼牙棒挡住佩剑,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帖木儿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风声,陆昭渐渐有些吃力,手臂的旧伤被牵扯,隐隐作痛。
“将军,我来帮你。”几名士兵见状,立刻冲上前,围住帖木儿。帖木儿虽勇猛,却架不住人多,渐渐落入下风。
牢房里的阿古拉见势不妙,急得大喊:“帖木儿,别管我,快撤。”
帖木儿咬了咬牙,知道今日救不出阿古拉,再待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他虚晃一招,逼退陆昭,转身对身边的士兵喊道:“撤。”
突厥士兵们闻言,纷纷转身逃跑。陆昭也不追赶,立刻让人加固牢房的栅栏,又派了两百名士兵守在牢房外,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冬麦田里,战斗也已接近尾声。林岳带着骑兵赶到时,阿木尔正指挥士兵放火,冬麦田里火光冲天,好几亩麦苗已经被踩烂。林岳立刻下令冲锋,突厥骑兵见状,不敢恋战,纷纷策马逃跑。林岳也没追赶,只是让人赶紧灭火,抢救还没被烧毁的麦苗。
天快亮时,冬麦田的火终于被扑灭。陆昭赶到时,看着被踩烂的麦苗和烧焦的土地,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风站在一旁,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将军,是末将疏忽了,没料到突厥人会在正月里突袭。”
“不怪你。”陆昭摇摇头,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冬麦田,“是我太大意了,以为过完年,突厥人会安分些。”他顿了顿,又道,“让人统计一下损失,看看还能抢救多少麦苗。另外,加强军营和冬麦田的守卫,改成三班倒,别再给突厥人可乘之机。”
“是。”秦风躬身应道。
林岳走到陆昭身边,手里拿着一件从突厥士兵身上搜出的兽皮甲:“将军,你看这个。”兽皮甲的胸口处,绣着一个黑狼图案,“这是黑狼部的标记,看来这次突袭,是突厥好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干的,阿木尔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陆昭接过兽皮甲,指尖拂过黑狼图案,眼神愈发深邃:“看来突厥还有没露面的谋士。往后的日子,咱们更不能放松警惕了。”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被烧毁的冬麦田上,显得格外刺眼。
经统计,此次突厥突袭,共毁了三十亩冬麦,虽只占总面积的一成五,却足以让本就紧张的粮食储备雪上加霜。
“将军,镇民们听说冬麦被烧,都自发来田里帮忙清理焦土,说要重新补种。”萧晴策马赶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可现在天寒地冻,补种的麦苗根本活不了,王老汉他们急得都快哭了。”
陆昭沉默着点头,转身朝着沙泉镇的方向走去。刚到镇口,就见几十名镇民蹲在田边,手里拿着铁锹,却对着焦土无从下手。
王老汉见陆昭来,拄着拐杖站起身,眼眶通红:“将军,这可怎么办啊?这麦子要是种不活,咱们今年冬天……”
“王老汉别急。”陆昭扶住他,语气温和却坚定,“我已经让人去附近的县城调运麦种,等开春雪化,咱们再重新播种。这期间,军营的存粮还能匀出一部分,保证大家饿不着。”
话虽如此,陆昭心里却清楚,县城的存粮也有限,且路途遥远,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送到。他回到军营,立刻召集群臣议事,帐内的气氛格外凝重。
“将军,突厥这次突袭,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知道咱们冬麦的位置,还摸清了军营的守卫换班时间。”林岳指着沙盘上的标记,眉头紧锁,“我怀疑军营里有内奸,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精准地找到时机。”
秦风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肯定是阿古拉的旧部,上次咱们俘虏了不少突厥士兵,有几个愿意归降,被安排在了伙房和马厩,说不定就是他们给外面传的消息。”
陆昭指尖敲击着案桌,沉吟片刻:“此事先别声张。林岳,你暗中去查那些归降的突厥士兵,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异常举动;秦风,你加强军营的守卫,尤其是牢房和冬麦田,换班时间每日随机调整,别让突厥人再找到破绽。”
“是。”两人齐声应道,转身离开大帐。
帐内只剩下陆昭一人,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黑沙岭以北的草原。阿木尔背后的谋士,不仅懂谋略,还能调动多个部落的兵力,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想起上次从突厥士兵身上搜出的黑狼部兽皮甲,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莫非是哈斯罕?传闻此人早年曾在大胤的书院求学,精通兵法,后来因家族被灭,才投靠了突厥。
若真是哈斯罕,那接下来的仗,只会更难打。
与此同时,黑沙岭以北的突厥帐篷里,阿木尔正对着哈斯罕发脾气:“你不是说能救出我哥吗?现在不仅没救出来,还毁了那么多士兵,你到底行不行?”
哈斯罕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马奶酒,丝毫不在意阿木尔的怒气:“首领别急。这次虽没救出可汗,却也毁了陆昭的冬麦,让他粮食更紧张。咱们要的不是一次成功,是不断消耗他的兵力和粮草,等他撑不住了,自然会放了可汗。”
他放下酒碗,起身走到沙盘前:“接下来,咱们可以派小股骑兵,时不时去骚扰云漠城的粮道。陆昭要护冬麦,要守牢房,还要护粮道,兵力分散,时间一长,肯定会出纰漏。”
“可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坐在一旁的帖木儿皱着眉,“上次突袭损失了五百多名士兵,粮草也只够支撑一个月,再这么耗下去,咱们自己先撑不住了。”
哈斯罕冷笑一声:“粮食的事,我自有办法。沙泉镇附近有个黑石寨,里面藏着不少过往商队留下的粮草,咱们可以先去那里抢粮,既能解决咱们的粮食问题,又能引陆昭出兵,一举两得。”
阿木尔眼前一亮:“好,就按你说的办。帖木儿,你带两千骑兵去黑石寨抢粮,我带一千骑兵去骚扰粮道,让陆昭顾此失彼。”
帖木儿躬身应道:“是,首领放心,这次定能抢到足够的粮草。”
三日后,负责巡查粮道的士兵匆匆赶回军营,向陆昭禀报:“将军,突厥骑兵突袭了云漠城到沙泉镇的粮道,抢走了两车粟米,还伤了几名押运士兵。”
陆昭刚安抚完镇民,听闻此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粮道旁的一处山谷:“这里是鹰嘴谷,粮道必经之地,两侧都是悬崖,最适合设伏。秦风,你带五百骑兵,去鹰嘴谷设伏,务必守住粮道,别让突厥人再得逞。”
“是,末将这就去。”秦风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开。
可还没等秦风出发,另一队士兵又赶来禀报:“将军,黑石寨方向传来消息,有大批突厥骑兵突袭黑石寨,抢走了寨里的所有粮草,现在正朝着黑沙岭的方向撤退。”
“黑石寨?”陆昭心里一沉,黑石寨的粮草,是他之前为了应对荒年,特意存放在那里的,没想到竟被突厥人盯上了。他立刻改变主意:“林岳,你带五百骑兵去鹰嘴谷守粮道;萧晴,你跟我一起,带一千骑兵去追突厥人,务必把粮草抢回来。”
“是。”两人齐声应道,迅速集结士兵,朝着黑石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突厥骑兵抢了粮草,跑得并不快。陆昭率领骑兵,追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草原上追上了他们。帖木儿见陆昭追来,立刻下令迎战。双方骑兵瞬间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陆昭手持佩剑,冲在最前面。他的马术精湛,佩剑在手中翻转,很快便放倒了几名突厥士兵。帖木儿见状,提着狼牙棒冲了上来,朝着陆昭砸去:“陆昭,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我定要取你性命。”
陆昭侧身躲过,佩剑直刺帖木儿的胸口。帖木儿用狼牙棒挡住佩剑,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帖木儿的狼牙棒势大力沉,陆昭渐渐有些吃力,手臂的旧伤被牵扯,隐隐作痛。
“将军,我来帮你。”萧晴见状,手持长剑冲了上来,与陆昭一起夹击帖木儿。帖木儿腹背受敌,渐渐落入下风。他咬了咬牙,虚晃一招,转身对身边的士兵喊道:“快,带着粮草撤。”
突厥士兵们闻言,纷纷策马逃跑。陆昭也不追赶,只是让人清点战场。此次虽没能抢回粮草,却也歼灭了两百多名突厥士兵,算是小胜一场。
回到军营时,已是深夜。陆昭坐在帐内,看着案上的地图,心里沉重不堪。突厥人接连突袭,粮草不断被抢,冬麦又被毁了一部分,再这么耗下去,别说撑到开春,恐怕连下个月都撑不住。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声:“将军,京都送来密信,是赵峰副将派人送来的。”
陆昭接过密信,拆开一看,眉头渐渐皱起。信上写着,太子赵承煜借着“支援北疆”的名义,向陛下请旨,要派自己的亲信前来北疆督战,实则是想趁机掌控北疆的兵权。
陆昭将密信收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绝不能让太子的阴谋得逞,就算他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北疆的百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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