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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访友
祁家一没有要拜访的长辈，二没有新妇回娘家，这边初三又忌讳出门拜年，以至于一大家子人在家里窝了三天。
赵美兰闲得无聊，拉着几个孩子打起了简陋的自制叶子牌。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够放松一下，都玩得忘了时间，一连几天都是村里最后灭灯的人家。
等到初四能够走亲访友了，赵美兰才和祁志远拎着东西去拜访周婆婆他们。家里几个小的夜里睡得晚，直到他们出门都还在床上躺着。
周婆婆和启明住的屋子并不比祁家的好到哪里去，但屋里整洁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是好好收拾过的。
“美兰，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进来！”
周婆婆是童养媳，五岁便来了清溪村，与同胞兄弟并不亲密。父母在世时她偶尔还会回去看看，长辈去世后与娘家人的关系便渐渐淡了。
她中年丧夫，老了老了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头，结果儿媳儿子相继去了，只留下孙子相依为伴。
文家是三代单传，如今还在往来的亲戚没几个，只有启明的舅舅记挂他姐姐留下的孩子，偶尔会托人带东西过来。
周婆婆家平日里很少有人登门，相公儿子儿媳都没了，偏就她一把老骨头还好好的，村里不少人说她克夫克子，觉得晦气不愿多来往。
所以当赵美兰两人上门拜访的时候，周婆婆领着人进屋之后，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才将原本准备给亲家舅舅的点心拆开端上了桌。
“不好意思，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连杯热茶都没有，还得现烧。”
“哪里的话，是我们没打招呼就来了。”赵美兰拉着周婆婆不让她继续在柜子里翻找茶叶，“您别忙了，我们两个粗人喝不了好东西，还是歇会儿来陪我聊聊天吧。不然让您一个长辈忙前忙后的，我可坐不安稳。”
“好好，启明你去看看水烧得怎么样了，给赵婶他们倒上。”
“嗯。”
文启明应声后出了屋子，赵美兰拍拍周婆婆的手，用眼神示意：“听说启明前段时间去县里找活干了，情况怎么样？”
“唉，这孩子性子闷，嘴巴又不会说话，哪那么容易找到。前些日子他舅舅说还是学门手艺在身上踏实，到时候看他想学什么，再托人找个相熟的靠谱的师傅，只是得开春之后才能帮着看看。”
在一旁听着的祁志远皱起了眉：“可是当学徒也没钱啊，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接活儿。他倒是饿不着，那您呢？”
“家里不是还有一亩地吗，我虽然年纪大了，还是能伺候得动的，种点小菜也能养活自己。”
“您都六十了，身体又不大好，一个人能干得过来吗？”
“那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吃了上顿没下顿吧。我帮不了他，就只能放手让他出去闯，不当累赘就可以了。”说着说着周婆婆眼里泛起泪光，她胡乱擦了擦，“看我，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启明这孩子，让他看看水烧好没有，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去瞧瞧。”
周婆婆离开后，赵美兰眼一瞪，拧着祁志远的耳朵就开始输出：“就你知道得多，过年的日子非要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是吧，显着你了。”
“诶诶诶，不是，我这不是想让启明换个能更快挣钱的活计吗？”
“你能给他介绍什么好活计，难不成跟你去杀猪，我可没见你拿钱回来。”
“什么杀猪，没有自己的铺子光杀猪有什么出路。也就是冬天码头的活少，我想多些赚钱的法子才同意干这个，否则魏老头想让我叫他师父，做梦。”
“那你说的能更快挣钱的活计是什么？”
“嘿嘿……”祁志远傻笑两声，故作神秘，“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婶子家堆杂物的屋子里有石磨。”
“然后呢？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啧，媳妇你……石磨！你想想石磨能是干什么的啊？”
赵美兰迟疑：“磨豆浆做豆腐？也不一定吧。”
“怎么不一定，谁闲的没事放那么大家伙什在屋里，这东西也不便宜。”
“就算是，这和你说的让启明找个更赚钱的活计又有什么关系？”
“媳妇你怎么变笨了，祁朗他们这些日子不是没找到愿意合作的豆腐作坊吗？既然婶子他们会，那就拉上婶子他们一起。就算卖得比咱们预想的要少，也比启明当学徒几年都不能往家里拿钱好。”
赵美兰对自家男人笑了笑，慢慢说：“哦～听起来是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婶子家明明有工具却不做豆腐，你想过原因吗？”
“呃……”祁志远尴尬地挠挠鼻子，“我一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
“来了来了，家里没有好茶，也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
周婆婆端着杯子进来，赵美兰赶紧上前接过：“哎呀，不是说了别破费吗。启明你也坐下歇歇，烤烤火。”
按着文启明坐下的时候，赵美兰还不忘向祁志远眼神示意。
接到暗示后，祁志远立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问：“婶子啊，我进来的时候瞧见你们杂物间里好像有石磨？”
“之前家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豆腐，都十好几年没用过了。怎么，你们用得着？”
“不是不是，我们不用。我是想问婶子你们怎么没继续做豆腐了？”
“唉，启明他娘家里原来是做这个的，嫁过来之后想说给家里多条赚钱的路子才置办了这些。结果他娘生下他后身体一直不好，启明他爹是个粗人，怎么做都赶不上他娘做的味儿。我这把老骨头又干不动，所以东西都收着没用了。”
“是这样的，我和美兰打算过些日子去县里支个摊子卖些吃食，想说有豆浆豆腐脑这些一块儿搭上能卖得更好。不过准备吃食那些就够麻烦了，所以我们想着既然启明要出去学手艺，何不直接把家传的捡起来？”
周婆婆仔细听完，她看看自家孙儿又看看祁志远他们，想了一会儿才说：“志远，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不过说实在的，我也就帮着启明他娘做过一年多的豆腐。就算如今启明大了有人帮我，你真让我做，只怕也是做不出来他娘那样的好味道。”
“要不这样吧，启明他舅舅家就在隔壁石桥村，他外祖父做了一辈子的豆腐，去了之后是启明舅舅接手。虽说一直都只在附近村里卖，但味道不比县里卖得差。你们要是不嫌弃，等我和启明去拜年的时候帮你们问一问。”
文启明他娘是隔壁村孙老头的闺女，孙老头做了一辈子豆腐将两个孩子拉拔大，没想到自家姑娘嫁人之后居然要在夫家做豆腐卖。
为此孙老头和闺女大吵一架，就算文启明他娘保证只在县城里卖也不同意。可文家除了家里的几亩地，实在是没什么其他进账，文启明他娘就在老头子的骂声下硬着头皮做了。
后来老头子看她真的只在县城卖，没影响自己生意，脸色才好些。就算是这样，两人毕竟是吵过，都拉不下脸求和。
孙老头媳妇去得早，文启明舅舅几乎是姐姐带着长大的，两姐弟相差八岁，为了带他，文启明他娘直到二十才出嫁。
文启明舅舅看不得姐姐和老爹不对付，主动在中间调和，两父女关系才慢慢和缓。
祁志远说做豆腐是文启明家传的手艺，实际上应当是文启明他娘带过来的手艺才对。
以前就为做豆腐闹出来事，周婆婆不想因为这又让她孙子和舅舅关系不好。明明十多年不做豆腐了，突然捡起来算怎么回事。
赵美兰他们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还真以为周婆婆是觉得她手艺不够才推荐了文启明舅舅，赶紧表示不嫌弃，又唠叨了一会儿才回家。
“嗯？妈，你们去哪了？”
在厨房里觅食的祁夏听见院里的声响探出头来看，才发现是赵美兰他们回来了。
“去哪了？你真是睡昏头了吧，走之前不是说了去启明他们家拜年吗？”
“啊，迷迷糊糊好像是听见来着，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我看你现在还没醒呢，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万一来人看到怎么办，赶紧去收拾一下。”
“有什么好收拾的，又没个亲戚串门子，谁会来。”
“那也得干干净净的，快去！对了，你哥他们起了吗？”
祁夏伸着懒腰往屋里走，慢吞吞地说：“不知道，我肚子饿了才醒的，起来就奔厨房来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还躺着呢。真是的，像什么样子。”
赵美兰大步进屋，一把将被子掀开，对着祁朗屁股就是一掌。在冷空气的刺激和赵美兰的暴力关爱下，祁朗不得不蜷着身子结束和周公的相会。
“快点起来，都什么时候了。”
“起来就起来，你好好说不行吗？”
祁朗磨磨蹭蹭穿着衣裳，脸上全是被吵醒的不耐烦，看到隔壁床上安稳睡着的人之后，更是不爽：“他们两也没起呢，你怎么只叫我啊。”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赵美兰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然后来到另一张床旁边，轻轻拍了拍纪淮的脸，等他睁眼了才说：“纪淮，时候不早了，快起来，再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嗯？”纪淮揉揉眼睛，待脑袋清醒些之后赶紧支起身子答话，“我知道了兰姨，马上就起。”
“赶紧把衣裳穿好，当心着凉，别忘了佑佑。”
“嗯，我穿好了就叫他，兰姨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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