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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北极熊
“在乐园出事之前，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审讯室里，周扬帆拿出徐飞的照片问。
林江汜实在没办法自己坐进审讯室里。他抱着手臂，待在监控室，隔着一层单向玻璃看向沈云思。
“没有，从来没有。”沈云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不上是淡漠还是认真。
“监控里，徐飞有明显的目的性，他为什么会一路过来找你？”
“我不知道。我说过了，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他。”
“可他刚一恢复意识，就写了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沈云思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别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沈云思眼睫微微一动，忽然看向单向玻璃：“也许他暗恋我。”
林江汜忽然攥紧了手。
沈云思收回视线：“警官，暗恋我的人很多。我时常是记不清的。”
他话对着周扬帆说，语气却勾得林江汜心里发慌。
周扬帆只当他挑衅，把桌子一拍：“少在这油嘴滑舌！我们怀疑你污染过他的精神体。”
沈云思微微向后一仰。
“第一，我没有这个能力，这一点你们可以看我的档案，非异能者。第二，如果真是我，出于某种奇迹忽然有了巨大的能量，污染了他的精神体，我怎么会坐以待毙让他来攻击我自己？这两件事根本就是矛盾的。而且当时如果不是异控局探员来得及时，我现在已经住进公墓里了。
“还有，如果是我做的，如果我疯到自杀式污染他人精神体，我就没必要安抚他，更不会答应许警官的要求了。”
监控室里，林江汜一愣。
“他答应你什么？”他问许棠。
“帮助治疗徐飞的精神体。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徐飞的精神体稳定一些，就请他过来。”
林江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知道许棠没做错任何事，这本来就是上次会议决定了的，但是沈云思……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自作主张，答应去安抚失控的精神体？他知不知道没有异能的人面对失控的精神体会有多危险？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许棠犹豫了一下，说：“头儿，我其实觉得这沈先生不像是会污染别人精神体的人。”
“你凭什么下这种结论？”林江汜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觉吧。咱们这行坏人见多了，好人坏人，多数时候一眼就分出来了。”
好人坏人。
如果放在几年前，林江汜当然也能下这种结论。沈云思当然不是这种人。
可是现在……他真的了解沈云思吗？
…
过了一会儿，周扬帆从审讯室出来了。
“审不出什么。没有实质性证据，咱们最多只能把人留24小时。通知家属吧。”
“他没有家属。”林江汜说。
监控室里的几人都是一愣。
“我调查过他。”林江汜尽量平静地说，“单身，一个人住，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没有觉醒异能，被身为异能者的父母抛弃了。”
“那……入职的时候应该填过紧急联系人吧？去找乐园要名单，或者直接跟他说清楚，问问他能通知谁？”
“他……他身体不好，别留他过夜了。”林江汜脱口而出，随后才觉出不妥，“那个……上回这人就在这晕过去一回了，你看他那手，还是打过点滴的。这要是在咱们这出事，咱不得惹一身腥。”
“可是这案子事关重大……”
“交给我吧，我盯着他。之前A级监控就是我负责的，他跑不了。”
…
回去的路上，林江汜没叫司机跟着，自己开了车。
一路上都是沉默。林江汜其实开车的手都在抖，过信号灯时眼睛都有些发花，只能尽量提醒自己冷静。
沈云思……为什么沈云思已经在他身边了，还是这么不消停？
直到进了社区，停了车，林江汜才开口。
“沈云思。”
沈云思语气有些疲惫：“精神体污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他左手的控制手环换了新的。棉布包着的手环有些松，微微滑落下来，像个朴素的装饰。
“既然没有关系，就给我老实待着。你要是敢私自去见徐飞，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江汜目光如刀一般，一般他这副样子坐进审讯室的时候，嫌疑犯都会冷汗直流。
但沈云思一顿，眼里就含了笑，他微微偏头，露出颈上红痕来。
“所以昨晚……林总已经算对我很客气了？”
林江汜喉咙里一阵发紧。
“你要是真的不明白怎么当金丝雀，我倒是可以教你。”他发狠地说。
沈云思仍旧不以为意：“手铐玩过了，林总还想玩什么？”
林江汜的表情阴沉下来。
“沈云思，你是不是真想叫我把你绑在家里？”
沈云思还想说什么，脚下突然窜起一层薄冰，冰顺着裤管攀附而上，眨眼间便覆上小腿。
冰晶在皮肤上蔓延开，带着细微的刺痛，像无数根针缓缓扎进毛孔。
冰的蔓延停在了膝盖下方。
与此同时，又一片冰棱从他背后爬上来，蛇一般缠住脖颈。一线水痕贴着动脉游走，不一会儿，也渐渐结冰。
“你总是觉得，我舍不得对你用冰？对吗？”
沈云思收了玩笑的神情。
“我只是想帮你。”
“我需要你帮我？查案子有整个异控局，要你掺和一脚吗？”
林江汜还是绷不住了。
那冰用在别人身上，是直冲要害的，在沈云思这里，只能是略施小惩，而且还折磨着自己。
很快，所有的冰全部退去。
“你知不知道他的精神体有多危险……”林江汜揉着眉心。
沈云思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他，声音很轻。
“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
林江汜真恨沈云思耍这种花招，他恨沈云思这样毫无怨怼的神色，恨他突然表现得很依赖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招架这样的沈云思。
“案子的事在局里谈，我现在跟你讲私事。”林江汜换了话题。他握紧方向盘，往窗外看，尽管那里除了一棵树，什么也没有。
玻璃……装着那种药的玻璃……
那触感似乎在他指尖挥之不去。
刚才忍不住把异能用到沈云思身上时，他心里竟涌出一种奇怪的快感。
而今，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向玻璃车窗。他几乎是怀念着摸到违禁药瓶的感觉。
他知道，如果他想，他是有办法弄到那种违禁药品的。他可以把沈云思关起来，一直到他满意为止。
不行，他必须得把那钉子拔出来。他不能任着蒋由那孙子在他这里为所欲为。
“你别总想着逃跑。别总想着离开我。”林江汜说。
尽管他知道，不管他有没有异能，不管他有没有家族势力，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在沈云思面前就已经输掉了。
“我没有这样想……”
“我不会对你很坏的。沈云思，只要你给我听话一点，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了。”他回过头来看了沈云思一眼，握住沈云思还有些淤青的手腕，“以后也不会这么用力了。”
话是这么说，他手上已经微微地用了力。
“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像一种软弱的威胁。他没有说下去。
沈云思皱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江汜心里豁开一道口。沈云思太聪明了。
“有人……”
他忍不住想说出来，忍不住想要别人分担他的罪责。
可他一开口，就好像那些棕色药片都顺着他的舌尖往下滚，滚到沈云思面前，叫沈云思看见他的肮脏想法，叫他难以启齿。
“有人教唆我做坏事。”
“那你做了吗？”
“当然没有！”若不是在车里，林江汜像是就要跳起来。
沈云思微笑：“那不就没事了？”
林江汜心里又是一颤。所以……没事了吗？
所以沈云思不去看那些药片，却只看着他吗？林江汜像得到豁免，沈云思一句话，那颗钉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云思又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说得好像他是小孩子。
“梦见自己变成了牛头北极熊？”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他们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关系吗？他和沈云思，不是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吗？
“会用冰，会做坏事的怪物，我能想到的就这一个了。会一边‘哞哞’地叫唤，一边用冰块把小企鹅砸进水里。”沈云思后仰着头，眯起眼睛，“仔细看，感觉你真是这种人。”
“沈云思，你不要太过分。”林江汜偏过头，没有什么底气地说。
“你在偷笑吧？”
“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云思直接伸手去开车门：“承认吧，你就是想当牛头北极熊。”
车门开到一半，忽然“嘭——”地一声被关上了。
沈云思的手猛然被抓住，一个吻落了下来。炽热却又轻柔的吻，好像日落前彤红的火苗。
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不要有其他人，不要有任何事隔在他们中间。
好希望沈云思是个没有秘密的人。
林江汜压着沈云思，手指在他打过点滴的手上蹭着。
“家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沈云思眼睛微微睁大了：“你真要扮演牛头北极熊？”
……真把他当三岁孩子逗呢？
林江汜闭了闭眼：“今晚我睡地上。别再招我了。”
沈云思笑：“我可以理解为，林警官相信我和案子没关系了吗？”
“一码归一码。无论和案子有没有关系，你藏着的事情，我会一一查出来。”
“所以查出来之前，不跟我睡了？五千万，就买一床被子？”
得寸进尺……沈云思是最会得寸进尺的。
“沈云思，你别不知死活。”林江汜磨着牙，却最终还是放开了沈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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