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红耳朵

　　“阮书，你那条帖子居然被下了。”
　　阮书刚到寝室就被潘佳拉过去。
　　她惊奇道：“上次有人曝光那谁脚踏三条船的，被举报了几十次，论坛主都没撤呢。”
　　“你这帖子热度这么高，居然说下就下了。”
　　“而且现在带你名字的帖子都发不出去了。”

　　潘佳笑地不怀好意：“不会是你家学长干的吧。”
　　阮书想想也觉得是。
　　这件事，除了他们两，还有谁会在意呢。

　　原来他这么不想看到那篇帖子。
　　阮书庆幸自己和他道了歉。
　　帖子既然已经删了，他应该就不会记恨她了。

　　“对了，后天是林丽的生日，你有准备什么吗？”
　　阮书突然想起着茬，问道。

　　“别跟我提她。”
　　潘佳皱眉，表情不悦。

　　看来她不在的时候，这两人又产生新的矛盾了。
　　幸好林丽现在不在宿舍，否则又有的闹了。

　　“怎么回事？”阮书实在是好奇。
　　潘佳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可从来不是一个会为难人的姑娘。

　　“还不是那天她洗衣服，拧也不拧干，就挨着我的衣服挂。”
　　“中秋都过了，天一凉，衣服更难干，她这么一弄，我的衣服就不说了，地上一滩水。她也不扫。乐怡上厕所，差点踩滑摔倒了都。”
　　“那台子万一磕上去，保底一个脑震荡。”

　　“本来我是好声好气的和她说。”
　　“你也知道我的，虽然不喜欢她，我什么时候给她脸色瞧过。”
　　“结果呢，人家说我们嫌弃她。在那哭着给她男朋友打电话。我都服了。”
　　“后面乐怡不是差点摔了吗？我就让她道歉。结果她说是徐乐怡自己不小心，和她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急了点，就骂了她一顿。人家就跑去和男朋友说我霸凌她。”
　　“诺，你看。”

　　潘佳调出和张清博的聊天记录。
　　上面一串都是张清博发的消息。
　　大抵意思就是再敢欺负他女朋友，他就不客气。

　　“张清博这会儿倒是支棱起来了。”
　　阮书嘲讽道。

　　“有点癫了，实在不行去看看脑子吧。”
　　阮书评价道。

　　她实在是不喜欢张清博。

　　“所以林丽这事……”
　　阮书有些为难。毕竟她和林丽还没有实质的过节。
　　“你送你的呗。毕竟还是一个寝室的，要不是她太过分，我也要送的。”

　　阮书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很多时候，宿舍的矛盾都是生活的小事。一方得寸进尺，一方不愿吃亏，大战一触即发。

　　“不然我去问问乐怡？”阮书寻求潘佳的意见。
　　潘佳摇了摇头。
　　“徐乐怡的奖学金被林丽截胡了，你最好别去触这个霉头。”

　　阮书瞪大双眼，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潘佳继续用气声道：“林丽假期做了支教，综测正好比徐乐怡高2分。辅导员又看林丽家庭情况不太好，就直接把名额给林丽了。”
　　“你没注意到，这段时间徐乐怡上床的时间都早了不少吗？”
　　“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这……”
　　阮书竖了个大拇指。

　　大学生宿舍生存指南又加一：
　　永远不要和你的宿友成为竞争关系。

　　“啪嗒”一声，林丽用钥匙开了门，走到寝室中间的瓷砖上，音量不大不小：
　　“阮书，潘佳，徐乐怡，你们都在吗？”

　　阮书和潘佳对了个眼神，掀开帘子。

　　今天的林丽与平日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条做工精细的洋裙，脸上画着淡妆。
　　粉扑地有些厚，鼻翼边有些浮粉起皮。

　　潘佳没说话，阮书就站在她身边，同样未置一词。

　　林丽敲了敲徐乐怡的床板，作势就要把她叫醒。
　　徐乐怡避无可避，垮着脸爬下了床。

　　她们寝室许久没有像这样……
　　集合过了。

　　上次好像还是在军训。

　　阮书有点忐忑。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了潘佳的抱怨后，她一时真摸不清林丽想要干嘛。

　　四人于是围着，等待林丽发号施令。
　　潘佳和徐乐怡明显不耐，眉头紧皱就没有松过。只是体面的没有骂人。

　　林丽清了清嗓子，道：“后天我过生日，请大家在菲庭国际吃饭。大家都有空吧。”
　　她从包里拿出三张裁剪大方的邀请函，递到他们手上。

　　阮书捏了捏，展开一看，是定制款的棉纸烫金的专色印刷，庄重又不花哨。

　　菲庭国际是本省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最便宜的一桌也要3888。

　　林丽难道中了彩票？！

　　三人捏着手里的卡片互相递换着眼神。

　　林丽大概也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声音微扬：“就算你们不来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抢了徐乐怡的奖学金，你们心里不舒服。”
　　“但评比是看综测的，我是光明正大拿到的。”

　　林丽有些得意。
　　她本来就有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如今头颅高昂，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与阮书记忆中那个淳朴的女孩截然不同。

　　这近乎对徐乐怡贴脸开大的话，让潘佳有些气恼，阮书拉住了她，示意潘佳看向徐乐怡。
　　她穿着一套棉质睡衣，没有任何表情。
　　拿着卡片翻动了两秒，终于开口：

　　“林丽，我会去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林丽有些错愕，在听到徐乐怡那句生日快乐后愣了一瞬，张扬的气势有所收敛。
　　就好比她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而敌人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阮书松了一口气，顺着徐乐怡道：“我也回去的，小林，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林丽回过神来，把目光对向潘佳。
　　潘佳颇不自然，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林丽。
　　最后才不得已来一句：“大家都去，我也去凑凑热闹吧。”

　　只是那句生日快乐，她始终觉得拗口。

　　林丽挎着包又离开了。
　　徐乐怡上了床。
　　潘佳继续追着综艺。
　　阮书继续想办法追着陈竟轲。

　　并没有撕B戏码，也没有绝对的和平。生活继续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
　　直到周六晚，林丽接到他们去了酒店包厢吃饭，阮书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尴尬。

　　林丽的妈妈她是见过的，可今天坐在主位，挽着林丽的手叫女儿的，却不是两年前送林丽到校的女人。

　　她难道误入了什么真假千金戏码？！？！

　　偌大的包间，除了她们三人，还有林丽的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姐之类的亲戚。
　　阮书三人在其间显得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不过奇怪的是，阮书并没有看见张清博。

　　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阮书和潘佳以及徐乐怡开始吃饭。
　　席间，林丽一直和她的“母亲”交谈甚欢，各种亲戚也对她们母女极尽吹捧。

　　无非就是一些，“林丽这丫头我大小看她就行。”“听说丽丽还拿了奖学金呢！”“哎呦，你可得和你姐好好学学。有什么不会的多去问问。”

　　阮书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该吃饭吃饭，该夹菜夹菜。
　　倒是一边的潘佳脸色苍白，神色异常。

　　阮书小声关切：“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好像来那个了。”潘佳答道。
　　毕竟这是在人家的生日宴上，她也不能提前走。

　　阮书瞥了一眼潘佳的包，问道：“你带卫生巾了吗？”
　　潘佳摇了摇头。

　　“你先去卫生间，我去超市给你买。”
　　阮书捏了捏潘佳的手，冰冷。
　　她立马从包里拿出一张暖宝宝贴，递到潘佳手上。
　　“拿着这个，贴在后腰上，会好很多。”

　　说罢，两人便前后脚离开了座位。
　　林丽坐在她俩的对面，刚想开口询问去做什么，又被旁边的亲戚拉着聊别的去了。

　　坐着电梯到了一楼，阮书沿着大街找超市。

　　一场秋雨一场寒。
　　阮书踩着随机掉落在地砖的黄色树叶，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收银台处放着关东煮，冒出的热气钻进阮书的鼻子。
　　她顺着货物架朝最里面走去，拿了一包夜用去结账。

　　收银的女孩带着黑色的鸭舌帽，看起来瘦瘦小小。脸被蓝色的口罩完全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需要塑料袋吗？多收一块钱。”女孩说。
　　阮书想到还在厕所里等着她解救的潘佳，点了点头：“麻烦帮我装起来。”

　　女孩熟练地扯过袋子，递给阮书。
　　宽大的袖口向下垂，露出手腕处长达10厘米的疤。
　　那疤就像一条扭曲的蜈蚣，攀附在女孩有些枯瘦的手臂上。

　　阮书一时没拿稳，袋子落在了桌面上。
　　女孩抬头，声线沙哑。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她把手迅速收回，压了压袖子。
　　阮书微微一笑，道：“没吓到我，只是手滑了。”

　　女孩低着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后面还有人要结账，阮书付了钱便走出了这家便利店。

　　原路返回之际，对面走过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
　　阮书似有所感的回头，那人已经穿进了一条小巷。

　　好熟悉的背影。
　　阮书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又很快打消。

　　哪儿有那么巧呢。
　　潘佳还等着她去救呢。

　　见阮书越走越远，陈竟轲才走进了那家便利店，来到收银台处。

　　女孩正好换班，拎起一个灰旧的帆布包对陈竟轲说：“走吧，出去聊聊。”

　　陈竟轲跟着她，来到便利店后的破旧小区内。
　　她欲上楼，陈竟轲却止步不前。

　　女孩轻笑：“你是嫌弃我吗？”
　　陈竟轲面对着她的背部，缓声道：“没有。”

　　“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会想我。”
　　女孩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
　　她摘下帽子和口罩，缓缓转身。

　　鼻头以下的面部，被缝上了不属于她的另一块皮，虽然不见刀口，却有明显色差。
　　她摸上自己的脸，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问道：“很吓人吧。”

　　“可我是为了你才去坐牢的啊。”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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