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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17)
霍琦被撞得安静一霎:“你……”
“嗯?”
“不要拽着我的衣服玩。”
“不行吗?”
隔着层衣物,他低着头,额头靠在她后颈,手指缠着衣服毛线。
“也不是不行,”没弄明白到底在聊什么,霍琦说完,总觉得怪怪的。走了几步,她收敛笑意,认真些许,眼神真挚道,“总觉得你的语气有点奇怪。”
“是吗?”
“不许用反问句。”
彼此有些距离,竹稚站直了,往后仰头,活动活动肩颈,睫毛轻轻一闭,糊弄道:
“反问,是一种修辞手法,通常用以加强语气、隐含答案、强烈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现代文版块少有,古诗词偶尔出现。”
“说人话。”
他张口:“善用反问是一种博古通今的大智慧。”
霍琦拳头硬了,想揍他,最好把他锤成年糕,到了过年,她就可以指使一团年糕来给她按摩。
不过这么一打诨,她心底的异样感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对假期学习的乏味。像走在路边无缘无故被小学生踩了一脚,又像咸奶茶里漏了藏青盐,聊天也提不起劲来。
霍琦垂眸,攥紧手心,绕着手掌,努力将自己的毛线救回来、抢回来,收好东西,她反手就是一锤:“像个正常人一样。”
这拳头砸在他肩上,不疼,咚得一声,衣物质地偏硬,听上去还有些脆。力道不重,但他出乎意料,竹稚下意识挨了,往后半步,霍琦转身走了,留下个背影。
她走得干脆,鞋底踩在地上,偶尔会踩到不响的树叶,路灯下的剪影晃动着,他眨眨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偷偷弯了眼睛。
好容易心软。
片刻,脚步声跟上去:“……姐姐,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好疼啊。”
“我饿了。”
“我腿麻。”
腿麻,跟其他地方有联系吗,比如血液循环不畅会影响智力什么的。
霍琦嘴角抽了抽:“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把你煮了。你把餐厅定位发我,你导航还不知道会导到哪里,要是走回明桐就不好了,我想吃清炒虾仁,你说这边会不会有天价菜……”
竹稚幽幽:“我的语气很奇怪吗?”
“有点,定位发我。”
“哦,”红绿灯在前,他眼见身前人停下,没跟上去,三两下发送定位,把手机收入口袋,这才走到她身后,故作惆怅地感叹,“可能,因为我是外星生物吧。”
“你怎么不说你是天外来物?”
“嗯……刚没想到,我是天外来物。”
霍琦眼睫微扫,露出无语的神情:“别偷我的梗。也别用奇怪的,好像你要在后面小偷小摸,少了半截子气的语气说话。”
竹稚一顿:“你是不是在说我说话有气无力?我这是在思考。”
“思考出什么了?”
“你好毒,”他扁扁嘴,“我被毒晕了。”
霍琦只是回头,挑眼看他:“记得自费。”
“不,刷医保。”
“这边用不了明桐的医保吧。”
“异地不行吗?那我回去再治,这两天呢,我就挂在你身上,有人路过问我怎么了,我就说我被你毒晕了走不动,好可怜的。”
“你是挂件吗?”
“嗯,”竹稚老神在在点头,毫无羞耻感,“也可以是。”
“我不带挂件出门,你可以在酒店等着我。”
“为什么啊,”竹稚还想跟她理论两句,凑上去了,又觉得自讨没趣,看着她的侧脸,他抿了下唇,开始耍赖,“你要负责的。你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导致我黯然神伤。”
“伤在哪?”
顶着霍琦上上下下打量的视线,竹稚动动嘴:“内伤。”
她上手摸:“这还是这?配重不够,一个受伤的挂件,更不能带了。”
“……你能不能别乱摸?”
交通信号灯红转绿,霍琦脚步匆匆:“我照着生物书摸的。”
言外之意是她很有条理,不是乱摸。
竹稚完全被打败,杵在原地冷热交替,面色变化,感觉好像被非礼了,也认为是自己想太多,他小时候还跟她睡一张床呢,他衣服一拢,尾随她:“你就这点不好。”
她尾音懒洋洋,头都没回:“嗯?”
他自认倒霉:“没什么。”
什事都要刨根问底。遇到路边受伤的小狗要问问是谁家的,怀疑他心情不好就拉着他去晒太阳,好奇发生了什么又怕他难过不敢问,等到说开了,问题一个接一个,过两天又能一切正常地跟他聊天调侃。
要他说,她想事情的角度才是真的奇怪。
偏偏他也最喜欢她这一点。
好像什么事都不是事,没什么过不去。
街灯明亮,商店窗口装饰着窗花,不知源头的舒缓音乐静静流淌。附属学校的校门围墙涂了彩绘,井盖伪装成各色星球,消防栓旁小狗在摇尾巴,不远处主人倚在烧烤店支开的藤椅上,和好友高声谈话。
公交车站是天蓝色的,站牌上停着海浪和海鸟。
这座城市的风景和明桐不大一样,老街道和老街市被驱逐出城市内环,但秩序井然的围栏上也爬了色彩缤纷的牵牛花。
无数色彩盛开在路灯下,生命在此流动。
聊着市政美化和植被差异,两人终于快走到小区边缘,霍琦问竹稚晚上还出门吗,他摇摇头说好累,想在酒店打游戏,至于夜景,楼上也能看。
她说想骑车环游,他迟疑起来,正想说那一起,霍琦又豁然笑了:“逗你的。”
“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出来。”
竹稚无语,却还是道:“那吃完骑车回去。”
霍琦低头笑了会:“好啊,正好消食,走去餐厅还是骑过去?”
“还有多久到?”
“三百米。”
竹稚望望来时路,惋惜:“不值,你累吗?”
“不累,这不是怕我们小笋腿麻走不动吗?”
“那你扫个电动车载我。”
“我不,”霍琦拒绝得干脆,“起步价二十五呢。”
“好没良心,刚那杯奶茶都18了,”竹稚感叹着,弯腰扫过自行车,“这自行车也要两块起步。”
霍琦凑过去看他手机,果真要两块,她大度道:“我可以请你自行车。”
“你是不是开了月卡?”
“嗯,但请你骑还是原价,我可大方了。”
竹稚扶住她的肩膀,转她回去:“我也可以请你,挑一辆吧,黄的绿的蓝的粉的紫的,都可以。”
“我挑辆最贵的。”
霍琦说干就干,一把扫了起来,悠悠晃晃转完一圈,竹稚还杵在路边,就这样看着她,她兜一圈回来,好笑问:“你怎么不拦着我,这么花钱不要命了?”
就知道在逗他,竹稚哼了声:“哪家最贵?”
“不知道,我又不是疯了,买了月卡不用。”
竹稚无言:“打车吗?”
“不打,三百米打什么,”霍琦笑眯眯,“走过去正好看看,还是说你累了?”
一直被挑衅,竹稚别开脸:“不累。”
“要这样踩,加油,啊,麻烦让一下。”
竹稚回头,是位女士推着儿童自行车,自行车上有个小男孩,四五岁大,正跟女士说话,他眼睛圆溜溜,戴着兔子帽,兔耳朵随着脑袋转,和他对上眼,甜甜笑开来:“哥哥让一下哦,我还不会转弯,否则我就去自行车道啦。”
“……”
他闪开位置:“要小心,前面有红绿灯路口。”
“谢谢,谢谢姐姐。”
让路的霍琦弯眸:“小心哦。”
母子俩骑远了,霍琦肘了下走神的人:“还好吧?”
“嗯?没事,”竹稚应完,意识到她不是问的这个,低眸,“别的也没事,我不在意。这小孩挺可爱的,我还不至于嫉妒小孩子。”
“而且……很多事情。”
“说不上高兴不高兴,没什么感觉,”他沉默稍稍,不再盯着地面,“现在跟你一起出来,最高兴。”
墨蓝色的天色尽数融化在昏黄的路灯下,霍琦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静默片刻,她勾住他的胳膊,扯着他走:“走吧,再不吃饭,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你这样扯我的胳膊很痛。”
“我以为你只是腿麻。”
“现在胳膊也疼了,你好暴力。”
“我就喜欢这样,”霍琦随意回,再道,“你是笨蛋。
“我不是。”
“你是。”
“我语文每次都错三个选择题以内。”
“你出门会胡言乱语,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竹稚不服:“我很有思考的!”
“思考出了什么?”
他斩钉截铁:“跟笨蛋一起出门的人也是笨蛋。”
霍琦想怼他,又觉得这话实在好笑,她回头,竹稚还瞪着她,眼尾圆钝而上翘,瞳孔轻轻一转,不自觉闪避她的视线:“干什么。”
“你……脸红了?”
“气的,”他果断道,觉得自己被连击了,“你近视是不是加深了?”
“哦,果然是笨蛋。”
竹稚欲驳,唇瓣张合,心绪起伏,被风呼啦一吹,渐渐冷却下来,他无语:“我们到底在争什么?”
霍琦望着他的眼睛,诚恳:“不知道。”
气氛缓和,两人对视几秒,见彼此都找不到答案,嘴角上扬,乍然笑出声。
竹稚笑完了,推着她往餐厅里走:“笨蛋跟笨蛋吵架。”
她提醒:“你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无所谓。”
要是一起的话,当笨蛋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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