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

　　两个人醒来以后已经是中午，陈允惊讶于已经这么晚了，但是林森担心的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他做出来的饭是实打实的黑暗料理，陈允尝过以后也劝他不要再进厨房了，在恋人滤镜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别人吃他做的饭了。有时候人有自知之明是最好的。
　　“还有什么吃的吗？”陈允边刷牙边问他，白色的泡沫堆积在嘴唇上，像圣诞老人的胡子一样，林森倚在门上，微微一笑“还有挂面，慢慢来，还早着呢。”
　　说罢，陈允剜了他一眼：“还早吗？”
　　林森举双手投降：“不早不早，哥哥说的大过天！”
　　陈允笑了，洗完脸就和他交换了一个|吻|，带着薄荷清凉的|吻|轻轻落在林森的嘴唇上，于是心里的小鹿适时钻出来撞了两下，陈允马上温柔地笑着：“早安。”
　　今天的午饭是清汤挂面，陈允吩咐林森切肉和青菜，这一步作为一个准大学生还是做的很好的，陈允则在一边调汤底。等到水开，陈允把挂面放进汤里，挂面软掉以后放入肉、青菜、火腿肠，咕嘟咕嘟一直煮到香味浓郁。
　　林森在陈允后面抱着他，下巴压在陈允的肩膀上，“哥哥，我好喜欢你。”
　　陈允把面盛出来，带着林森这个跟屁虫走到餐厅里，两个人不合时宜地又聊起了高三的事情。

　　每天都有人在崩溃，每天都有人在坚定。
　　中午最后一天的自习，阳光及其热烈，门窗都被晒得炙热，大榕树下热浪滚滚，它轻轻摇着叶子，教室里光影变换。陈允累了，抬头看看周围，都在埋头刷题，偶尔有人抬起头来和他视线交汇，于是对着他笑。
　　李也写题写的有些慢了，叹气一声不禁抱怨了一句：“好慢。”
　　老班走进来，就听见她在叹气，笑着说：“别怕，高考时间足够的。”
　　又站在讲台上，打开电教平台放歌，惹得许多人都抬头看他，老班一拍手，说到：“诶诶，孩子们都抬起头来，最后一天啦，一定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不要管前面考的怎么样，下午的科目一定要好好考！昨天也加油了，但是今天走了一些同学，所以我们再加油一次！”
　　老班右手握拳，举起来：“高三一班加油！”
　　所有人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整个班开始喊起来：“高三一班加油！”
　　不知道是对面哪个班开始，高一高二的都开始走出来自发地加油，开始只是零散几个人，后来教导主任开始招呼人出来，楼道里马上挤满了人。
　　“学长学姐加油！”他们就这样喊着。
　　陈允紧紧抓着林森的手，相视一笑。
　　“哇，那时候实在是太励志了，就是可惜了已经考完的人了，他们都没听见。”林森一脸遗憾的样子让陈允有些想笑。
　　“我们不是也给他们加油了吗？”陈允捧着头，笑着说。
　　仲夏的蝉鸣结束了春雨，少年自此步入热烈。

　　洗完碗，两个人又窝在房间里的小飘窗上聊天，今天是阴天，滚滚的乌云好像下一秒就要下雨，他们赶在洗碗前已经把衣服收了，现在有些无所事事，所以没过多久又开始打游戏。

　　高二
　　陈允急急忙忙吃完止痛药，和林森一起下楼。
　　阴云密布的天气实在不算舒适，全身好像被塑料膜裹住，喘不过气来，没有一点风，周围的空气好像搅不开来似的，反正一个词形容就是难受。
　　这是暴雨的前兆。
　　南方夏天最经常出现的暴雨，一下就下个不停，又闷又热。
　　陈允的手臂内侧趴久了都是薄汗，他现在又热又烦躁，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他观察着云的走向，推测这节课会下雨。
　　没带伞。
　　更烦躁了。
　　老师先让他们跑了八百一千，然后放他们自由活动。
　　林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风扇，递给地上坐着的陈允。
　　“谢谢，你不用吗？”
　　林森此时正盯着他朗朗的睫毛看：“我要打球，你呢？”
　　陈允拒绝了，他本来就不会打球，过去也只是添乱。他唯一会的是羽毛球，但是这么热又这么闷的天气他一点都不想动，虽然出了汗会凉一些，但是他现在实在不想动。
　　陈允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自己发病了。
　　他现在脑子很乱，太乱了，有时候乱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他不能被别人知道。
　　“你的手在抖。”
　　林森抬手握住他放下来的那只手。
　　“你还好吗？”
　　他的手很热，但陈允不讨厌，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他不抗拒他的温暖。
　　“我没事，你去打球吧，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林森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我不，我就在这，陪你。”
　　马上就要下雨了，他想。
　　“你再不打就要下雨了。”
　　林森眨巴着眼睛，“那你能行吗？”
　　“包的。”陈允叫他快走。
　　自己坐在一边，不久就陷入了情绪的漩涡。
　　已经不想再治了。
　　药还没起效，陈允体内的黑狗蠢蠢欲动，准备冲出来撕咬他的身体。
　　“好痛……”他换了个姿势，把头埋在双膝间，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
　　李晓坤看见他在一边窝着，知道他难受，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肩膀：“陈允？小学长？你没事吧？还好吗？是不是疼的厉害？”
　　陈允摆摆手：“还好，别担心。”
　　见他抖得厉害，李晓坤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忙说：“你吃药了吗？怎么会这样……不然就去校医室吧，我扶你。”
　　“别！”他喊得大声了些。“对不起。”
　　“这有什么，但是……”
　　“没事的，你去和他们打球吧，我真没事。”陈允推着他的小腿，李晓坤见状不再多说，一步三回头走了。
　　不久，林森回来了，一脸担心的样子。
　　“真的没事吗？小鸡说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他捉住陈允的手臂，轻轻摸着，有些安慰他的意思。
　　“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而且现在都要停止治疗了，我都好了。”
　　他在撒谎。
　　林森知道他在撒谎，明明药盒里还有药，明明他还是会长时间地沉默，明明他还会疼，明明……
　　明明他还是不开心。
　　陈允不断想着他们两个的关系，他自己明明就是个拖油瓶，没有任何用处，他太害怕林森会被他的负能量和痛苦推远，同时又希望他走掉。
　　这种矛盾的心理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林森，我们……似乎不太合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林森的内心，怕他离开又怕他不走。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带有一丝怜悯的喜欢？”他看着林森，林森的眉眼已经柔和下来，默默注视着他。
　　“我喜欢你，纯粹的喜欢，我心疼你，但绝不是因为怜悯才和你在一起的。”他扶着陈允走向校医室，不出意外地，下雨了。
　　雨声有点大，但是陈允还是看见了他的嘴型。
　　那分明是。
　　“我|爱|你。”林森手里拿着游戏机，侧头看着他，突然说道。
　　雨声簌簌里，陈允回以一个热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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