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

　　当外界的波澜泛起涟漪，人类最初的家园，地球，正在自己的摇篮里，闭上眼睛，装作一切安好，千秋之梦，没有因为几声呐喊而破碎。

　　但很快，一艘武装商船冲破了地球防卫系统，撞击在地表，精准的砸在了威廉家族的府邸，虽然大部分人在外，但几个核心成员还是死于这场袭击。

　　而他们，本来是为了应对目前人类自治联邦而赶来开会的。

　　时间来到三个联盟时后，伊甸系统突然崩溃。除了太阳系和部分首都星可以维持，绝大部分地区的颅内芯片直接沦为废物，人类载歌载舞数十载的火堆，突然熄灭了。

　　那些知识，那些技术，那些人类赖以生存的理性和希望，就和小小的电路一起，灰飞烟灭。

　　无数年后，人们评价这个夜晚:伊甸园的毒蛇赶走了亚当和夏娃，把他们丢在旷野里，自生自灭了。

　　也许知道这件事真相的没有几个人，诃纳森算一个，韦德斯也算。二人没有交谈，但现在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这二位了。

　　就在灾难发生的一个联盟时后，人类自治联邦便推出了自己的“伊甸园”，仅比“伊甸”多了一个字，整套家底就是对“伊甸”的缝缝补补。

　　艾奎拉可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自治联邦的系统，给予了人工智能最大的权限，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托管状态。经济发展，社会保障，乃至于哪个星球的湿度调节，都归于一个超大型人工智能演算系统，后来人们称之为——“弥赛亚”。

　　而在联盟其他地方，时代陷入了一种大踏步的倒退。

　　有的行星陷入军阀混战，有的行星退回到宗教合一。有些星球放弃科技回到农耕，有的则刹车在黑暗时代。

　　有的地方，仿生人摆脱芯片，开始建立自己的文明。而在一些舰队，则发展出了星舰文明。

　　人类靠芯片苦苦维持的秩序，在“伊甸”破灭后，只留下一地狼藉。

　　而这么多事情，只是发生在了短短一个联盟月内。

　　而奥拉伊斯号，在短暂的混乱后，回到平静，艾奎拉和韦德斯以白的服务器为根基，搭建了自己的伊甸。哪怕他们不想承认，但科技对于人，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成瘾性物质。

　　不过，在此之外，一艘私人星舰靠近了奥拉伊斯，一个月内没有任何动静，奥拉伊斯也没有移动，直到奥拉伊斯归于秩序，一条邮件才弹了出来。

　　是一封邀请函，邀请奥拉伊斯的舰长赴宴。韦德斯没有选择，他参加了。

　　在星舰上，韦德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人工智能也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了过去。

　　等韦德斯醒来，他坐在一个椅子上，面前是一套瓷餐具。对面，是一张与他相似的脸——诃纳森。

　　“好久不见，韦德斯，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你不会介议的，对吧。”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诃纳森，你可不是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的主子，何况……你上次说过什么，我们都记得。”韦德斯声音冰冷，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

　　诃纳森笑了几声，然后看着韦德斯，继续说“我记得，你们不是不需要伊甸系统吗，现在，不应该开心吗。”

　　“你不喜欢发炎，那么久切了扁桃体，诃纳森，你有必要在这里和我装傻吗。”

　　“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连好好谈谈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抱歉，我不喜欢与狼共舞的感觉。”

　　诃纳森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走到他背后，手按在他的背部。桌子塌陷，消失，随后椅子往前，直到墙壁。

　　下一秒，黑色的墙壁一点一点褪色，变成透明，外面的世界混乱异常，士兵背着枪支，皮鞭抽打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

　　一声巨响后，联盟法院的大楼被炸药粗暴的咬下一口，那个人麻木的走过去，拖着地上的石块，离开。

　　“这里在建教堂。”诃纳森笑着说，“这里的总督第一天就被杀死了，钉死在了总督府里。现在，总督府被改造成教堂，供奉的对象很有趣，你猜猜看？”

　　“怎么，是你吗？”

　　“我也希望，不过，他们供奉着的一个服务器。”

　　韦德斯愣了一下:“服务器，不是首都星才有吗。”

　　诃纳森笑着，没有说话，韦德斯看着对面的建筑，试图捕捉出一点记忆。

　　几分钟后，大楼里压出几个人，有一个人抬头，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他一眼，韦德斯突然想起来了，那是曾经审判他的审判员。

　　“安塞尼尔森……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诃纳森没有回答。那些高阶知识分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破损的衣服里是鞭痕和烧伤，两个士兵抽着烟，走过去，随后挥舞砍刀，如同摘向日葵的花盘一样——砍下，然后放在尸体前。

　　韦德斯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身，拍打单向玻璃让他们住手。诃纳森笑着，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捂住诃纳森的嘴，然后俯下身子，在诃纳森耳边轻轻说:“Keep quit，look，hell is singing.”

　　韦德斯的身子颤抖着，他一只手扶着玻璃，眼神有些彷徨:“你到底要干什么，诃纳森。地球被袭击，父亲已经死了，你还不够吗？”

　　“韦德斯，我只是希望，你认清一些，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性。趋利避害是人性，病急乱投医也是。你看看，多可悲的现实，多可悲的事情啊……为什么你执着于那个呢？为什么不加入自治联邦。”

　　“把自己…交给你们的那个弥赛亚？我提醒你，诃纳森……科学没有给神明留下位置。”

　　“所以，我们造了一个神明。”

　　韦德斯转过头，诃纳森笑了，笑的格外张扬。

　　“我们可以试试看，如果给他们伊甸，那么他们会不会喜极而泣”

　　诃纳森没有给韦德斯回绝的机会，他拍拍手，外面的人突然停步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韦德斯看见一个人跪了下去，然后是更多人，最后是所有人。哪怕是刚才还在挥鞭子的士兵，也激动的吻着别人的侧脸。

　　诃纳森又拍了拍手，那些人又突然停住了，随后开始尖叫，开始奔跑，有人亲吻地面，有人祈祷，有人端起石头，猛的砸在别人头上，有人目光呆滞……

　　“你看见了吗，我现在就是他们的神明……你也可以。”诃纳森的手轻轻抚摸韦德斯的侧脸，顿了顿，继续说:“你足够优秀，艾奎拉也是，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接受其他人。我们没有联盟那么封闭，我们接受一切可以让我们进步的力量。”

　　“诃纳森，我们永远不会是同路人。”韦德斯语气颤抖，却格外坚定，“我不想变成神明，人类把自己寄托在科技上太久了，甚至忘记科技是工具不是信仰……你再怎么改变，不过是越走越极端。诃纳森，你的前方是悬崖。”

　　“韦德斯，你们可不一定有前方了。”诃纳森语气平静，顿了顿，继续说:“那么，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允许奥拉伊斯离开，而你们，需要上交你们所有的技术，怎么样？”

　　韦德斯彷徨的看了一眼远处，联盟法院在夕阳下，缺口留着金色的鲜血，像天使的伤疤一样。

　　“我没有拒绝的能力，诃纳森……你这一点，和父亲真的很像。”

　　当韦德斯回到奥拉伊斯号，奥拉伊斯已经离开了第三星区。

　　韦德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其他几个人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艾奎拉开口:“我建议，你们先避开自治联邦，和联盟残存势力。”

　　“所以，你希望我们去人类共和军的地盘，是吗。”

　　“毕竟没有别的路了。”

　　韦德斯没有继续说，他看了一眼那安塞尔特，他点点头。韦德斯又看向埃尔斯，她也表示赞同。

　　韦德斯平静的说:“那么，你们离开吧，我不会走的。”

　　“韦德斯，你想什么。”安塞尔特愣了一下，看着韦德斯。

　　“我不知道，安塞尔特。我只是觉得，我需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当……我在替家族赎罪了吧。”

　　“但你已经不是威廉家族的人了。”埃尔斯平静开口，“理想主义走不了多远。”

　　“埃尔斯，你不明白，你不知道外面面临着什么样的…灾难，埃尔斯。我不能放任不管。”

　　“韦德斯，无论你做什么，我会支持的。”安塞尔特轻轻开口，韦德斯感受到安塞尔特也在颤抖，但后者却走过来，坚定的握住他的手。

　　“这不是你们两个说的了的，我已经让伊卡洛斯和白去一个一个的问了。”艾奎拉平静的说，“我会带着想离开的人去人类共和军。”

　　“你这是分裂。”埃尔斯微微皱眉，“现在本来实力就不够。”

　　“这是防止你们失败。”艾奎拉看着她，“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带着其他人去死。但无论如何，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力帮助各位的。”

　　艾奎拉站起身，看着韦德斯:“毕竟，我们不是敌人，不是吗。”

　　韦德斯看了艾奎拉一眼，然后出人意料的，他站起身，走过去，用力的抱了一下艾奎拉:“保重。”

　　“我不会有问题，但是你们。无论出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艾奎拉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笑了笑:“很高兴与各位共事的几个月，那么，有缘再见。”

　　艾奎拉点点头，转过身，坚定的带着自己的理想，离开了奥拉伊斯。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其他三分之一的人。

　　当晚，共和军的星舰就接走了他们，也给奥拉伊斯留下了不少物资。

　　而奥拉伊斯，在简单的讨论后，决定先回到上一站，也就是艾尔森，看看那里的情况。

　　在银河燃烧的火光里，没有人会在意这两点火苗。在奥拉伊斯，自治联邦，和共和军行动的时候。更多的势力发出自己的号召，也有无数人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加入。

　　伊甸虚假的阳光熄灭了，而银河的再一次统一，会带来它血色的黎明。可故事里的大部分人，一生都看不完这场黑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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