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作者:CC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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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斯


      缪斯
      画室潮湿的霉味里混着松节油的气息,顾言在第七次刮掉画布上的油彩时,听见了楼下的钢琴声。

      他握着刮刀的手指悬在空气里,松节油正顺着金属边缘往下坠。走廊尽头的琴房废弃三年,此刻却流淌出德彪西的《雨中花园》,音符在发霉的墙壁间游走,像青苔爬上大理石圣母像的裙褶。

      画架上的亚麻布还留着未干的紫灰色块。顾言鬼使神差地推开琴房门时,正撞见那人的手指砸在琴键上。低音区发出闷响,血珠从虎口裂开的皮肤渗出,顺着黑键边缘滑进象牙白的缝隙。

      "你的画在哭。"那人忽然开口。潮湿的黑发贴在颈侧,白衬衫领口晕着深灰色的汗渍。顾言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口沾着未干的钴蓝,方才刮掉的油彩在画布上形成泪痕般的肌理。

      沈疏桐用染血的手指继续弹奏。血珠在琴键上开出细小的玫瑰,他的腕骨在动作间凸起锋利的弧度,像被雨水冲刷的兽类骸骨。顾言闻到铁锈混着广藿香的味道,画室里的松节油突然变得刺鼻。

      雨是在傍晚变大的。顾言用玫瑰刺挑开沈疏桐掌心血痂时,窗外的芭蕉叶正承不住水珠的重量。那些被雨水泡发的绷带堆在钢琴凳上,沾着颜料的纱布裹住沈疏桐渗血的手指,倒像是给断弦的竖琴缠上挽联。

      "你锁骨上有块胎记。"沈疏桐忽然用包扎好的手指点在他的颈窝,医用胶布粗糙的质感碾过皮肤,"像未完成的刺青。"

      顾言将玫瑰茎秆浸入盛着紫药水的调色盘。深红顺着植物纤维往上爬,染透了他修剪整齐的指甲。当沈疏桐扯开他扎进裤腰的衬衫下摆时,打翻的松节油正在地板上漫成一片湖泊,倒映着天花板上剥落的金漆。

      暴雨砸碎在琴房彩窗的瞬间,顾言咬住了沈疏桐肩胛处的绷带。那些未干的油彩从画布滴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开出诡艳的花。被撞倒的石膏像在墙角裂成两半,阿波罗残缺的手指正巧指向调色盘里融化的玫瑰。

      后来顾言总在梅雨季想起那只染血的蝴蝶。沈疏桐用受伤的手替他扣衬衫纽扣时,血渍在第二颗贝壳扣上凝成琥珀。画室窗外的藤萝疯长成绿色瀑布,而他的油画刀正插在沈疏桐的琴谱里,刀刃上沾着德彪西的月光。

      湿透的衬衫贴在沈疏桐后背时,顾言正用牙齿撕开新的绷带包装。医用纱布落在钢琴踏板上,被他沾着紫药水的脚趾勾住。沈疏桐忽然按住他正在调色盘搅拌的手指,将玫瑰汁液与钛白颜料混成暧昧的粉。

      "你的睫毛沾到油彩了。"沈疏桐的呼吸喷在顾言发红的耳尖,被雨水泡软的画纸正在地板上蜷曲。当第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时,顾言把整支玫瑰塞进对方衬衫口袋,尖刺划破布料的声音像小提琴断弦。

      他们身后未完成的画作上,被刮刀破坏的色块正形成漩涡。沈疏桐沾着血与颜料的右手按在顾言腰侧时,五道彩痕顺着脊柱往下滑,宛如给米开朗基罗的奴隶像添上现代派笔触。

      雨声吞没了喘息。顾言在晃动的视野里看见画架上摇摇欲坠的调色刀,刀刃反光中映出沈疏桐绷紧的下颌线。潮湿的水汽裹着松节油钻进鼻腔,他突然分不清滴在锁骨上的是汗水还是雨水。
      拂柳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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