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Omega再次进化离开我后

　　江欢终于有了沉默以外的反应。
　　她抓起西服大力扔回去，沉声警告： “温修玉，你别得寸进尺。”

　　可惜，温修玉能乖顺闭口那就不是温修玉了。
　　他支起身体，迅雷不及掩耳地靠近：“江欢，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江欢的唇抿成一条线。
　　但温修玉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声退让放过她。
　　他扣住她的下颌，强掰过头，对视。

　　两人呼出的雾气在半空交缠融合。

　　温修玉故意压低嗓音，近乎梦魇呓语：
　　“江欢，如果阿尔斯恢复记忆，你说他该有多心痛？”

　　江欢回答不了，因为她不是阿尔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挪动双腿，想离远一点，现在的氛围压抑得让她快喘不过气来。
　　可宽厚的大手绕后，把她圈进一个小范围内，将西服轻轻披在她肩上。

　　“小心着凉。”
　　温修玉忽然褪去咄咄逼人，温柔得一点都不像他。
　　散发着与冷漠外表不相符的热量，宛如一场风暴把她卷得溃不成军。

　　委屈骤然袭击心房。
　　江欢忍不住轻声反问：“你以为我没努力过吗？”轻得犹如一片朦朦的雾。

　　“他不恢复记忆，他极度厌恶我，我还能把他强绑在身边？”

　　“温修玉，我一次次放下自尊去祈求他、向他求欢的时候，已经耗尽我所有的爱和包容。我没办法再坚持下去，我没有那份耐心等他回头。我宁愿一时痛彻心扉，也不愿意长久地用钝刀子割心换取一份垂怜。”

　　“我选择自救，有错吗？”

　　所有人都认为是阿尔斯抛弃了江欢。
　　当然，表面看来确实如此，但江欢的放手才是真的彻底抛弃。

　　因为来自于过往的认知和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导致阿尔斯处于极端的矛盾里。他没办法接受Alpha作为伴侣，一方面又极度渴望靠近江欢，矛盾的撕扯令他差点第三次崩溃。

　　最终，他的家族选择帮他封闭自我。

　　从结果来看，他抛弃了江欢，选择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林夏。
　　但江欢记得过往，记得他们经历的美好。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死心将无可挽回。

　　兰尼斯懂，因此他乞求江欢再给阿尔斯一次机会。
　　然而江欢累了，她没有精力与勇气再搏一回爱情垂怜。

　　她狠心抛弃过去的累赘，有错吗？

　　温修玉偏头靠上她的肩，血瞳紧紧盯住银色项链锁住的颈脖。
　　残忍而理智地撕破谎言：“但你根本没有自救，而是用自救的谎言掩藏你的懦弱与逃避，清醒地进行自毁。”

　　字字刺耳，剥开谎言的假面，所谓的洒脱与对生死的看淡在此刻被撕成碎片，暴露出一个胆小鬼。
　　她藏匿在假面下，假装无畏，其实比谁都害怕残酷的现实，放任死亡降临。

　　江欢鼻根发酸。
　　她没有反抗温修玉的靠近，只倔强地抬眼，憋回眼泪，眺望被黑夜吞掉一半的原野，迢迢星河流淌。
　　忽然，她一反常态地搂住温修玉的脖子缩短距离，额头相触： “温修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温修玉的眸亮得像天际的星辰，遥远而虚幻。
　　他回答：“我爱你。”

　　额头灼热，可江欢一阵寒颤，她不相信地继续问：
　　“爱最是缥缈虚无，迟早消散。那个时候，你还爱我吗？”

　　他回答得坚定不移：“温修玉的心脏为江欢而跳动，江欢的喜怒哀乐是温修玉存在的全部意义。”

　　江欢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缩，崩出一副狰狞痛苦的表情。
　　“漂亮话谁不会说？我与阿尔斯，曾恩爱情深，许下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可结果呢？谁坚持到底了？”
　　“我学会不爱阿尔斯，仅两年而已。730天、17520小时、63072000秒，还不及做敌人长久。这样的我，你爱得下去？”

　　温修玉：“五年前，调离乌莫斯星系那天，我给自己带上一个吊坠。”

　　“什么？”

　　“电磁枪碎片。”

　　江欢瞳孔微震。
　　“乌索星突围战的那片碎片？”

　　“是的，你要看吗？”

　　江欢摇头。

　　乌索星突围战是江欢从军生涯中经历的生死危机之一。

　　一次出任务他们小队在乌索星中了虫族埋伏，几乎弹尽粮绝。
　　小队经过浴血奋战到最后只剩下一把电磁枪，好在埋伏的虫族被他们杀怕了，只敢围困等援军。
　　援军若到，他们只有死路。江欢决定孤注一掷，选择对虫族兵力薄弱的地方进行突围。

　　她改装最后的武器电磁枪，用精神力将里面的能量进行压缩制成炸弹，在小队无畏的冲锋里抛出“炸弹”开出一条血路。

　　但炸弹的威力超出想象，哪怕有所防备，余威范围也波及自家小队成员。
　　千钧一发之际，江欢和温修玉竖起精神屏障抵消大半毁灭性威力。
　　然而一小片碎片钻过他们的防御缝隙，径直飞向温修玉。

　　温修玉是小队里最强战力，他不能受无谓的伤害。
　　精神力几乎全用在屏障上，江欢当机立断扑过去挡在温修玉身前。
　　那炸裂四溅的小片电磁枪碎片便插进她的左臂。

　　好在他们成功突围回到基地，埋进她体内的碎片被军医及时取出，扔进医疗垃圾桶。

　　万万没想到温修玉居然偷翻垃圾桶拿走那伤人的碎片。
　　还给做成吊坠挂脖子上，行径颇有些······变态。

　　江欢下意识要逃离，哪知温修玉发觉她的意图，在她逃离前按住她的后脑勺。

　　“江欢，你可以主动选择靠近，离开却由不得你。”

　　两人额头继续紧挨。
　　江欢感觉相触的肌肤烫得犹如烈火燎原，烧灼出燎泡。

　　温修玉笑了，语调变得轻盈愉悦：“阿欢，我把带着你气息的碎片做成吊坠挂在脖间，每一时、每一刻都可以闻到你的味道，永远不会腻。”

　　“我会爱你，比两年、五年都更长久。”

　　江欢挣脱束缚的小动作忽地停止。

　　她明白他说得是真话。
　　额间相触的地方，精神触稍源源不断传回温修玉的精神波动和情绪起伏。

　　温修玉毫无掩饰地接纳她的试探，甚至向她完全开放Sentinel的逆鳞与弱点。只要江欢愿意，她能轻而易举侵入温修玉的精神图景，在里面搅弄风云。

　　他向她献上不留余地的真挚与情意。

　　江欢开始恐惧，寒颤不停。

　　“温修玉，我饿了。”
　　她急忙推温修玉，嗓音颤抖嘶哑。

　　但温修玉没动，双臂如藤蔓般紧紧缠住她，彷如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许久，他才放开她。

　　江欢一获得自由就缩到引擎盖边缘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球。

　　温修玉知道她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最是胆小。
　　一旦感觉到伤害疼痛，就会往后退，并形成惯性，对所有相似物避之不及。
　　想要瓦解防御真正靠近她，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可他不知道，江欢明晚就要死了。

　　此时的他刚如饕餮般吸闻她的体香，心情舒畅地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几瓶营养液。

　　江欢指尖微颤，深吸一大口气方鼓起勇气接过他手中的营养液。
　　不可避免地，触到他的手心，烫得骇人。

　　握住营养液的手如兔子般弹开。
　　待事情发生后发觉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她一把拧开瓶盖，仰头将整整一瓶营养液灌进喉咙。

　　甜丝丝的，草莓味儿。
　　江欢愣住，恍神间，呛得咳嗽。

　　温修玉贴心递来纸巾，她顺手抓起擦拭嘴角。

　　进入银河历纪年，宇宙辐射增多，能作为人类食物的动植物种类与数量极速减少，千年前的家常小菜到如今是富豪才有财力支撑每日食用的奢侈品，大多数公民平常食用营养液度日。

　　然而营养液也分三六九等，拥有如此浓郁水果味儿的营养液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

　　江欢情不自禁升起一种预感，这瓶营养液和嚼片药一样，是温修玉特地为她雇团队制作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温修玉不加节制的爱意。

　　半晌，憋堵在心里的话，竟自个儿跑出来。
　　“温修玉，我把我的精神体切割成两半，输送给阿尔斯救命了。”
　　把江欢吓一跳。
　　明明她打算瞒着所有人的。

　　咔嚓——
　　温修玉左手的营养液被捏碎。

　　碎片扎进血肉，淡粉的液体与鲜红的血液混合，流满手掌。
　　他却毫不在意，只盯住垂头的江欢，问：“为什么？”

　　最大的秘密出口，底下的细节经过再出口就容易多了。
　　江欢犹豫几秒，随后不安地掰着手指头说：“两年前，我们刚解放梅里星，没料到虫族突杀回马枪。它们哪怕毁灭一个星球也要铲除阿尔斯。”

　　“虫族精锐源源不断进攻，然而我们的通讯被掐断，完全没办法联系基地，只能孤军奋战。”

　　“更糟糕的是，虫族宝贵的精神系雌虫也参战，不止一只。它们制衡住我，将阿尔斯引入狂化状态，最后导致他陷进神游，精神图景随之崩溃，灭于井中。”

　　“我没办法放弃他，抱着必死的心切割了我的精神体，帮助他重新建立精神图景，试图唤回泯灭在井中的他。”

　　“奇迹降临，我成功了。温修玉，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跌进深渊的人长出翅膀，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偶遇绿洲。”

　　“我好开心，好开心。更开心的是当我醒来，援军到来，战斗结束。可·······”

　　她的叙述戛然而止。

　　温修玉却接道：“可是阿尔斯忘记你，与林夏纠缠不清。而且所有人都骂你是逃兵。”

　　“你一个人承受精神体受损的痛楚，灰溜溜退役回首都星。”

　　胸膛的起伏幅度加剧，他喘着粗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江欢，你个傻子！”

　　可江欢听不见了。

　　她双脸酡红，倒在温修玉怀中，手指缠绕温修玉如瀑的银发，笑嘻嘻道：“温修玉，你干嘛学阿尔斯留长发，一点都不爽利。难看！”

　　清新的空气里隐隐萦绕着淡淡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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