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

作者:五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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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大江有几天没有到拆迁办上班,对局里成立调查组的事一概不知。
      这天,在外面与朋友喝酒,没有尽兴,又拿了一瓶酒找拆迁办的门卫老头喝酒。走进大门,见“老黑”慌忙来迎接他,又拱头又摇尾,大江捋了捋“老黑”的卷毛说,乔主任,是不是也想喝我带的酒呢?门卫老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摇着头给他使眼色,大江不解其意,骂骂咧咧说,“老黑”对它的职务很满意,只要我一喊主任,它高兴得跟啥似的。门卫老头把大江推进屋内,说不能这样耍着玩了,局里已经成立调查组在调查这件事,前天找我做过笔录。大江一怔,又笑了笑说调查组能把我怎么样?我一不偷二不抢犯了哪门子王法?吃柿子要找软柿子捏。那谁?他们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了?门卫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能啥都不在乎,这事要是找你的毛病也不是找不到。大江不屑说让他们问问“老黑”,我什么时候叫过它乔主任了?门卫老头说调查组问我,是不是大江把狗叫成乔主任,我说我年龄大了,眼花耳聋的,什么都不知道。大江把酒瓶用嘴拧开,倒一茶杯酒递给老头,说你不糊涂啊,我们爷俩的酒没有白喝。门卫老头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把茶杯里酒闷了一大口。
      调查组从调查开始就陷入死局。大江把狗叫作“乔主任”这件事,主要症结在于证据不足,拆迁办大部分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事,也都知道把狗驯成“乔主任”的是大江,但调查取证时,大江不承认是他做的,“老黑”不懂人语,口不能言,唯一的证人是门卫老头,说他眼花耳聋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人知道的不愿出来作证。
      调查组小丁私下向袁风作了汇报。袁风听完坐在办公椅上很长时间不说话,一根接一根抽烟,他知道如果调查结果这样不了了之,会让他异常难堪。暂且不说能不能给乔福长那边作交代,就区长老凌那里也不好交差。在调查之前,老凌借“调研”之名亲自到城建局,又安排侄女的工作又给局里拨经费,不言而喻是变着法子催促此事,从中也看到他重视的程度,现在葫芦不葫芦瓢不瓢把这件事软软放了下来,老凌怎么看待?局里的职工怎么议论?刚刚与老凌把私人关系疏通,如果再因为这件事生疏起来,以后这局长还怎么当?
      袁风说还可以做做职工的思想工作,让那些对情况了解的人出来作证。小丁往面前凑了凑,说即便把这些证据都做实,又能怎么样呢?袁风不解地看他。小丁借给局长续茶的时候说,我翻看过有关的党政纪处分条例,找不到这方面的规定和处理意见,即便向有关条款上靠,也很勉强,最终的处理结果要么做检查,要么批评教育。与其这样,不如把调查组停下来私下做大江的工作,让他向小乔赔情认错,在职工会上做个检查,无论个人或组织都能下台阶。
      袁风叹了一口气,细细品小丁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回了头等于自个打自个的脸。小丁继续说大江确实应该对他好好批评教育,他不但侮辱了乔福长,上班还吊儿郎当,想上班就来不想上班就走,有人反映他甚至几天都不到班。
      小丁的话提醒了袁风。以前有人反映过大江这方面的情况,只是觉得像大江这种人,一鳖染得满锅腥,来上班不如不来上班。现在这一条却派上用处,如果把调查的方向拐到大江目无工作纪律,自由散漫不上班上,仅抓住这一条就够着给他个党政纪处分,自然也抓到了要害上。但袁风不能直接把想法说出来;说出来大家会以为是他故意想整大江。毕竟那件事是那件事,如果他真的硬着手腕调转了方向,就变成了另外一件事。他一时想不起办法,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竖起轻轻在桌上磕,一边磕一边想怎么把意思表达出来,又怎么把意思传递出去,把他的意思变成当事人的意思。
      想了一会儿,起了一个话题。说福长这个人,跟我当过两年办公室主任,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办起事来不分主次眉毛胡子一把抓。留下个话尾巴,把话停下来,点燃手里的香烟,用余光瞟了一下小丁。小丁是小凌的同学,当初送花的事就是小凌说给小丁,小丁向他汇报的。现在如果要向小凌传递心思,小丁是最好的对象。只是他是局长不能手掰手教小丁,否则传出去人们就会觉得局长也是背后踢人响屁做小动作的孬货。他必须让小丁甘做“志愿者”。
      袁风吸了几口烟,又说也难怪福长了,当过办公室主任的都这样,总想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做周全。小丁不知道局长话里的意思,就替他圆场,说我与福长同事多年,他是个思路清晰遇事有主见的人。袁风摇摇头。小丁见局长摇头,感觉局长对乔福长状告大江似乎不满意,就替乔福长辩解,说这件事搁在谁身上都不能保持理智,非要出这口气,太侮辱人格了。袁风又摇摇头,不是理智不理智问题,更不是出气不出气问题,是他遇事欠考虑做事仓促,大江有那么些毛病,随便掂出来够他喝一壶,单单捡起这件事让我作难。袁风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让小丁感觉完全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亲近。小丁虽然猜不透局长这样绕来绕去的目的,但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局长是想让乔福长把告大江方向转到他违背工作纪律上。小丁明白地点了点头。
      小丁把意思告诉小凌。小凌与乔福长商量后,向局里递交了新的材料,追加大江无视工作纪律不上班旷工等内容。袁风把举报材料拿到黄简面前,说本着□□件件有回音,事事有着落的原则,把这项内容并入调查。
      平白无故又添了一项新内容,黄简觉得有些蹊跷,猜想里面一定有名堂。
      翟贵也知道了乔福长状告大江这件事。
      被苗得雨拱掉支书后,翟贵面上一副老臣不管淡闲事的样子,暗地里却观察苗得雨在台上的穿靴戴帽。觉得他的成功是走了上层路线,注重与上面的联系,而且通过老梅的关系,打开了与上面接触的空间。对着苗得雨比较自己,感觉自己只盘在诸葛寺村的田垄地头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成了一抹黑,遇到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认识到自己的差距,翟贵决定主动走出去,加强与领导们的联络。街道办事处的党委书记仝世德是他的顶头上级,他就把心思放在老仝身上,希望通过老仝这杆帅,把村里的棋下活。
      选择仝世德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看出苗得雨与仝世德之间有罅隙。苗得雨通过老梅认识上面的人多了,自然就不把仝世德放在眼里。有一次,老仝到村里检查工作,在村部办公室里,苗得雨坐在办公桌后老板椅上,仝世德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翟贵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从高高的老板椅上下来,与书记平坐在一起,他没有理会。老仝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没有表现出来,就开始说事,刚讲几句话,苗得雨的手机响了,老仝把讲话停了下来,等他接电话。苗得雨通完电话,老仝继续讲话,讲了不足五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又接电话,老仝把讲话又停了下来,脸上有怒色,等他接完电话,老仝说我们是不是等你把事情处理完再说事?苗得雨伸出手做了让继续开会的动作,那情形完全像一个居高临下的领导,老仝强压着怒火,吸了半支烟,平息了一会儿情绪,起了一个话头想讲,苗得雨办公桌上的座机又响了,他犹豫了一下又拿起电话接了。老仝正拿着杯子喝茶,把茶杯往茶几上一磕,站起来没有打招呼,坐车就走了。
      又有一次,老仝与村班子成员吃饭。席间,老仝坐在主座上,一根接一根抽烟,不怎么说话,桌面上成了苗得雨的天下,一会儿划拳一会儿行令,罚酒赏酒全凭他一人说了算,似乎老仝就不存在。
      其间,苗得雨和翟贵争执一杯酒。苗得雨让翟贵喝,翟贵说论职务,你是支书我是副支书,你让我喝,我得喝,但我年纪比你大一轮,在村上论辈分,拐弯抹角套亲戚,我是你的长辈,小辈让长辈喝酒,恐怕不太合适。翟贵说到此,苗得雨就不该继续劝酒了,但苗得雨觉得自己强于别人,让谁喝酒谁把酒喝了是有面子,非让他把这杯酒喝下。翟贵也恼了,就不喝,相持不下,苗得雨说你如果不能喝了,举手投降我也不计较。翟贵更恼,说说不能喝酒?说实话,我喝过的酒尿出的尿,你喝了也能喝醉。苗得雨仗着年轻,把两瓶酒往桌子上一磕,说吹牛×谁都会,有能耐,咱俩把两瓶酒吹了。翟贵不示弱,拿起酒瓶欲与苗得雨对喝,老仝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板着脸说都长能耐了?有本事拿到工作上,才是真本事,比喝酒算什么英豪?翟贵向他做个示好的微笑,软软坐了下来。苗得雨满不在乎,说喝酒看工作嘛!老仝抬高腔调说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个喝酒看工作?苗得雨看书记发怒了,嘟噜说道这算个毬啥?不至于弄得跟啥似的。就坐下了。沉默一会儿,看老仝的脸阴得要下雨,站起来说我还有个其它应酬,先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老仝尴尬地笑笑,说地球上少了个把人照常转动,喝酒!老仝知道自己眼下奈何不了他,手里虽然拿着任免大权,却不能决定他的去留。苗得雨也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把这个党委书记当回事,只是苗得雨忽视了老仝是他面前一条绕不开的路,不管哪一级领导说话,都要说到他这里。
      认识到仝世德的重要,翟贵天天围着他转,就转成了心腹。区城建局成立调查组调查大江的事,老仝也听说了,把翟贵叫到办公室里,说调查大江这件事按说不算什么事,但对于你的意义重大,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你的影响大于对大江的影响。翟贵不解其意,摸着头想了一支烟工夫,嘿嘿笑着说我现在又不是台面上的人,能有什么影响?老仝说你不曾经是台面上的人吗?翟贵摇摇头说都是陈年旧事了。老仝说苗得雨也会成为陈年旧事的。翟贵心里暖融融的,点着头给他敬烟,老仝接过烟,拿在手里拨弄了许久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与苗得雨相比,清楚不清楚自己的薄弱之处?翟贵说主要是外面的交际不如小苗,他是支书,利用支书的影响,结识了许多领导,大事小事有领导出面给他说话。老仝说这也算一个方面,但主要是他利用结交领导这层关系,给村里群众摆平了许多不能摆平的事。都知道他编织了这层网,自然有人趋附他,也不敢得罪他,甚至有些人想被他罩住有安全感。他的势力就是这样做大的,连我都不敢轻易动他。翟贵说村民的眼皮活,都撵的是上风头。老仝把烟点上,吸一口,笑了一下,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大江那件事对你影响重大的原因。你想,大江闹出这么点小事你就自己摆不平,村民会觉得跟着你没有安全感。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对于你来说不能看成小事。翟贵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翟贵从仝世德办公室回到家里,想着怎么动用关系把大江的事摆平。
      把这些年结识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首先想到的是区委书记老邵,都说老邵和他有私情,大江多年没有被提拔,老邵一句话就提拔了,但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与老邵没有一点私情,老邵是急村里的拆迁,把他当成一枚利用的棋子。
      要说区长老凌与自己也有交情。他当镇党委书记时候,自己是村里的支书,而且是老凌一手提拔的,但已经时过境迁,这些年没有与他联系,曾经有过的交情也疏远了,更何况这件事抵头告大江的是他的亲戚,胳膊断了藏在袖里,人家是一窝亲。
      又想到区城建局的领导。局长袁风有几面交情,都是场面上的交情,有点隔靴挠痒,再加上大江撕了他的述职报告,当众给人家弄那一出,人家能不记恨吗?这时候不落井下石就是万幸。再把目光落到了副局长黄简身上。自己当支书时,他是局拆迁办主任,为了打通穿过村里的市区路,黄简与自己成了朋友,当年自己站在街面上凶东家骂西家,一半是显示自己的工作能力,一半也是为了支持他的工作,拆迁结束黄简被提拔成了副局长,他应该还念这份情。如果自己出面向他求情,黄简不会不给三分薄面吧?
      翟贵决定抹下老脸去找黄简试试。
      把黄简约进一家饭店。黄简说一年多我俩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想必你混得有名堂把我忘了。翟贵虚情地笑了一下,说还混得有名堂呢,被人拱进茄子地里成了副职,怕与你交往不上了。黄简也跟着虚笑了一下说,我老黄什么时候在你面前不是召之即来?翟贵说苟富贵勿相忘,这可是你说过的。黄简摆了摆手说,我现在还不是也给别人当配角?
      又寒暄了一阵,翟贵与黄简碰了三杯酒饮下。翟贵说大江有哪里对不住的,别放在心上,就我俩的交情,论辈分他是晚辈。黄简走过去拍了翟贵一下说,我说这晌不晌夜不夜的,你喊我过来吃饭,原来是为这事啊!翟贵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端起一满杯酒喝下说,听说你是调查组长,还请多为孩子通融。黄简说单位里的事你能不清楚?我只是个摆设,最后怎么定性怎么处理,局长老袁说了算。翟贵给黄简夹了一筷子菜,说调查组的意见也很重要,你不结个葫芦,老袁怎么把葫芦做成瓢?黄简爽朗笑着说现在处理这种事是反着呢。见翟贵不甚理解,说现在是单位的当家的先定个调,做瓢了就按瓢的模样结葫芦,你在下面泡了这么长时间能不清楚?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翟贵本是找黄简通融的,听他话里有话,心里毛毛的。猜想背后一定有人踢腾大江的事,就说如果有人抱着整人的目的,我不管是先有葫芦后有瓢,还是先有瓢后有葫芦,谁与我过不去,我与谁也过不去。听老翟突然把话顶出来,而且话头指向袁风,黄简觉得这是一出戏,就趁势在一边烧底火,说要说这事算什么鸟事,老袁不计较,发句话就搁置那里了,关键看他的态度。故意把这件事说得轻松,是让他觉得鸡毛蒜皮的事袁风在小题大做。翟贵问老袁是不是对大江有成见?要不像这样猴翻毬的小事弄得刮风下雨的,到底是为啥?黄简说有偏见没有偏见,只要你老翟出面了,都得给面子,哪有你搞不定的事情?黄简这样恭维他,让翟贵有些飘然,把门前酒一饮而下夸口说,要说嘛,我与老袁还算有些交情。黄简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加热说你这算是抓住了主要矛盾,老袁发了话,我就知道迈左脚还是迈右脚了。把球踢到了袁风那里。
      翟贵去见袁风。袁风很热情,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说大江是咱的孩子,咱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这件事在我这里能省事就省事,调查组那边的老黄没有什么我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翟贵问老黄那里能有什么?袁风递给他一支烟,说调查组是第一关,老黄那里拿出意见,我这里再根据他的意见开会研究。这么一说,让翟贵摸不清头脑,找黄简,黄简说只要局长定个调,他就轻松把这事不了了之;来找局长了,袁风却说调查组是关键,老黄更是关键里的关键,弄得他不知道蚂虾在哪头放屁。翟贵知道两人在踢皮球。也趁势虚晃一枪,说我不去找老黄,你是一把手你说了算。袁风说老翟你也是做过一把手的人,这种事情两边都是我的职工我咋表态?只有不表态等调查组的意见。翟贵想了想,觉得他坐在局长这个位置的确两边作难,就笑着说如果我把老黄那边说下了,他代表调查组拿出的意见,你不能否定。袁风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和黄简串通好似的,是把做好的菜端给他吃。但袁风有袁风的主意,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把黄简栓上去,给自己做挡风墙当遮雨伞,就说老黄是个人才,无论什么事到他手里都能弄得滴水不漏,只要他拿的意见,到我这里就是一斧子顺到底。把球重踢回给黄简。翟贵听了袁风的表态很高兴,说事情办成了我请你喝酒。袁风说一醉方休。
      见过袁风又返回来找黄简。翟贵把找袁风的情况讲了讲,黄简的心底冒出一股凉气,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局长的奸诈,袁风甩手把这件事扔给了他,就是让他顶在前面得罪人。事情明摆着对大江网开一面,得罪的是乔福长;对大江钉是钉铆是铆一切按条条框框,大江又会把这一切记在心头。局长玩了个里格楞。不过你能糊弄翟贵,能糊弄了我吗?我要让你看看你搬起的石头,最后砸的是谁的脚。黄简在心里骂。
      喝了一会儿茶,黄简笑眯眯说老翟你会“斗地主”吗?翟贵说我哪有心思陪你玩牌啊!黄简说我说的是”斗地主“的游戏规则。假如你打牌时手里有炸弹,什么时候使用?翟贵说当然是关键时候使用。黄简说这就对了。炸弹用的早,保不定对方手里也有炸弹,你炸人家也炸,起不到威胁;炸弹用晚了,对方净了手炸弹就失去作用。真正的好手,常常是在对方疏忽大意闯关的时候开炸,让对方回力无天。翟贵不清楚他的意思,仍纠缠在大江的事上,问你给我面子还是不给面子,得说句落地的话。黄简把茶杯放下,说咋说呢?我说权力在老袁那里,老袁却说我拿的意见是关键,这不是驴不走磨不转的嘴仗吗?你回去吧,最好的办法是呆在家里以静待变,什么时候坐不住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就告诉谁的话最算数谁的话不算数。翟贵不知道他葫芦里放的是什么药,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看来你不打算给我面子了,我还是回家吧。黄简说你手里有炸弹就是你最大的面子。
      翟贵走后,黄简坐在办公室里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袁风把自己安个调查组长,就是想把他当成一枚棋子,让他顶在前面,把臭稀屎抹在他身上。黄简把调查组人员召集起来开会,说我们调查组的任务是负责调查,不负责拿处理意见,拿意见是领导的权力,把调查取证做实,工作就算到位了,再往前走就是越位。所有调查组的人都听出来,组长要把自己缩回去上交矛盾,也就按照黄简的意思,把举报的内容调查后,直接上了局班子会议。
      开会前袁风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副局长黄简为这次调查倾注了很多心血,虽然不是他分管的工作,但比分管的工作还应心,为局里的□□稳定做了贡献。黄简知道这是故意给他戴高帽子,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卸,笑着说要说操心,还是局长操心,我们都是围着你的指挥棒转的。面上拍的是袁风的马屁,底下是把老袁踢过来的皮球踢回去。
      小丁代表调查组作汇报。主要调查两项内容:一是侮辱乔福长,把狗叫做“乔主任”。拆迁办看门狗被训成“乔主任”确有其事,只是没有证人证明是大江把它训化的。二是大江无视工作纪律,经常早退旷工。从拆迁办的签到簿查证,大江在半年的时间内有六十多天没有签到,有职工证明他没有上班,属旷工行为。汇报完毕,袁风问调查组的处理意见。小丁抬头去看老黄,老黄低头吸烟也不说话。袁风见都不回答,板着脸对小丁说,小丁你是办公室里负责文字的,就是写篇调查报告,也需要把调查经过、调查结果、调查意见写清楚。你们调查组的任务只做了一半,连个调查意见都没有,领导们怎么研究?小丁窘在会场上,不停拿眼睛看黄简,想让他站出来说话。黄简悠闲地抽着烟,看着屋顶的天花板不接话。
      袁风一下子明白了,知道这是老黄在玩哑巴戏。他把桌子一拍发了脾气,说都像这种工作态度工作质量,局里的工作猴年马月能上去?我就不明白了,遇到晋升提拔的事,总会有人钻窟窿打洞把所能找的关系找出来,恨不得掘地三尺;遇到工作上的事,就推三扯四敷衍应付,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面上说的是调查组,其实敲打的是黄简。小丁觉得有些心亏,想自个检讨自个,嘴张了张还没有说出来,只听袁风把茶杯往桌上一磕,说回去重新拿处理意见!
      这时黄简慢悠悠插话道,袁局长我们这个调查组都是门外汉,我虽然当过纪检组长,毕竟有了年头,对政策和法规的理解及把握跟不上形势,小丁呢,是做文字的,我看不如等纪检组长从党校回来,让他拿意见,对事情的定性和处理更准确。黄简不软不硬的话,让袁风瞪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说这件事区里领导很重视,经你的手还是你处理到底。袁风把话往上绕到区领导头上。黄简冷冷说如果区领导重视,我更不敢拿处理了,我建议还是班子会直接拿意见。黄简推辞不接受。僵持了一会,袁风没有退路,就摆了摆手说,散会吧,等纪检组长学习结束再说。黄简拿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见袁风在指手画脚说什么,心想这出戏是你敲的锣你打的鼓,还需你去当演员,只不过戏里缺少个角色,如果邀请翟贵出场演个角色,生旦净末丑聚齐了戏就到了高潮。
      黄简还没有回到办公室,手机响了,一看是翟贵打过来的。翟贵问会议研究的结果,黄简问在家坐不住了?翟贵说坐不住了。黄简说我在酒楼里等你“斗地主“。翟贵就去了,问是不是该用我手里的炸弹了?黄简笑了,说你长进很大嘛,知道什么时候用炸弹了。
      给他分析道:这件事开始时候,无论找我还是找老袁都是错,我俩不会在大江的事上给你变通,我不会,是我不敢,对方是乔福长和小凌,小凌的堂哥是凌区长,我有多粗的胳膊能拧过人家的大腿。老袁不会,是老袁有私心,且不说他与老凌胳膊藏在袖里伸来伸去,从拆迁办主任换了两三任就可以看出,他在想办法对付大江,乔福长告状等于给了一个机会,老袁能放过大江吗?老袁这个人你不了解,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不一致。
      翟贵问他为什么不把里面的沟沟壕壕说清楚。黄简笑着说这就是官场,一步的路要分成几步走,磨道里转圈,知道转的是空圈也要去转。就这件事说吧,你第一次找我,我就让你像”斗地主“一样把炸弹扔出来,老袁会猜疑背后有人指点与他对着干,更重要的是事态不明朗,对方怎么想怎么出牌我们摸不清楚,害怕病急乱投医投错地方,所以就让你坐家里看蚂蚁上树,以不变应万变。看似下的是闲棋,闲棋不闲,看似出的是碎牌,碎牌不碎。翟贵有些迷惑,问他手里到底拿的是什么炸弹。黄简把一支烟扔给翟贵,问在你没有当支书前,诸葛寺村是有名的乱村,各级领导最头痛的是什么?翟贵说是集体上访。主要是我们翟苗两家争喝头道水争吃头勺饭。黄简问还用我往下说吗?翟贵更疑惑,抽了半支烟,也不知道他的意思,嘻嘻笑着说当时集体上访,是翟苗两家都想把对方压制下去,这与大江的事能联系上吗?黄简把头靠在椅背上,拖着长腔说“围魏救赵”的故事你知道吗?赵国都城邯郸被魏国包围,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没有直接出兵救赵,而是围攻了魏国都城,遂解了赵国之危。翟贵把大腿拍得山响,说你的意思是我鼓动人到上面上访,就把大江的围解了?黄简说你还算有脑子。翟贵笑笑自言自语说我长脑子咋没有弯弯呢。
      黄简给翟贵出的是一张明牌,让翟贵组织村里集体上访,达到要挟袁风的目的,以减轻对大江的处理。他手里还留有一张底牌没有亮出来,那就是利用翟贵的上访,把城建局弄得名声扫地鸡犬乱飞,让袁风坐卧不宁,制造他不能全面驾驭局势的印象,这样区里主要领导就会把职位分设的问题提到仪事日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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