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我

　　接近夏末了，京郊的靶场凉爽了许多，今天多了一位昨天没见过的男生，平安好奇的看着，那少年长的很是白净，椭圆的杏眼，小巧精致的鼻子，菱形的嘴唇，五官缀在小巧的脸上很是精致。
　　一开口，平安就感觉破灭了，来个人把他的嘴堵上，太折磨人，不到一米七的精致白净少年嘴里吐出的是，标准的大碴子味，他一开口，本来看着柔弱的样子都强壮了不少。
　　宁宁受不了的伸手捂上少年的嘴，一脸嫌弃的。
　　“静敬，咱能不张嘴就别张嘴，你这口音传染人，我被你传的都会了，你知道我上次见过你回家没改过来我妈怎么说的吗？啊，她老人家说我要是改不过来就逐我出家门。”
　　王静敬一脸的无辜，小嘴一张无辜的样子，看的人我见犹怜。
　　“我也没觉得我有口音啊？”
　　平安睁着眼睛看着他，暗自感叹，美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美啊。再漂亮也不能一开口，
　　“俺们那屯子……”
　　几人说笑着走向靶场，里面设施设备都很完善，李寻先找教练要了一副降噪耳机给平安带上，那脆弱的小心脏了受不了太大的噪音。
　　由于几人年纪都不大，只能在室内的练习室打两把过瘾，室外是老学员的舞台，他们不够格。
　　长长的靶道，平安看见几人也带上耳机，拿起专用枪，在教练的指导下摆好姿势。
　　“不要追求好看，这枪有后坐力，稍微不注意就会伤到手。对用左手拖住拿枪的手，瞄准目标，先试一下。”
　　教练讲完就站在一边，虽然不是真实的枪，但是这种练习用的也能伤人，他必须保证这些孩子不会误伤，老板特别关照，这些孩子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彭 彭 嘭
　　虽然打靶很是刺激，可是它也无聊啊，没有别的，只是瞄准，打击，瞄准，打击。
　　王静敬先退下来，他老家离山里特别近，过年的时候，他还和爷爷一起进山打过兔子呢。
　　山里可比这规划好的地方有趣多了，一不小心遇上熊瞎子都有可能，不过他爸说，十几年没见过大型猛兽了，它们一般都在深山，轻易不会靠进人类居住地。
　　大山里的物产丰富，他都见过野山参，不过爷爷说这山参太小，要等几年，满山遍野的跑着，可比这一动不动的好太多了。
　　“无聊啊，这些靶子太小儿科了，”
　　李寻瞅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当这京郊是什么地方，是他家林场咋的，还小儿科，能的他。
　　林遇生他们带着耳机没听见他的嘟囔，还在专心致志的瞄准呢。
　　王静敬凑到小平安跟前，咕咕叽叽的和小孩说起了每到假期都赶山的快乐，平安嫌耳朵上的耳机碍事，就悄悄的移开了一点。
　　“小平安，我和你说，前阵子我还在林场的时候，晚上我爸和爷爷出去和做工的人喝酒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的，起床上厕所，我一打眼瞧了一眼墙上的表，半夜2:30，得亏尿桶在屋里，不然我就是尿屋里也不敢出去，又睡到床上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平安听的津津有味，连跟着故事逐渐变得加快的心跳都没注意。
　　“那你开门了吗？”
　　王静敬猛的摇头，一脸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的样子。
　　“我哪敢开呀，就缩在被窝里，一直等到我爸和我爷回来，你猜第二天在门上看见什么了？”
　　一脸你赶快猜，肯定猜不到的样子。
　　“是有动物脚印？”
　　王静敬神秘的摇头。
　　“你再猜，”
　　“有人？”
　　王静敬一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
　　平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朝他摊手。
　　“大山上不是小动物就是人呗，总不能有鬼。”
　　逻辑思维还是要的。
　　王静敬一脸懵逼的看着平安，纳闷的看着。
　　“你这小孩，真是池远说的早慧之人啊，一般人不都是想到鬼吗？”
　　平安摆出一副高人姿态，就是在七岁小孩脸上有点违和，让人忍俊不禁。
　　“鬼，只存在人的心里，再说了，要相信科学。”
　　王静敬一脸难以言表，被小孩教育了。
　　“那人是谁？”
　　平安想知道那半夜敲门的人是谁。
　　“是和爸他们一起喝酒的人，得亏是夏天，这要是冬天，一会就给他冻硬咯”
　　虽然没冻着，却也把夜晚的蚊子喂了个饱，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浑身像是胖了一圈，那人吃了教训，再也不敢喝多了。
　　平安懵懵的点头，手却抚上了胸口，他的心脏，跳的好像有点快，有点疼，鼓点般的心脏，不受控制，无端的让人心烦。
　　平安烦躁的把耳机拿掉，突然，场内响起了巨大的声响，牵引着心跳，呼吸渐渐变得吃力了。
　　王静敬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大山的神秘，
　　“平安，等冬天我带你去我家林场，打野兔去，还有彩色的野鸡，不过这几年不能打太多。”
　　没人回他，王静敬看向坐在身边的人，小孩好像很痛苦，有点烦躁的扯着领口的衣服，嘴唇有点发紫，呼吸看着有点困难，王静敬吓了一跳，忙扶着平安免得他摔倒，无措的喊李寻，就一下，王静敬就觉得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李寻，李寻，快看看平安怎么了？”
　　平安喊不出声，胸口堵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蜷缩起来，张开嘴大口的呼吸。
　　场上的李寻好似心有所感的转过头来，入目的场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把手里的枪一放，就快步跑向平安。
　　平安痛苦的看着跑来的人，在他跪在自己面前时，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李寻的衣服，艰难的开口。
　　“李寻，…………我好……好难受，”
　　以前顶多是呼吸困难，这次擂鼓一般的心跳让他发抖，想吐，眼泪被逼了出来，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寻，向他求救。
　　李寻抱着平安就向停车的地方跑，腿仿佛灌了铅，抱着平安的手都在发抖，平安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放大，还是发现不对跟过来的教练看他吃力，赶忙接过去，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自制力。
　　林遇生他们坐着家里的车一起去的医院，李寻直到坐在抢救室门口都还仿若在梦里，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眼前都是刚才平安哭着说好疼，难受的样子，他仿佛也呼吸困难了，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难以呼吸，分不清是怕还是心疼。
　　急救的灯一直亮着，护士和医生出来跟他交代平安的状况，他也是在状况外，还是池远和医生交涉的，看他们都是半大孩子，医生嘱咐他们赶快通知家里人，
　　“你们大人通知了吗？”
　　池远点头，
　　“通知了，医生，平安很危险吗？”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嘴唇可以是那个颜色，紫色，不详的颜色，医生点头，也没说什么，
　　“你们家大人来了再详细说。”
　　他跟一群孩子说了他们也不懂啊，医生转头又进了急救里，李寻直直的看着还未变换的灯，眼睛一眨不眨，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平安带他一起去靶场的，早知道，早知道，小少年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
　　声响惊动了围在急救室门口的几人，宁宁看着李寻，张了张嘴，隐下了眼里的情绪，算了，劝他也不会听，这时候，他应该不想人打扰。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寻抬头看去，是何宁来了，她走到李寻面前，蹲下，看着李寻抬起的眼眸，何宁震惊了，她第一次在儿子眼里看到了多种情绪，害怕，急躁，担心，还有无能为力的懊恼。
　　她伸手握住李寻的手，他的手像冰块一般，冷的发颤，直到妈妈手上的温暖传来，他才颤抖着开口。
　　“妈，都是我，没看好平安，他才发病的。”
　　李寻在这时，像个无助的孩子，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着，他在害怕，其实想想他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因为他一直都是自己在处理遇到的问题，忘了他也是个需要人陪的孩子，也有无助的时候。
　　“没事，会没事的，”
　　妈妈的手一直握着李寻的手，温暖着他的心。
　　终于红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病床上躺着的平安，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嘴上那抹不详的紫色也退去了，李寻的心放下了不少，和他一起来的池远他们听医生说没事了，也是齐齐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着急和担心褪去。
　　何宁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孩子们受了不小的惊吓，忙和他们点头示意。
　　“你们先回去，别担心，医生说没事了，”
　　他们点点头，和李寻道了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医院，约好明天来看平安。
　　平安自茫茫的白雾中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他看着窗外的月亮，眨了眨疲惫的大眼睛，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眼睛微抬向上看，看装饰像是医院。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平安蓦地睁大眼睛，想起来了，他昏倒了，李寻无助的喊他名字的样子也想起来了。
　　正想偏头看看周围，差点被那赤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李寻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抱胸，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妙。平安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李寻，你哭了？”
　　有点心虚，他答应李寻不摘耳机的，竟然明知故犯，不安的缩了缩脖子，眼睛躲闪的乱瞄，就是不敢与李寻对视，李寻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盯得他头越埋越低。
　　“你别不说话。”
　　声音细细的，带着一股病中的无力感，像是幼猫在讨好生气的主人，充满了示弱和不安，李寻看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开口。
　　“姨姥知道了。”
　　平安更内疚了，让老人家也跟着担心了，他的错。
　　“平安，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这次就先算了，但在我这儿，没有下一次了，”
　　平时李寻说话都是笑嘻嘻的，现在面无表情板着个脸还是挺唬人的，起码平时惯会耍赖的平安，难得的做了个听话的小孩子，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吃药，吃饭都没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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