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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七章继母冷眼
城郊的老旧居民楼浸在午后昏沉的日光里,楼外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电瓶车驶过的嗡鸣,楼内却静得能听见墙上石英钟滴答的走动声。刘艳住的这栋楼在小区最里侧,两室一厅的格局,面积不大,装修是最朴素的简装,墙面有些地方已经泛黄,但地板擦得锃亮,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爱干净却毫无生活情趣的人。
客厅正对着电视的墙上,挂着一幅镶着廉价金属边框的结婚照。照片里,刘艳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陈强的胳膊,笑得眉眼舒展,一脸的幸福满足;可此刻,沙发上的刘艳,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眉头紧紧蹙着,嘴角撇向一边,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冷漠和不耐烦,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她陷在客厅那张褪色的浅灰色布艺沙发里,指尖夹着遥控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掉漆的按键,频道在屏幕上飞快切换,五彩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可她的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茶几那道浅浅的划痕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新闻播报,全成了背景噪音,根本进不了她的耳朵。
她的心里,正被陈念的事情搅得翻江倒海,满是烦躁和怨怼。自从陈念被那个叫虎哥的混混胁迫的事情曝光后,警察就像盯梢似的,隔三差五就上门来了解情况,问的全是些她答不上来也不想答的问题。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邻居们的指指点点,每次她出门买菜,都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异样的目光,还有人在她身后窃窃私语,说她这个继母当得不合格,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真是晦气!”刘艳终于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手腕猛地一甩,遥控器“啪”地一声砸在沙发扶手上,弹了一下又滑落在地。“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这么多麻烦。那个死丫头,就是个扫把星!自打她来了这个家,就没安生过!”她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她从来就不喜欢陈念,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起,就打心底里反感。当初嫁给陈强,她图的就是陈强老实本分,手里有点积蓄,能赚钱养家,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可她万万没想到,陈强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而且还是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闷葫芦。
陈念从来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甜甜地喊她“妈妈”,更不会讨好她、奉承她,每天就知道低着头躲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发呆,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有一次,她故意买了些零食放在客厅,陈念路过的时候,眼神落在零食上,却只是停顿了一秒,就默默走开了,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这让本就不喜欢她的刘艳,更加觉得这个继女不懂事、不上道。
她对陈念,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更别说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了。她清晰地记得,陈念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才十二岁,瘦小的身子裹在洗得发白的衣服里,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不安,小声地喊了她一声“阿姨”。她当时正忙着整理自己的化妆品,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回,就转身走进了卧室,把那个孤单的小身影晾在了原地。
从那以后,陈念的生活就全靠自己打理。衣服脏了,她就让她自己蹲在卫生间里洗,哪怕是冬天,也只给她一盆凉水;陈念饿了,她从来不会主动做饭,只丢给她几包泡面,让她自己煮;陈念学习遇到困难,拿着作业本小心翼翼地问她,她要么直接说“我不懂,别问我”,要么就不耐烦地挥手赶她走,说她耽误自己玩手机。在她眼里,陈念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只是个累赘,她没有义务照顾她。
后来,陈强失业了,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陈强变得颓废不堪,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对她和陈念发脾气。刘艳对这个家,对陈念,就更加厌恶了。她每天除了上班,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手机、刷视频,很少和陈强、陈念交流,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其实,陈念被虎哥胁迫,她早就有所察觉。那段时间,陈念总是很晚才回家,身上的衣服经常有撕扯的痕迹,胳膊上、腿上还带着淡淡的淤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吓得一哆嗦。可她假装没看见,甚至刻意回避。她怕惹麻烦,怕自己受到牵连,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陈念不把麻烦惹到自己头上,她就懒得管。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还觉得,陈念被胁迫,是她自己活该。谁让她那么不懂事,那么懦弱?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告诉老师或者警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不定,还是她自己招惹了那些混混,才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想到这里,刘艳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庆幸,仿佛陈念的遭遇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叮咚——叮咚——”,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客厅里的死寂,也像重锤一样敲在刘艳的心上。她皱了皱眉,脸上的不耐烦更甚,嘴里嘟囔着“谁啊,真烦人”,慢悠悠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看到是陈念的舅舅陈明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极不情愿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明就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地闯进屋里,反手就把门关得“砰”的一声响,震得墙上的结婚照都微微晃动。陈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像要喷出火来似的。“刘艳,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指着刘艳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念念都被人害成那样了,生死未卜,你还在家里坐得住?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她的安危?”
“关心?我怎么不关心?”刘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也来了火气,双手叉着腰,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警察都来找过我好几次了,该问的问了,该说的我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那个死丫头自己不争气,非要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被人胁迫是她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都怪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明的声音陡然提高,像炸雷一样在客厅里回荡,“你是她的继母!你嫁给陈强的那天起,就该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照顾她,保护她!念念刚到你家的时候,那么小,那么可怜,你怎么能对她那么冷漠?她身上的伤,你看不见吗?她眼里的恐惧,你感受不到吗?你如果能多关心她一点,多保护她一点,她就算遇到了麻烦,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怎么会被虎哥那个混蛋胁迫这么久?她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刘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陈明说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陈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穿了她伪装的冷漠,露出了她自私懦弱的本质。“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直视陈明的目光,“我只是……只是怕惹麻烦。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以为顶多就是被抢点钱……”
“怕惹麻烦?”陈明冷笑一声,眼神里的失望更浓了,“你怕惹麻烦,就眼睁睁地看着念念被人欺负,被人胁迫,甚至可能丢掉性命?你知道虎哥是个什么人吗?他是个亡命之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念念出了什么事,你能心安吗?你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刘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她一直以为,陈念被胁迫,顶多就是被抢点钱,受点小委屈,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她从来没想过,虎哥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更没想过陈念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一想到虎哥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陈明,你别骂我了,我知道错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念念吧,我求你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陈明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全力追查虎哥的下落。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是想让你好好回忆一下,这段时间念念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异常的事情?有没有说过虎哥的什么特征?或者她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些都可能帮助警察破案。”
刘艳努力回忆着,可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和陈念几乎没有什么交流,陈念从来不会跟她说自己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想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慌乱,“念念很少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每天都在做什么。虎哥……我只见过他一次,就在楼下,他染着一头黄头发,穿着花衬衫,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金链子,看起来就很凶……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陈明看着她这副冷漠而慌乱的样子,心里一阵失望。他早就应该想到,从这个女人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深深地看了刘艳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警告:“你好自为之吧。如果念念能平安回来,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尽到一个继母该尽的责任。如果念念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陈强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说完,陈明转身就走,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震得整个屋子都仿佛在颤抖。刘艳瘫坐在沙发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悔。她害怕虎哥会报复她,害怕陈念会出什么事,更害怕陈强回来后会找她算账。
她也后悔自己当初对陈念那么冷漠,如果她能多关心她一点,多问她一句,也许陈念就不会被虎哥胁迫这么久,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甚至开始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陈念能平安回来,她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给她买新衣服,给她做好吃的,关心她的学习,尽到一个继母的责任。
可她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需要用一生来偿还。她对陈念长达数年的冷漠和忽视,已经在陈念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无法愈合的伤痕。而这些伤痕,可能会影响陈念的一生,让她永远活在孤独和恐惧之中。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将客厅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刘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泪越流越凶,可除了哭泣和后悔,她什么也做不了。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剩下墙上石英钟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她的冷漠和自私,敲响忏悔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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