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剑

　　“物资一事，殿下无须太过担忧，这些年我走遍江北大地，发现了一条未被朝廷察觉的小道，借助沈从疏在江湖上的管子，完全可以绕过官方关卡建议一条江北自己的走私网络。”
　　只是此举成本过高，只能解一事之急，并非长久之计。

　　元窈也明白，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一条便利稳定的物资通道。
　　可是她毫无头绪。

　　“没有思绪的话便出去走走吧，外边还有几个活捉的俘虏，在等着我们去处理。”
　　宋卿梧披上外套，提醒她。

　　那几个俘虏跪在雪地里，眼神却是全然不服，甚至凶狠地瞪着围观的百姓们。

　　很难想象这个村落的百姓在军队来到之前经历了怎样的掠夺和杀戮，现如今眼中还带着灰蒙蒙的阴影。
　　面前跪着的这几个人不久前还举着大刀，将拳头挥向他们，将脏手伸向他们。
　　那时他们好像力量无穷，自己在他们面前手无缚鸡之力。
　　如今他们也表情残暴，没有半点害怕，嘴里语气狠毒地说着听不懂的洋纳语，不知说到了什么，是不是肆意大笑。
　　就好像他们马上又会被解除束缚，继续肆无忌惮地施暴。

　　村民们感觉自己还在危险之中，安全感落不到实处，成了虚无缥缈，吊着神经的东西。

　　元窈从远处走来，见到这一幕，问身边一个懂洋纳语的小兵他们在说什么。

　　“殿下……他们说……”
　　小兵有些犹豫，不敢说。
　　“他们说最高长官是一个女人，肯定漂亮，备受她长官的喜爱。”

　　慎予握紧了拳头。
　　“殿下，臣请命前去教他们做人。”
　　“这些没受过教化的东西，应该先由我教，再由你教。”

　　元窈大步走近人群，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
　　几名俘虏见了她，又笑起来。

　　慎予在身旁，元窈顺手抽出他挂在腰上的长剑，一步一步走近。

　　洋纳人的笑声没有停止，甚至笑得更加大声。
　　直到血线崩出，溅了每个人一脸。
　　受刀伤的人连惨叫都喊不出，他的嘴角被划开，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四下张望起来，找到那个听得懂洋纳语的小兵。
　　“那个小兵，过来一下。”
　　“帮本宫告诉他们，他们是败在大晟昭蘅公主脚下，大晟人才辈出，不限男女皆为英才。而洋纳不同，恐怕不剩几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可以上战场了吧。”

　　洋纳人听了似乎在骂着什么。
　　元窈没有让他们骂完。
　　“再告诉他们，阿史那射匮已经放弃他们，他们最后的价值将在江北的边疆发挥，这是他们的荣幸。”

　　一个眼神递出，慎予和沈从疏上前。
　　“把他们吊在城墙上，每天放下来喂两顿粥汤，其余便都待在上面。派人盯着，一旦有人靠近企图营救，立刻射杀。”

　　元窈转身，面向村镇的百姓。
　　“乡亲们，本宫在此，绝对不会让任何侵略者在江北土地上嚣张，军队会在此驻留一段时间，为各位治疗伤口、修缮房屋，期间的住宿和吃食，本宫会亲自监督补给，保障大家的住宿安全。”

　　安抚好战争阴影下的百姓，不仅仅是保障他们的生活，还要让他们从阴影中走出。
　　元窈在这里待了下去，带着空闲的士兵和村民聊天，陪小孩玩耍，期间还和大家一起组织一些活动，被肆虐过的土地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

　　直到朔寒城传来消息，来了一位钦差前来。

　　所到的钦差是元惜苓的心腹。
　　见到赶回朔寒城的元窈顿时脸上展开笑容，传达元惜苓口谕。
　　“守住北门，则是功臣，然名不正言不顺。朕可赐你‘江北巡察使’之名，便宜行事。”

　　说到这里，钦差的面色有所收敛。
　　“只是慎予前朝之人……”

　　口谕到此便结束了，没有继续说是否放任慎予存在。
　　元窈谢过恩后，补充一点。
　　“慎予确为前朝之人，可也是商卫忠义之士，不会……”

　　钦差很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昭蘅殿下，还请听微臣一言，正是因为其为商卫之士，而且还是拥护商德谦的忠义之士，所以更要小心对待。”

　　离开之前，他再次语重心长地留下劝告。
　　“微臣不敢贸然揣测君心，可是也明白陛下是不愿意殿下卷入商卫之事中，若是那慎予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殿下拖入商卫之事中，那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点定母皇和大人放心，慎予是商卫人这件事是本宫自己查出来的，况且慎予若是真想利用本宫，应该早就透露商卫冤情，可是他向本宫提过商卫之事。”

　　钦差不好再多说，行礼与元窈告别。
　　在他看来，这个昭蘅公主未免有些天真。
　　当年商卫之事牵扯之大，将商卫人留在身边总会成为把柄。
　　更何况如今朝廷上已经有人在疯狂寻找并且紧抓不放他的把柄。

　　元长荣和元瑞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行动。
　　得知元窈在江北后更加派人盯紧。

　　元窈被封“江北巡察使”之前，朝堂上有官员上奏在江北邻近州府设立“江北督粮道”，专门负责江北军需调配的职务。
　　美其名曰江北地理位置实在关键，物资补给上万万不可出错，再者可以配合昭蘅公主殿下行公务。
　　重视程度就好像江北第一天归入大晟疆土一般。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偏偏毫无破绽，建立便是必然的事情。
　　元惜苓本想在任职官员上与元长荣争取一番，元长荣却再次跪在大殿上陈情。
　　“陛下，您所坐稳的是元氏江山，微臣也姓元，所行之事自然是为了元氏江山着想，这是微臣在祠堂向元氏祖辈发过誓的……”

　　元氏，元氏。
　　这是困住元惜苓的根本枷锁，元惜苓根本没有挣赢的可能。

　　一切早已初见端倪，元家为她套了一把锁，锁住她送她去选秀。
　　锁住她，让她在后宫厮杀的同时向政事上靠拢。
　　锁住她，背着天下骂名担下叛乱主导者的身份。
　　现在锁住她，坐在这个皇位上，成为元家的傀儡，为他们将这谋反得来的皇位洗白，按照他们的心意，过渡给他们选定的继承人。

　　她也想过，她拥有天子的权力，完全可以将元家灭门。
　　可她做不到，她被元家锁着，不只是锁着行动，更加锁住心理。
　　锁了一辈子，她不能否认她也是元家人。
　　所以她反抗不了元家。

　　可是元窈可以。
　　元窈的能力已经体现了出来，也得到了认可。
　　成了她有力的武器。

　　元长荣以为万事顺遂。
　　拿捏了元惜苓，得到了江北督粮道的职位调配。
　　也拿捏了洋纳和江北。
　　他不仅表示和阿史那射匮合作，而且秘密接触了阿史那结骨和江北对元窈不满的势力。
　　他送去更多的礼物，开出了更加优越的条件，虽然达到提出合作的意向，但起码稳住了对方，断了元窈与他们合作成功的可能。

　　元窈去了江北于他而言并非坏事。
　　江北比兴州更乱，既有内部各势力的矛盾，还有洋纳的虎视眈眈。
　　更加适合完成那些没有在兴州完成的事情。

　　元窈派人带着礼物和密信，前去联系阿史那结骨。
　　信中并没有提到联盟，只是表达了互通有无的意愿。
　　极少的篇幅“无意间”提到了阿史那射匮从元家的大量支持，远远超过其他洋纳王子，恐怕是觊觎可汗之位。

　　信件和礼物送出后便再无下文。
　　元窈没指望有下文，也没时间琢磨为何没有下文。
　　她忙着找到新的物资通道。

　　现如今自己手上全是士兵，不好再去打劫元家。
　　被逼上梁山只好走上黑路。
　　她和慎予开始与黑市接触。

　　宋卿梧知道此事时，一时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
　　“这样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慎予和沈从疏提议的？”
　　沈从疏当即跳出来喊冤，慎予要站出来担下此事却被元窈拦住。

　　“李公子，你先把这笔划算买卖听完。”
　　他们找到了掌控边境黑市的大枭，建立了稳定可靠的合作。
　　用高于元家的价格，大规模收购粮食、铁料和药材。这样便不会担心被元家干扰。

　　“听起来是很稳定，但是也够赔本，你们怎么付得起高于元家的价格。”
　　宋卿梧皮笑肉不笑，开始担心之前叮嘱元窈要勤俭节约完全是耳旁风。

　　说到这个关键问题，三人一起目光闪躲，支支吾吾。

　　“你们是不是又去打劫了？”
　　他听元窈说过在兴州打劫元家的事情。
　　“哪里来的人手？”

　　沈从疏被问得心虚，悄悄往门口挪动位置，被宋卿梧敏锐察觉。

　　“沈从疏！”

　　沈从疏得知元窈和慎予的提议后，简直拍案叫绝。一口揽下了人手问题。
　　带着江湖大侠们用不折不扣的江湖方式，将元家戒备森严的私库劫得干干净净，不禁令人怀疑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罢了，这也只能应一时之急，钱花光了以后怎么办，难道再去劫吗？”
　　三个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宋卿梧面前挨骂。

　　有了再兴州的经验，再去打劫是不可能的，不仅难度会提高，风险也会增加，稍不注意便是得不偿失。

　　“这本宫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对阿史那射匮采取‘特别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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