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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秘辛
王都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不断收紧的紧张。悦来客栈外,披甲执锐的巡逻兵士脚步声愈发频繁整齐,铠甲碰撞的金属冷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他们困于这权力漩涡的中心,如同置身迷雾,静待一道能劈开混沌、照亮前路的闪电。
次日黄昏,阿古拉悄无声息地回到据点。这一次,他的神色间除了惯常的凝重,更添了一丝急切。他目光扫过房内的沈清辞,随即向元祈递过一个请求单独禀报的眼神。
沈清辞何等敏锐,立刻领会。她并未多言,只是从容起身,借口需要查阅几卷北凛风物志以更好伪装,便拿着之前元祈给她的那卷书,步履轻盈地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主仆二人。
房门甫一合拢,阿古拉立刻上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主子,孙嬷嬷那边交出了东西,但极为谨慎,只说是‘表诚意的第一步’,坚持要等到确认她与其侄子孙德福绝对安全,才肯吐露更多内情。”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普通灰布紧紧包裹的小包,双手呈上。
元祈接过布包,触手感觉里面硬物与纸张的轮廓。他面色沉静,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封折叠整齐、边缘已微微泛黄发脆的密信,以及半块带着裂痕凉意的玉佩。
元祈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封密信和半块玉佩。信纸泛黄,字迹是柔妃亲笔,言辞缠绵,充满对元烈的思念,更提及“……中宫常召嫔妃品茗闲话,我却总觉格格不入,备感疲惫。唯有忆及往昔边境相伴时光,方觉慰藉……”言语间透露出对皇后的不满。
而那半块玉佩,色泽暗红如凝结的鲜血,质地莹润,正是烈郡王元烈生前最钟爱的血玉材质。玉佩边缘雕着北凛皇室成员才能使用的、独特的卷云纹饰,只是边缘带着明显的、参差不齐的碎裂痕迹,显然是被外力摔碎后的一半。
“她可说了这玉的具体来历?以及,为何是半块?”元祈的声音低沉,指腹摩挲着那冰冷而刺手的碎玉裂痕,仿佛能触摸到那段肮脏的过往。
阿古拉立刻回道:“传递消息的人转述孙嬷嬷的话,说这半块血玉,是当年柔妃娘娘与烈郡王情浓时的定情信物,后来不知因何故被摔碎。柔妃娘娘事后执意留下这半块,一直秘密收藏。”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孙嬷嬷还暗示……皇后娘娘当年,似乎正是意外在柔妃妆奁隐秘处,见到了此物,才……才引来了之后的杀身之祸!”
元祈猛地攥紧手中的半块血玉,那尖锐的棱角几乎要刺破他的掌心。他眼中寒芒如利剑出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什么?!母后不是……"
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母后是因病去世,此刻骤然听闻另有隐情,饶是他素来沉稳,此刻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古拉感受到主子瞬间迸发的凌厉气势,连忙垂首:"孙嬷嬷坚持要等确保安全后才肯详说……
元祈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强迫自己缓缓坐下。他凝视着手中那半块血玉,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玉石看穿当年的真相。
母后温婉慈爱的面容在眼前浮现,那些年被刻意压抑的思念与此刻翻涌而起的仇恨交织在一起。
"那就按她说的办。"最终,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眼底深处已结满寒霜,"务必确保她的安全。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是!”阿古拉领命退去。
元祈凝视着手中那半块血玉,那暗红的色泽在跳动的烛光下,仿佛幻化成了母后当年咳出的鲜血,无比刺目地灼痛了他的双眼。
这半块碎玉,不仅仅是柔妃与元烈私通的铁证,更是母后枉死的冰冷见证,是他未来复仇清算的起点!
往事如带着血腥气的潮水般汹涌袭来。他忆起母后缠绵病榻的最后那段时日,柔妃确实曾数次“殷勤”探视,每每都带着亲手熬制的“补身汤药”。那时他只觉柔妃识大体、懂规矩,心中甚至有过一丝感激。如今想来,那每一碗看似关怀备至的汤药,都可能掺着侵蚀母后生命的剧毒!
一股噬心的悔恨与滔天怒意如同地狱之火,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猛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乎要决堤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化作眼底一片深不见底、冻结一切的寒冰。复仇需要绝对的冷静,他此刻绝不能乱。
随后两日,帝都表面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然而,元祈布下的眼线回报,元禄府邸的守卫愈发森严,更有几批行动矫健神秘的人频繁出入。据眼线冒险靠近探听,元禄似乎在暗中调动更多人手,加大了在城内乃至周边搜寻孙嬷嬷下落的力度。
第三日傍晚,暮色深沉,阿古拉再次带回了一个密封的细长铜管,面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主子,孙嬷嬷和她侄子已被我们的人秘密送至安全之处。这是她录下的详尽口供。”他双手将铜管奉上。
元祈立即接过,指尖因内心的急切与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微微发紧。他拧开铜管,取出里面卷紧的羊皮纸,迅速展开。
信中的字迹略显潦草,显是记录者怀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写就:
“……皇后娘娘素来仁厚宽和。那日驾临玉宸宫,无意间瞥见了妆奁内这半块血玉。娘娘心细如发,又曾在早年宫宴上见过烈郡王佩戴此物,当下虽未声张,但老奴看得分明,娘娘眼底已起疑心……”
看到这里,元祈的呼吸微微一滞。他记得母后确实如此,永远保持着中宫的雍容与大度。这样的仁善,竟成了催命的符咒?
他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继续往下读:
“……柔妃娘娘自那日后,便如惊弓之鸟。她深知皇后娘娘既已起疑,暗中查证下去,她与烈郡王的私情迟早败露……她竟狠下心肠,勾结御药房内监,在皇后娘娘调理旧疾的汤药中,混入了来自西凉的奇毒‘相思尽’!此毒症状与体虚咳血之症极为相似……老奴虽未亲手投毒,却……却对此知情不报……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忆起当年皇后娘娘曾私下赏下银钱助我渡过难关……老奴便心如刀绞……”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头顶浇灌而下。母后……竟是这样被一点点毒害的!在他和父皇的眼皮底下!
阿古拉低垂着头,声音沉重地补充道:“孙嬷嬷还说,柔妃特意选在皇后娘娘旧疾发作时下毒,剂量控制得极好,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病情自然恶化。她恳求主子,念在她今日幡然醒悟及昔日受娘娘恩惠的份上,饶她姑侄性命。”
元祈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母后最后那段时日的模样——她总是温柔地笑着,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她那深入骨髓的仁善,竟被如此践踏!
他强忍着那锥心刺骨的心痛继续往下看,羊皮纸上最后几行字,更是让他目眦欲裂:
“……老奴还有一事,关乎国本。柔妃娘娘入宫前,便已非完璧之身……二殿下元禄,实非陛下血脉,乃是柔妃与烈郡王私通所生之子!”
滔天怒意在元祈胸中翻涌、炸裂!
柔妃与元烈,不仅私通,害死他仁厚的母后,更用一个野种冒充皇室血脉,玷污元氏皇族的高贵血统!
此刻,他手中已握有足以颠覆整个北凛朝局的惊天秘密。但元祈深知,单凭孙嬷嬷一面之词与这半块血玉,尚不足以将盘根错节的敌人连根拔起。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链,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他静立良久,如同化作了一尊冰冷的石像,唯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幽暗的火焰。最终,他压下焚心的怒火,将手中的羊皮纸缓缓凑近桌案上跳跃的烛火。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化作片片灰烬,散落在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阿古拉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元祈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进来。”
阿古拉推门而入:“主子,巴鲁传来消息,确认那批‘货’已全部安全入库通源钱庄暗室。”
元祈目光一凛:“准备一下,明日拂晓前,动身前往黑石河谷。”
“是!”
片刻后,元祈请来了沈清辞。
她步入房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元祈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峻,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沉淀着比以往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
“黑石河谷有确切消息了,”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批关键的金锭已确认位置,明日我们便启程。”
沈清辞迎着他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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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终于揭开了元祈心中最深的痛与恨。
那块碎掉的血玉,是他母后冤死的见证,也是他所有行动最原始的驱动力。曾经的权力之争,自此染上复仇的烈焰。
黑石河谷之行在即,他与清辞将要面对的,是足以颠覆两国朝堂的惊天秘密。
明天的第十八章,他们将并肩潜入龙潭虎穴。风暴已至,敬请期待。